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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那样活着 第16章 永夜

作者:执苗根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23 03:45:48 来源:文学城

日子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纱。陈序开始出现一种新的异常——“瞬移”。他可能前一秒还在书房查阅资料,下一秒就沉默地站在阳台,望着远方,眼神有一瞬间的空茫,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此。林湄起初以为是错觉,直到频率越来越高。

更让她心惊的是,陈序似乎也察觉到了自身的异常。他清醒的时间段里,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温柔,偶尔会掠过一丝极快的、类似“检索失败”的困惑。他开始疯狂地投入工作,几乎是昼夜不停地处理他所在项目组的核心难题,像是在与时间赛跑。

林湄不知道他具体在忙什么,只是看到他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心疼不已。那是他身体中的程序超负荷工作反馈出的像是人的表现。她尽力陪伴,做饭拉着他一起,散步紧紧牵着他的手,看电影时靠在他身边,不停地跟他说话,讲述他们的过去,试图用这些鲜活的记忆锚定他逐渐飘散的意识。

“陈序,你看,松松又在咬你的拖鞋了,记得你它一次看到你……”

“陈序,我们明天去那家咖啡馆好不好?就是你第一次说我像鸢尾花的那家……”

她努力让一切看起来和往常一样。

有时,陈序会在她喋喋不休的讲述中突然沉默,然后抬起头,用一种带着不确定和脆弱的目光看着她,轻声问:“湄湄,我最近……是不是哪里不对劲?我感觉……有些东西,好像抓不住了。”

林湄的心像被针扎一样,但她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甚至有些夸张的笑容,伸手捏捏他的脸:“瞎想什么呢!你只是最近工作太累了而已。我的陈序可是最厉害的,怎么可能有问题?”

她笑得眼睛弯起,直到眼眶发酸,生怕泪水一个不小心就决堤。

就在这样强撑的平静下,一天,林湄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银行的大额入账通知,附言只有简单的两个字:“项目奖金。”那笔数字大得惊人,几乎是普通人奋斗一生也难以企及的财富。她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他拼尽全力,在彻底“风化”前,为她筑起的最后一道物质屏障。他预见到了自己的终局,并在还能控制自己时,为她安排好了“以后”。

这个认知比任何病症的显现都更让林湄痛彻心扉。

崩溃的时刻,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降临。

林湄刚从超市采购回来,大包小包地进门,看见陈序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姿态一如既往的优雅。她松了口气,笑着走过去:“我买了你喜欢的那个牌子的咖啡豆,还有……”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陈序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神,是全然陌生的、带着礼貌性探究的平静。那里面没有了爱意,没有了熟悉,甚至没有了对“林湄”这个存在的基本认知。

他微微蹙眉,像是在扫描一件无法识别的物品,但仍温和地问道:

“请问,你是?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哐当——”林湄手中的购物袋砸在地板上,东西散落一地。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像破碎的瓷器一样,一片片剥落。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那句话在耳边疯狂回荡。

他开口,声音依旧,却带着程序化的疏离,“您似乎需要帮助。但很抱歉,我恐怕不便久留,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他说了一个模糊的理由。然后,他迈过那一片狼藉,像绕过一处无关紧要的路障,步伐稳定地走向门口。开门,离开,关门。动作流畅,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次回头。

公寓门合上的轻响,像最终的判锤,敲碎了林湄世界里最后的光。

她一直强撑的堡垒,在这一句问话面前,轰然倒塌。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仿佛要将他此刻陌生的模样刻进灵魂里。

然后,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橱柜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发出了压抑已久的、绝望的、像受伤小兽般的哀鸣。

她终究,还是彻底失去了他。

在她日日夜夜的陪伴和伪装之后,在他为她安排好一切之后。

他忘记了一切,包括她。

林湄请了长假。她无法工作,无法思考。公寓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他常用的那个马克杯还放在沥水架上,他看了一半的书还摊在床头。一切都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仿佛他只是出门买个咖啡,很快就会回来。

但她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她开始经常性的发呆。

子里很安静,静得能听见灰尘缓慢飘落的声音。

他走了。带走了这屋子里最后一点活气。

林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被子很沉,像浸了水的棉絮,压得她喘不过气。被面上还残留着一点点他身上的味道,不是香水,是那种干净的、像雪后松林般的气息。这味道以前让她安心,现在却像无形的针,细细密密地扎着她的皮肤,不疼,但让人无处可逃。

一部分的自己,好像真的跟着他一起死了。不是夸张的比喻,是实实在在的感觉,心里头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不行。”脑子里有个微弱的声音在抵抗。

她还要要做的事,她热爱的事业。她还有想去的地方,清单上列着的冰岛极光还没看。她的人生,明明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

这些道理她都懂,清清楚楚。

只是现在,她提不起力气。身体像是被抽干了,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耗费心神。

“没关系,”她对自己说,声音干涩地回荡在空寂的房间里,“就是太累了,歇一歇,歇一歇就好了。”

她闭上眼,试图把那些翻腾的念头按下去。

可记忆不听使唤,像失控的放映机,一幕幕在脑海里闪回。

他第一次笨拙地给她煮咖啡。

下雨天,他总会提前一小时,默默把她可能经过的路段积水情况发给她。

还有最后那段日子,他日渐沉默,眼神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像耗尽了电池的玩偶……

这些画面不受控制地撞击着她的神经,一下,又一下。

“够了……”她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哀求,“饶了我吧……”

枕头柔软,却带着一种窒息的压迫感。她把自己更深地埋进去,试图隔绝所有光线、声音,还有那些该死的回忆。肺部开始感到压力,缺氧的眩晕感袭来。

她在做什么?

用这种方式逃避吗?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自我厌弃。她猛地掀开枕头,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胸腔,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眼泪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不是嚎啕大哭,就是安静地、不停地流,浸湿了鬓角,冰凉的。

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上熟悉的花纹,看了很久。

然后,极其缓慢地,侧过身,蜷缩起来,像子宫里的婴儿。

被子下的身体细微地颤抖着。

歇一歇吧。

就一会儿。

她知道天总会亮的,日子总要过下去。

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学习如何带着这巨大的空缺,重新呼吸。

恍惚间,她常常觉得陈序还在身边。

夜里醒来,仿佛能听到书房传来他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清晨迷糊时,会感觉身边的床铺微微下陷,有熟悉的体温;甚至有时在画室,眼角余光会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安静地立在门口,可当她猛地转头,那里只有空气和一室寂寥。这些幻象如同海市蜃楼,短暂地欺骗她的感官,又在下一秒将她推入更深的虚空。

煮水时会忘记关火,直到水壶发出尖锐的空鸣,或者锅底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才猛然惊醒。

对着画布,一坐就是一天,画笔蘸满了颜料,却迟迟无法落下,脑子里空空如也。

有时会突然对着空荡荡的沙发说话:“陈序,你看……”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剩下的音节苦涩地哽在喉咙里。

深夜,她会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旁边冰冷的床铺,然后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她机械地吃东西,维持身体最基本的运转,却常常尝不出味道。

她带着松松散步,却会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站在原地,茫然四顾,想不起自己要去哪里。

有一次,她甚至在超市的货架前,拿起一罐他常喝的咖啡豆,熟练地放进购物车,走了几步后,才突然僵住,看着那罐咖啡豆,如同看着一个不该存在的异物,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在人来人往的超市里,哭得不能自已。

在一次连续几日几乎水米未进后,她在起身去倒水时,眼前猛地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失去了知觉。

再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窗外天色已暗,床头灯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好友王萌正坐在床边,眼眶通红,见她醒来,连忙俯身,声音带着哽咽:“你醒了?吓死我了!”

林湄怔怔地看着王萌,看着她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苍白憔悴的影子,也看到了王萌那强忍着的、为她而流的眼泪。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虚弱感阵阵袭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干裂的嘴唇微动,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

“谢谢……”

她的灵魂仿佛随着他的离去,被抽走了一大半。她活在一个到处都是他痕迹,却唯独没有了他的世界里。每一个熟悉的物件,每一个角落,都在无声地提醒她那份失去的巨大与彻底。

她行尸走肉般地度过一天又一天,像一艘失去了舵的船,在漫无边际的、名为回忆与绝望的灰色海域里,缓缓下沉。

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午后,她又一次无意识地走到了他们初遇的那个墓园。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却毫无知觉。她蹲在姐姐林素的墓碑前,冰凉的雨水混合着温热的泪水滑落。

“姐……”她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碑上冰冷的刻字,声音轻得如同呓语,“我把他……也弄丢了。”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墓碑,也冲刷着她苍白失神的脸庞。她就那样蹲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弃的、逐渐失去温度的石像,与这灰蒙蒙的天地融为一体。

世界依旧在运转,只是她的世界已经彻底停滞,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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