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姜紫荆发来的那个名字,容缓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心底涌起强烈的荒谬感。
林知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仅仅见过一面,就是在商迟溯带他去的那场宴会上,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居然能让他对他抱有这么深重的恶意。
姜紫荆:【前几天那个投稿和今天的这些都是他找人干的,缓缓,你得罪过他吗?】
姜紫荆:【他是林家的人,背景还挺硬的,我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得罪?可能是他待在商迟溯身边这个画面得罪了他吧。容缓脸上的神情冷了下来,心头的怒火却烧得愈发盛了。
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遇见类似的事。这些年来,爱慕追求商迟溯的人数不胜数,男女都有,看不惯他的人自然也很多。容缓在各种场合明里暗里被刁难的次数太多了,他甚至都数不清。
而这次,他仅仅是因为和商迟溯一起参加了个聚会,就被他的爱慕者在网上铺天盖地地造谣泼脏水。
容缓:【我知道了,谢谢你,姜姜。】
容缓:【没关系,你不用管。】
姜紫荆:【说什么谢不谢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需要我帮忙你一定要和我说。】
姜紫荆:【我们彻底杀青了,这几天要不要和我出来吃个饭?】
容缓犹豫了一下:【过几天吧,我有空了找你。】
在离开北京之前,他本来也想请姜紫荆吃顿饭,权当告别。
不应该难过的,他应该高兴才对,容缓心想。
毕竟这样煎熬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夜晚七点,容缓准时下楼吃饭,却正好迎面撞上了客厅里坐着几个不速之客。
前两天开party时的装饰和物品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大厅又恢复了往日一尘不染的模样,以徐朝逸为首的几个人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柄打游戏。
看见他,徐朝逸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连句招呼都懒得打。
容缓也不想理他,径直拐弯进了厨房,想给自己泡杯茶。
他刚推开玻璃门,就看见林知屿围着围裙站在流理台前,正用汤勺搅拌着电磁炉上煨着的煮锅。
听见声音,他转眼看过来,惊讶道:“咦?原来你也在这儿啊,迟溯哥都没告诉我……今天我和厨师说了我来做晚饭,我不知道你在,所以没做你的份。”
“……”容缓可不想吃他做的饭,谁知道他会不会在里面下毒。他一个字都懒得和这个人说,掠过他去拿边上茶水柜里的茶叶。
“你为什么不理我呀?”林知屿微微提高了声音,“你这样好像有点不礼貌吧?”
容缓在柜子里翻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最爱喝的那罐茶叶已经空了。明明昨天还剩小半罐,现在里面只剩了一些茶叶渣,这让他本就糟糕的心情更是直接跌到了谷底。
林知屿还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容缓用力关上了茶水柜的门,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
“是你干的?”他问。
林知屿愣了一下,表情都有瞬间的凝固,但随后马上恢复了自然:“你在说什么?茶叶吗?这是我们今天一起喝的,迟溯哥也……”
容缓打断了他:“别装傻,我说的是网上的事。”
“网上的事?”林知屿微笑了一下,“你是说你传出的那些丑闻吗?凭什么说是我做的,你不觉得你的指控很无理吗?”
容缓见他不承认,也不想再继续和他掰扯,转身走出了厨房。
商迟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坐在沙发上撸猫,看见他,他的脸色微沉,移开了视线。
“你别走,麻烦说清楚可以吗?为什么说是我做的?”林知屿从厨房里追了出来,不依不饶地问,语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徐朝逸见状,立马丢开游戏手柄站起了身。
“迟溯哥,你回来了……”林知屿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的商迟溯,“是这样的,我正在厨房做饭呢,容缓突然走进来指责我,说他被爆出的那些事是我干的……我觉得应该是有一些误会,所以想问清楚……”
“误会吗?”容缓嘲讽地弯了一下唇角,眼神从他和商迟溯身上滑过,“我以为你很清楚呢。毕竟……有我在这,你上不了位,很难受吧?”
林知屿没想到容缓会这么直接,脸色霎时变了,徐朝逸大步走了过来,在容缓肩上推了一把,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对他放尊重点!”
容缓被推得后退了两步,肩膀在坚硬的门上用力磕了一下,钻心的疼。
“什么意思?”商迟溯也站起了身,走到几人面前,死死盯着容缓,“容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容缓轻声道:“什么意思,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你污蔑我。”林知屿气得面颊微微涨红,语调拔高,“就因为你做过的那些事被人爆料出来,你就认定是我做的?我是喜欢迟溯哥,但我没有这么卑鄙,容缓,你有被害妄想症吗?”
“爆料?什么事?”商迟溯终于捕捉到关键词,疑惑地询问。
他这几天心情糟糕,每天除了拍戏就是和朋友喝酒飙车泡吧打发时间,根本没上网,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是……就是一些照片。”林知屿眼神闪烁了一下,含糊其辞地说,“迟溯哥,你没看见吗?有人拍到他和剧组里一些人的亲密照片,然后爆料出来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说是我做的……”
听林知屿这么说,商迟溯下意识以为是那几天和陆谨时的照片。这件事就像毒蛇一样盘踞在他心底,每次想到就绞得他呼吸不畅,现在又被提起,他顿时冷笑出声:“容缓,那不都是你自己做的吗?怎么,被拍到了,还要怪别人陷害你?”
容缓只觉得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一干二净。
他没想过商迟溯会这么说。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容缓一直一厢情愿地认定,商迟溯至少不会相信网上那些恶毒的污蔑。
但他用一句话就这样简单地给他定了罪,连张嘴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林知屿的那边。
林知屿站在商迟溯身侧,耀武扬威地扬起眉看着他,表情像是在嘲笑。大厅里的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像针扎一样落在他身上,神情不善,就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好。”他掐着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毫不退缩地直视着商迟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所以你是承认了?”商迟溯咬紧了后槽牙,恶狠狠地逼问,“你就只想着离开我,是吗?”
“对。”容缓说出的这个字仿佛掷地有声,清脆地碎在了地面上,让整个大厅都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当中。
“行。”在将近一分钟的沉默之后,商迟溯终于开了口,声音冷得像一柄刀锋在容缓脸颊上掠过,“你现在就滚,马上从这里滚、出、去。”
容缓一句话也没说,从他们身侧绕过,毫不犹豫地朝大门走去,连头也没回。
商迟溯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恐怖,徐朝逸本来想说些什么,无意间瞥到了他的神情,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了。
*
外面在下雨。
商迟溯的这栋别墅建在半山腰上,下山的路并不好走,满是碎石与泥泞。容缓刚走出来的时候还是毛毛细雨,没想到现在越下越大,他没带伞,头发和衣服都被淋得湿透。
这里打不到车,他只能顺着下山的路往下走。但雨实在是太大了,容缓不得不找了棵枝叶茂盛的树,想略微躲一会。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只有路灯勉强圈出一小片昏黄的光晕。容缓听着铺天盖地的雨声,不知怎么回想起了很久远的事。
三年前,他被商迟溯从绝境中救出来,带回了这幢别墅。他坐在他的敞篷跑车里,远远就看见了这幢山腰上的别墅,大得惊人,雕花的铁栏杆围着灰黑色的巴洛克式建筑,像上个世纪的城堡。
而他也似乎认定商迟溯就是降临在他生命里的王子。他俊美得耀眼,看向他的眼神也多情到让人沦陷,容缓曾经觉得,他走进商迟溯房间的那个夜晚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天。
那晚也下着暴雨。
容缓看着眼前在风雨中摇晃的漆黑树影,仿佛看见了命运在这些狰狞的影子中悄然探出了头,站在他不远处恶意地嘲笑着他。
心脏处突然毫无征兆地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容缓蹲下身,终于在雨声的掩饰下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