商迟溯穿着一件银黑色的外套,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和北京现在的气温一样寒冷。他几步走到容缓和姜紫荆的餐桌前,目光扫过桌上凌乱的食物和喝了一半的港式奶茶。
最后他的眼神在姜紫荆身上停留了一瞬,里面的怒火终于稍微熄灭了些许。
“跟我走。”商迟溯一把抓住了容缓的手腕,用力将他拽了起来。容缓踉跄着在他身侧站定,看见姜紫荆猛地站了起来。
“商迟溯!”她语气愤怒,“你要干什么?把缓缓放开!”
“缓缓?”商迟溯重复了这两个字,轻嗤了一声,“叫得倒是挺亲密。”
容缓此刻无比庆幸这是家私密性极强的私人餐馆,否则他们三个的照片一定会马上登上微博热搜。他朝姜紫荆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和商迟溯争吵,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你别担心,只是我有点事所以要先走……”
“什么事啊?”姜紫荆打断了他,继续咄咄逼人地瞪着商迟溯,“商迟溯,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把缓缓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对他这么不好还连点资源也不肯给,遇到你这种人真是缓缓倒霉!”
商迟溯眯了下眼睛,英俊的面容上霎时布满骇人的戾气:“姜紫荆,你是不是以为你爸是姜奕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商迟溯!”容缓难得语气急促地喊了声商迟溯的大名,抓住了他的手,“和她没有关系,我跟你走,不要在这里吵架。”
商迟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冷声对姜紫荆道:“算了,我不和女人计较。”
姜紫荆还要说话,但商迟溯已经被容缓拉走了。她本来想追上去,犹豫几秒后还是停下了脚步,恨恨地用鞋跟跺了一下地板。
商迟溯一路都没说话,冷着脸走到跑车边,拉开车门把容缓推进了副驾驶。
容缓心知他应该是看到了那个热搜,但他没想过他会这么生气。他垂着眼将安全带系好,在商迟溯坐进驾驶位后便开口解释。
“阿溯,热搜上那些照片是我在拍戏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拍到的,你别误会……”
商迟溯面无表情地发动了跑车,开出好一段距离后才嗤笑着开口:“拍戏?你拍的是什么戏需要和男的离这么近?”
“那是拍摄角度问题。”容缓辩解道,“我和他没有太多对手戏的。”
“是吗?”商迟溯看向他,眼底尽是居高临下的怒意,“照片上看起来挺般配的啊,我怎么看网上都说你们像一对呢?”
容缓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觉得心底涌上深重的疲惫。事实上商迟溯一年不知道能和各种男女明星传多少次绯闻,绯闻对象容缓一只手都数不清,但他从来没有质问过商迟溯,没有闹过脾气,商迟溯却能因为几张莫须有的路透大动肝火。
不过这大概是大少爷和金主的特权吧,容缓心底苦笑着想。
“怎么不说话了?”商迟溯逼问道,“想不出借口了吗?你现在,立刻离开那个剧组,不准再继续拍这部戏。”
容缓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什么?不行!”
和商迟溯在一起三年,即使过得再难他也从未开口向他要过资源,因为容缓觉得欠着他的已经够多了。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久,跑了这么多次龙套,这是他自己试镜得到的第一个重要角色,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更何况姜紫荆和导演也在这个角色上帮了他很多,就这样离开,他们会怎么想?
“你不愿意?”商迟溯语气莫测,“为什么?违约金我可以帮你付,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更好的角色。”
容缓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将视线转了回来,看着车前方轻轻晃动的摆件。像商迟溯这样的天之骄子,什么东西都是唾手可得,他能明白什么呢?
他又强求他明白什么呢?
他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不可能,我不会离开剧组。”
车身猛烈晃动了一下,是商迟溯用力踩了脚刹车。他把车停在路边,脸上的表情阴沉到了极点。
“这倒是你第一次这么斩钉截铁地拒绝我。”商迟溯勾了下嘴角,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没有,“容缓,我现在怀疑你和那个陆谨时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了。怎么,才三年就急不可耐地找下家了?我看他也没什么背景啊,你要挑也……”
“商迟溯!”容缓今天第二次打断了他,眼瞳中的怒意像冰层下涌动的湖水,“你就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吗?”
商迟溯很少见到容缓生气,他大部分时候都像只脾气温柔软和的小猫或者兔子,偶尔逗得不高兴了也就是轻轻挠你一下。
但现在他的怒意是如此凛冽而真切,商迟溯怔愣了几秒,但又马上想起容缓是因为谁才对他生气,顿时更加恼火了。
“你就为了他要和我吵架对吗?”商迟溯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烧着了,“容缓,你搞清楚到底谁才是你男朋友?!”
容缓眼里的火熄灭了,湖面也归于沉寂。他一言不发地垂下眼解开了安全带,伸手拉动了一下车门:“开门。”
商迟溯怒极反笑:“行,你下去了就tm永远别再上来!”
锁开了,容缓打开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逆着方向往回走去。
商迟溯见状,气得往方向盘上砸了一拳,用英语骂了几句脏话,最后恶狠狠踩下了油门。
街道上人不多,空荡荡地卷着冰凉的夜风,两侧灯火通明的商店和广告牌孤独地闪烁着。容缓裹紧了身上的大衣,风撩动他的长发,在地面投下摇曳的影子。
他打开导航看了眼最近的地铁站,大概要走个二十分钟。不过无所谓,就当消食了。
拐过一个路口,容缓看见前面有两个女孩站在路边拍照。他抬起眼朝那边看去,是一家奢侈品专卖店,店外的墙上嵌着一幅巨大的电子海报。
海报上是商迟溯的脸,英俊的面容上神情冷峻,微微抬起的手腕上佩戴着一只纯黑色的男士手表。
两个女孩兴奋地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轮流跑过去和海报合影。容缓安静地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仰起脸看着海报上商迟溯漠然的眼睛和那张亲吻过他无数次的薄唇。
其实他早就明白,他和商迟溯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像这里的海报,就算他强行打碎屏幕走进去,得到的也只是被碎玻璃割出无数伤痕的结局。
三年前,容缓在那个会所被商迟溯从几个人的围追堵截中救下。仿佛看出他的窘迫和无处可去,商迟溯将容缓带回了他的别墅。
“他们不敢找上我家,放心吧。”商迟溯,语气随意,“你就在这安心待着,这件事我会帮你解决。”
偌大的别墅之中温暖明亮,水晶吊灯投下细碎的光影,容缓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喝着佣人端上来的热饮,才觉得自己终于从泥淖般的噩梦之中脱身。他只觉得发生的一切都像童话故事般美妙且不真实,而眼前的俊美少年就像是拯救他的王子。
“谢谢。”他不安地注视着商迟溯的眼睛,“真的很感谢你,但是……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帮我吗?”
“为什么帮你?”商迟溯的视线在容缓脸上滑过,唇角勾起一个笑,“你长得太漂亮,我不舍得看美人被欺负。”
从小到大容缓被夸过无数次好看,但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让他感到羞赧。热意从耳后升腾,他白皙的面颊浮起淡粉,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
容缓在那幢华贵的别墅里住了一个星期。那日之后,他了解到商迟溯原来不仅是个富家公子哥,还是娱乐圈知名的顶流明星。
他行程繁忙,经常深夜才回,那天上楼梯时正好撞见穿着浴袍从房间出来的容缓。商迟溯告诉他事情已经解决,违约金他已经替他付清,容缓心底感激,承诺自己会将钱还清。
“没多少钱,不用还。”走廊上灯光昏黄暧昧,商迟溯垂下眼看着他,似笑非笑,“真想还的话……不如你以后跟了我吧,怎么样?”
容缓惊慌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商迟溯是认真的还只是开玩笑,一瞬间从脖颈到耳后跟都红透了。
“别紧张。”商迟溯这次笑得真心实意,容缓才发现他唇下左侧长了颗小虎牙,“我只是开玩笑。”
他那时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容缓已经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自己在那刻心如擂鼓,震得他左边胸腔都隐约发麻。
二十岁的容缓坚定不移地以为,自己真的爱上了这个救下他的英俊男孩。但如今容缓再回想起来,只觉得那大概是吊桥效应下阴差阳错的结果。
那天夜晚下着暴雨,容缓穿着浴袍敲开了商迟溯的房门。他紧张得将手指攥到发白,眼瞳里却像含着水,无声看过来的模样格外楚楚可怜。
商迟溯仿佛早就料到,神色毫无意外,视线近乎露骨地滑过容缓幽深的锁骨、脆弱纤细的脖颈和领口处大片白瓷般的肌肤,像是在看志在必得终于落网的猎物。
门关上后,容缓被按在了那张纯黑色的大床上,在商迟溯的亲吻中陷入了意乱情迷。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得顺理成章,他沉溺在那种仿佛要将一切吞没的激//情里,像只被暴雨打湿的纸船,在巨浪里漂浮融化。
结束后他气息不稳地躺在商迟溯臂弯里,在对方的调笑声里抓住他的一缕金发缠绕在指尖。他那时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抓住了太阳,却不知道离得太近只会被烧伤。
大概是初遇时的商迟溯太耀眼,给了他自己被爱着的错觉。直到这三年将他每一分爱意都缓慢消磨殆尽,容缓依旧忘不掉最初他带给过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