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酩风有一双天生风流多情的桃花眼,眼尾微翘,眼瞳颜色较浅,认真注视一个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他很深情的错觉。
但自从认识季酩风的那天起,容缓就知道这幅温柔多情的模样只是他的面具,他内里其实孤傲又凉薄。
容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开始想这些,可能是太震惊了脑内一时空白,思绪才会漫无边际地涣散。
相识三年,容缓从未看到季酩风身边有什么人,每次这些人聚会,其他那些富家公子哥身边都会带着一两个小情人,但季酩风在这点上堪称洁身自好,也可能是他有洁癖的缘故,没有人能近得了他的身,他也没正经谈过恋爱,他的朋友不止一次调侃他是“和尚转世”。
容缓从来没想过季酩风会喜欢他。刚认识的时候他不算友善,后来距离也限制在朋友范围,偶尔有几次不对劲的地方,容缓也只觉得是自己多想。
直到上次季酩风送他回家,离开前他说的那些话让容缓心底生出疑虑和猜测,而现在这个荒唐的猜测被季酩风亲口证实。
“我知道可能有点突然,但是……”季酩风垂下眼睫,搭在桌面上的修长手指微微收紧,向来能言善辩的唇舌像是突然打了结,“我其实很早就喜欢你了,我一直都……都盼着,你和他分手。”
容缓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为季酩风的坦诚感到惊疑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
“什么时候?”他忍不住问。
“如果是说第一次对你动心的话,那大概是在后花园吧。”季酩风声音微哑,“那天你见到了商二的未婚妻,一个人坐在后花园的长椅上,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我走过去给你递纸,你抬眼看我,突然掉了一滴眼泪……”
那双漂亮眼睛里落下的那滴珍珠般的泪,重重坠在了季酩风心底,烫得他整个左心房都微微发麻。
从那以后,那点隐晦的感情生根发芽,每次见到容缓的时候,都会植根得更深一寸,直到如今根须遍布,再也拔不出来。
容缓沉默了,他对这件事印象同样深刻,因为他是从那时候开始对季酩风改观的。
“抱歉。”在长达数分钟的寂静后,容缓还是开了口,“我目前并不是很想开展一段新的感情,也没法回应你的心意。”
在听到拒绝的那一刻,季酩风空悬许久的心终于落地。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朝容缓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也没想过你能马上答应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可以吗?”
他的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容缓也不好再强硬拒绝,毕竟追求也算他的自由。
晚餐结束,季酩风坚持要送容缓回家,路程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容缓家楼下。
容缓还没反应过来,季酩风忽然俯身靠近他,一只手撑在椅背上,另一只手解开了容缓的安全带,短短几秒之间,容缓被他完全笼罩在了怀里,季酩风身上浅淡的木质香气格外清晰。
“你……”容缓微带不悦地看了季酩风一眼,得到了他无辜的回视:“怎么了?”
容缓不说话,开了车门就要下车。”
“明天我就要回北京了,我要去参加商家的宴会。”季酩风突然道,“这段时间商二估计都会被商伯父关在家里,应该抽不出空来找你了。”
“那最好了。”容缓闻言心中顿感轻松,心里暗暗期盼着商迟溯能被商河关到不会再发疯为止。
*
清净日子没过几天,不速之客倒是一个接着一个。容缓骑着单车从琴行回到家,看到栏杆边又立着一个人时,还以为又是商迟溯,差点条件反射地扭头就走。
不过来人也没比商迟溯好到哪去,短短几个月没见,蒋玺不知道又上哪给自己搞得一身狼狈,脸颊唇角都是鲜明的伤痕,左手甚至吊着个石膏,活像刚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
容缓心里觉得好笑,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蒋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恼羞成怒地跳脚:“容缓,你不关心我就算了,你还嘲笑我!”
“关心你?你是哪位?”容缓懒得理他,“让让,我要进去了,好狗不挡道。”
“你……”蒋玺气得眼眶都红了,“我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被我外公赶了出来,你还这样对我!”
“你被谁打了?”容缓饶有兴致地问,他还从没见过蒋小少爷被人打成这样,值得多欣赏几眼。
“还不是那个……商、迟、溯!”蒋玺一提起这个名字就咬牙切齿,“莫名其妙,像疯狗一样扑上来就打我,我惹他了?不过我也反击了,他受的伤也不轻,明明是他先打我,外公还骂了我一顿,让我滚出去……”
他越说越委屈,容缓却心生遗憾,居然没能看到这两人打架这么精彩的场面,哦,好像之前见过一次,但很快就被拉开了。
“你和他分手了,对吧?”蒋玺气势汹汹地看着他,”我早就说了,你不能和他这种人在一起……”
“和你没关系。”
容缓欣赏够了蒋小少爷狼狈的模样,推门进了院子,谁知蒋玺跟在他背后,亦步亦趋地挤了进来。
“你干什么?”容缓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强闯民宅?”
“我的卡被冻结了,现在身无分文,没处可去,还带着一身伤……”蒋玺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双黝黑的眼里满是委屈,“你是我哥,你得收留我。”
“……”容缓上下打量了一番蒋玺,想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那么不要脸的。曾经两人在蒋家的时候,他曾多次在蒋荣华和学校同学面前放狠话,表示死也不会认容缓这个哥哥。
两人还在僵持,容宓却正好推门出来,见蒋玺一身伤,忙让他赶紧进去坐下。蒋玺成功登堂入室,并在声情并茂地向容宓卖了一通惨后,获得了她的心软和住下来的资格。
“我妈快回国了,我不会打扰你们很久的。”蒋玺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模样活像疯狂摇尾巴的家犬,“谢谢阿姨和哥哥收留我。”
容缓懒得理会他的装模作样,勒令他睡沙发后转身进了房间。
“哥,吃早饭了。”
第二日清晨,容缓还在梦里没清醒,就先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他睁开眼,看见蒋玺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他的床头柜上,上面整齐摆放着鲜虾三明治、燕麦牛奶和一小碟切好的水果,还在散发着热气。
“?”他支起身瞪着蒋玺,“谁准你随便进我房间的?”还好他没有裸睡的习惯。
蒋玺愣了一瞬,他看着刚从被窝中钻出来的容缓,一头长发乱糟糟的,白瓷般的脸颊上还有着压出来的红痕,睡衣纽扣也散开了,裸露出领口那一片雪色肌肤,唰的一下涨红了脸,猛地背过身去:“对、对不起。”
容缓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颇有些莫名其妙,扣好了睡衣扣子下床:“早餐是你做的?”
“对。”蒋玺转了回来,脸上是藏不住的雀跃,“怎么样?”
容缓尝了一口三明治,味道意外还不错:“不怎么样。”
“容缓,你别太过分!”蒋玺又炸了毛。
容宓在此时推门进来,打断了他们差点又爆发的争吵。
“小玺就是嘴硬,明明一大早就起来给缓缓做早餐了,还记得缓缓喜欢吃虾。”她笑道,“你们俩就像以前医院楼下的一对猫狗,天天打打闹闹的。”
蒋玺一下就结巴了:“不、不是,才不是为了他做的……”
容缓不知道蒋玺抽了什么风,那天以后每日兢兢业业地进厨房做一日三餐,还把倒垃圾扫地拖地浇花的活一并包揽了,容宓拦也拦不住,也难为他只有一只手还能干这么多事。
住进他家不交房租,这也确实是他应该干的。时间久了,容缓看他也看顺眼了,索性把蒋玺当成了一个家务机器人。
半个月后,蒋玺手上的石膏终于能拆了,容缓正盘算着把他赶出去,就收到了李导让他去上海的信息。李导告诉他,《谢池春》已经剪辑完待播了,几个主要演员要一起到上海参加剧宣活动。
容缓这才发现,距离他杀青,竟然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