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康郎招呼一声,谷子衿收起思绪抬头看去,她们已经在林子的边缘,这里树木稀少,眼前的空地上,围着十来个人,搭了三四个帐篷,一旁还有一群马匹,谷子衿粗略数了数能有三十匹以上。
营地里那几个人也是耳尖,听到有动静就抬起头看了过来,他们每个人都带着木制面具,打眼一看都是一样的,很难分别,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面具上绘制的花纹会有差别。
其中一个面具上绘制着红色火纹的人看到他们就迎了上来,老远就冲着康郎喊。
“康郎你可算来了!我以为你反悔了呢!”
康郎也不见外,上去就搂住对方的肩膀,笑道。
“有什么好反悔的,交给你我还不放心么!”
说完,他搂着对方转个头,向着谷子衿和楚泽介绍到。
“这是巴哈热,别看他这个样子,他可是马队的队长。”
巴哈热一听,笑骂道。
“我哪个样子?少在姑娘家门前消遣我。”
康郎哪管他,只是得逞的哈哈大笑,笑完了才又转而向巴哈热介绍。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三个姑娘,谷子衿,楚泽,还有你之前就认识的。”
“我知道,穆儿嘛。”
巴哈热大咧咧的抬手,拍了拍古兰穆的肩膀,说道。
“你康叔可算放心把你放出来是不是?”
古兰穆眨眨眼,呲了一声,不服气的说。
“我想出来就能出来。谁还关的住我?”
巴哈热也没架子,对这小辈的话也不计较,连应了好几声是,谷子衿和楚泽在一旁看着,对这个亲切的大叔好感增添了不少,毕竟接下来估计要朝夕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是很难相处的人就麻烦了。
“来来,都别站在这了,都来认识一下。”
巴哈热招呼着四人走进营地,挨个介绍了一番,马队的十几个人里有像康郎这般的大叔,也有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唯独就是没有女孩子,那些大叔还端着个长辈的架子,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一停来了三个姑娘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躁动了起来。
“阿巴大叔!”被称为耶律真的小伙子冲着巴哈热喊到:“姑娘们刚来,你不得招待一下!你藏着那好酒还有好几坛呢!”
听了他这话,其他几个小伙子也跟着起了哄,气得巴哈热跺着脚,骂着。
“说什么呢!我哪有藏好酒!看到个姑娘就出卖我!你们可好兄弟。”
“那是,你能有姑娘香?”
应声的是叫阿普勒的小伙子,他甚至已经指使着另外几个小伙子去搬酒了。
巴哈热眼看如此,干脆大手一挥,朗声说道。
“好!喝!今日我巴哈热做东!再给我扛十六两肉干出来!”
巴哈热这命令一下,整个营地都沸腾了起来,众人搭火的搭火,搬酒的搬酒,看得谷子衿心里都跟着开心了起来,忙问道。
“巴哈热大叔,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巴哈热张了嘴还没来得及应,阿普勒就冒出头来,抢着说道。
“哪有让姑娘动手的道理?你们只管在一旁看着就是了。”
说完,他还特意举起手臂,秀了秀自己的肌肉。
太过热情的性格让谷子衿一下子适应不来,便只得笑了几声算作回应。
阿普勒大概以为她是害羞,便唰一下站好,笑着安慰她。
“谷子姑娘别拘谨,来了就是一家人,有什么跟你阿普勒大哥说!”
谷子衿对这种热情过头的爽朗大男孩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尴尬的道了声谢谢,希望他会结束话题,可谁知这男孩偏偏喜欢粘过来。
“谷子姑娘是第一次去北地吗?为啥要去那边啊?你是殷国人吗?”
连珠炮一样的问题问得谷子衿有点不知从何答起,但她总不能因为人家过于热情而责怪人家,正当她苦于应付的时候,一旁的楚泽插嘴进来。
“阿普勒大哥,巴哈热大叔喊你帮忙呢。”
阿普勒倒也是没有区别对待,看楚泽跟他说话,也就笑嘻嘻转向她那边,拍着胸脯道。
“放心吧,你阿普勒大哥出手一个顶两,晚会再去也没事……哎哟!”
阿普勒话还没说完,屁股就狠狠挨了一脚,他回头一看是巴哈热,整个人都蔫了下去,不满的嘟囔道。
“阿巴大哥,你怎么在姑娘家面前踢我嘛?”
巴哈热带着他已有好几年,当然了解他,此时虽佯装生气,但脸上还是挂着笑,他刻意大声骂道。
“知道人家是姑娘家,你就离人家远点!干活去!”
阿普勒虽心里不服气,但还是拧不过巴哈热,只得嘟嘟囔囔的加入了干活的队伍。
看他走远,巴哈热抱歉的对谷子衿和楚泽解释道。
“不好意思,谷子姑娘,楚姑娘,年轻人,到了年纪,看到姑娘家都兴奋些。”
原本就是来客,这道歉谷子衿和楚泽哪敢受,只得摆手谢了巴哈热的款待。
眼见其他人各自忙碌,谷子衿突然想起身边的古兰穆许久没了声音,她扭头去找,才发现人没了。
“去哪了……”
谷子衿嘟囔了一句。
一旁的楚泽没听清,便问。
“怎么了?”
谷子衿摇摇头,道了没事。
西斜的太阳收起最后一点光,向着山的另一边落下去,那最后映出天边的残红色映得枯黄的树叶都变成了血红色。
古兰穆立在不远处的土坡之上,看着忙忙碌碌的营地,悠悠的从口中长出了一口气。
“上官大人。”
一旁的康郎不知何时走来。
“我这戏如何?”
他笑问。
古兰穆点点头,开口说。
“今日之事多有感谢。”
她原本灵动的声音变得清冷,何其熟悉。
康郎却不意外,只摆摆手,说道。
“我欠你父亲一条命,这等小事不言谢。”
康郎爬上土坡,站在古兰穆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知为何也哀叹了一声。
“今日一别只怕许久不能相见,替我照顾好谷子。”
古兰穆微微侧目,去看身边这个汉子,他的表情情真意切。
“你无须担心她。”
她回道。
“哈哈哈,那倒是,有上官大人在,我倒不用担心她。”
正当两人谈话,不知哪个眼尖的小伙子,朝着他们的方向大喊。
“康大哥!穆儿!快来!”
康郎收起那感慨的模样,刻意摆出一副不靠谱的大叔样,大声回道。
“这就来,这就来。”
应着他的声音,古兰穆跃下土坡要往营地走,康郎却在后面喊住了她。
“上官大人,之后万事小心。”
古兰穆没有回话,只轻点了头,便向前走去。
营地里,篝火已经被堆得高高的,北地人性格豪放热情,尤其是一群年轻小伙子好不容易碰到三个姑娘家,心里更是高兴。
这会儿是围着篝火跳舞的,在一旁用木桶奏乐的都有,热闹非凡。
谷子衿虽然以前在电视也看到过这种画面,但是确实没有切身感受过,现在身处其中,有一种不真实感,但却也很高兴,但是她认生,不能一下子混进人群里,别人越热情,她越紧张。
楚泽就不一样,此时的她已经能和大家一起跳舞或是拼酒,也不知道是天生的东道主优势,还是因为以前在酒楼养成的性格。
谷子衿一个人坐在篝火旁的枯树墩上,撑着下巴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思绪飞到了哪去。
“姐姐。”
古兰穆开心的喊了一声,不知从何处蹦出来,坐在谷子衿身边,眼睛亮盈盈的看着她。
“你去哪了?”
谷子衿笑问,她对古兰穆没有那种认生的感觉,甚至格外亲切。
“发现了好玩的东西。”
古兰穆有些神秘兮兮的说。
“嗯?什么东西?”
谷子衿问道。
古兰穆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手,在谷子衿的面具上仔细抹了抹,好一会儿才笑道。
“好了,这样我就能一眼认出你来了。”
古兰穆满眼装着笑,亮亮的瞳孔像是闪烁的天星,说这话的时候隐隐有一种骄傲感,像是小孩子霸占了自己喜爱的东西,谷子衿猛然觉得心漏了一拍,细想又不对,慌忙收敛心神,刻意转移注意力的问。
“你做了什么?”
古兰穆晃了晃自己红彤彤的手,说。
“没事,就是打了个记号。”
谷子衿啊了一声,知道她是给自己的面具画上了画,只是她也没法知道画了什么,她透过面具狭小的眼孔看向古兰穆,她的面具上没有花纹,只是右下角处有一道小小的裂缝。
谷子衿想了想,问道。
“这红色的颜料还有吗?”
“有。”
古兰穆抬起自己的手,直接覆在谷子衿的手掌上,然后用力握了握,笑着说。
“这样就有了。”
谷子衿愣愣的看着相握的手,心里突然一阵酥麻,她觉得自己被一个小鬼撩了!
“咳!”她清咳一声,掩饰自己内心的窘迫,对古兰穆说道。
“别动,我也给你画一个。”
谷子衿说得正气凛然,就像是过年给亲戚回礼一样,她不擅长画画,只是在面具右下角那条细缝的四周轻轻点了几点,看起来像是枯枝上开出的梅花。
“姐姐。”
“嗯?”
谷子衿停下手,抬眼和古兰穆对视,她很喜欢古兰穆的眼睛,那双眼睛总是满怀笑意,很明亮。
“你画了什么?”
“嗯……”谷子衿想了想,说:“大概是梅花吧。”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想早知道以前就多练练画画技术。
“那是不是一看到这个,你就能认出我了?”
跳动的篝火映入两人的眼眸,谷子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古兰穆那双眼睛像是有什么魔力,就是让她移不开目光。
不知为何,那眼里的期待她很想回应,这样的眼神,似乎让她想起了曾经某个人,那人也会这么看着她,虽然后来那双眼中的光熄灭了。
“嗯,看到面具就会认得出来了。”谷子衿笑着回答。
那双眼睛如她期待的那样,透露出了满意的兴奋,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红色的手掌,却觉得心里空洞的感觉更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