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走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拖着昏沉沉的脑袋就去香房找师兄去了。观里鲜少有人来朝拜,将军府的香火钱虽然年年都给,但悉数都被退了回来。既有人在,就会产生开销,索性大师兄制香的手艺不错,可以换钱补贴家用。
我拜师学艺,人家不收我学费,我自是不好意思啥也不做,所以每次我来都会跟着师兄们制香。制香是细活、慢活,我属于急性子,师父说正好可以磨练我的心性。
制香的手艺一向是大师兄掌握,我去了顶多帮忙研磨香料。制香确实能磨练人的心性,每次制香我会变得暴躁易怒,想必这根本不是师父想要的结果,于是我便憋着不让人发现。
制完香后,夜幕已经落了下来,五师兄端来饭菜,我们师徒几人就在院中的石桌上吃着。闲谈之际,我向师父问到:“师父,您老今年贵庚啊?”
师父慈祥道:“在这世间漂泊百年有余了。”
我继续问到:“那师父可还有别的徒弟?”
“有的,不过大多年事已高,不好和你们称兄道弟的,所以收你们为徒之前,为师就将他们遣散了。”
为了小徒弟,不要老徒弟,这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师父,徒儿还有一事请教。”
“是为那孟泽锡。”这不是反问,师父只是在陈述,可居于深山之中是如何得知孟泽锡这人的呢,莫不是能未卜先知。
我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万法皆生,皆系缘分,随心而动即可。你既是我道家俗家弟子,功名利禄也不必看得过重。”
“若是关乎性命呢?”
“人命由天,生死天定,你若心存善念,自当天道酬勤。”
人命由天,生死天定?若真如此,那世间的人在争什么呢。世间少不了的就是争斗了,若个个都人命随天意走,就不会有那些无休无止的争斗了。偏偏是争了才会有所得,才会有无休无止的争斗。
可能是师父他老人家老了,看待事情都和我不一样。我又问到:“父亲让我进宫贺寿,表演皮影戏,不知道师父可有什么好的曲目推荐。”
“还有这等事,王公贵族什么稀罕事没有见过,明儿个我给你新写个戏本子,你照着演,可保万无一失。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师父说完了就起身走了,别看这老头年事已高,身子骨硬朗着呢,从不让我们搀着,外人都在传他有长生不老药。这世间哪有这等好事,都是外人以讹传讹罢了。
人散了,院子里空落落的,天色渐凉正好入睡。可我下午睡多了,一点睡意也没有了。今夜星辰璀璨,正好伴我修习符道,我取出师父帮我改进的符道细细端详。难怪师父他老人家长夸我聪明伶俐,只需数眼我便看出了门道。
可符道的威力是与施符者的功力成正比的,哪怕现在我有最完美的符箓,功力不到家,只怕难以支撑贺寿时的表演。若是有师父帮忙,那就万无一失了,可他隐居多年,又怎会为了我再涉入凡尘。
为今之计就是赶紧定下表演的曲目,而且时间不能太长,最好留出富余的时间,谨防那些贵人加戏,重要的是还是得多找个外援。后半夜后,院中露水增多,我怕着凉就回屋了,我在想师父会给我写个什么样的戏本子呢。是钟馗收妖,还是西厢记,我所知道的这些好像都不太适合拿去贺寿。
天未亮时,三师兄就敲响了我的房门,给我送来了一本小册子。打开一瞧,赫然看见百鬼夜行四个字。字迹沧桑,笔道有力,一看就是师父写的字,虽有几处字抖了,兴许是老人家身体不适造成的。
我问到:“师父呢?”
三师兄:“说是有贵客到访,让我们不要捣乱。对了我看见他在收拾东西,说不定是要下山。”
“哦,谢谢师兄,我去跟师父辞别,中午些就下山去,若是寻不到师父,师兄届时跟师父道一声。”
贺寿的事情在即,我可不敢多耽搁,我对皮影戏一窍不通,还得回去找个师父学学呢。
师兄听我说中午要走,露出不安的神色来,大家虽然都还小,可他们一直都很照顾我。我看他欲言又止,只好静静等他开口:“秋老虎厉害的紧,你昨天就差点折在它手上。你若急着回去就趁早上路,若是不急等师父忙完了你再回去。”我没给家里做过什么事,所以贺寿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所以等不到和师父辞别,我就下了山。
路上偶遇一个戏班子,不巧除了杂耍的,他们的主要营生就是表演皮影戏。他们在路边表演,看得我眼花缭乱,那美猴王真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我暗暗想到同样演的都是妖魔鬼怪,若有他们相助,我定能事半功倍。
他们的皮影真是不简单,仔细一看,那皮影刀工精细,线条分明,设色艳丽,所雕帝王宫殿、佳人秀阁、才子书房、军营帅帐、桌椅门窗、花木怪石,无不逼真;文臣武将、妖魔鬼怪、才子佳人、男女老少形象生动,惟妙惟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