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喝吗?”
那人问道。
谷子衿点点头,又摇摇头,将小瓷瓶递过去。
“你自己尝。”
那人不接,只带着笑意的看着她。
这人看着稀奇,脸上带着一半面具,身披这北地的袍子,内里却穿着一身殷国的黑袍。
她那半边面具不知为何碎裂开了,那一半脸看起来稚气未脱,透着一股恨意,而面具上却画着一枝与她自身气质不合的梅花。
谷子衿看她不接,又收回了手,不耐烦的问。
“你要在这呆到什么时候?”
“你知道的我会一直都在,你摆脱不了我的。”
“呵呵。”
谷子衿只冷笑两声,她也说不清她什么时候来的,好像在她失眠的第三个晚上,她突然看到她坐在床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她问她怎么会在这,她说因为她需要她。
这话谷子衿还是只回了两声冷笑,她逃都来不及,怎么会需要她?那之后她和她吵了很久,应该说是谷子衿单方面的谩骂和发疯。
因为这很诡异,有时候谷子衿撑不住了会昏睡过去,但无论她什么时候醒来,那个人总是坐着或站着看着她,一开始谷子衿会让她滚,但是没用,就算会消失一段时间,过不了多久也又会出现。
所以最后谷子衿放弃了,难过的时候就骂一骂,不难过了就和她聊聊天,她能回复她的很少,大多数时候只是看着她笑,然后说几句不明所以的反问地话。
酒精上了头,谷子衿开始变得多话起来,她沉默了一会儿,看对方还在笑,便不爽的骂道。
“你是癞皮狗吗?”
对方不恼,笑着反问。
“难道你喜欢这种品种吗?”
“你知道癞皮狗?”
谷子衿惊奇的问。
“当然,我是你想象出来的呀。”
谷子衿哦了一声,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才骂道:“我不喜欢,我恨你。”
对方仍是笑,好像对谷子衿的话不甚在意。
谷子衿被她笑得浑身不自在,干脆转过身面对着墙壁不去看她,直到喝光了最后一滴酒,她才闷闷地问到:“你为什么还不消失?”
“因为你需要我。”
这样类似的话题其实重复了很多次,但此时满脸通红的谷子衿却有了新的话要说。
“我不需要你,我需要离开这里。”
谷子衿有些生气。
“那为什么不走?”
“我……”谷子衿一发声就哽咽了,大概是这几天虽颓然,但都没有酒精来得好发泄,她指着那人呜呜咽咽地道:“我去哪,我无处可去了,我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你还有我不是吗?”
那人笑盈盈地问。
谷子衿哭了一半,愣在那,好半天才骂道:“我早就失去你了,我想了无数遍,但我还是早就失去你了。”
“我不是一直在这吗?”
“那不是你……”
谷子衿哭得有些幼稚,又有些凄然,像极了小时候弄丢了心爱的东西的孩子,嚎啕大哭。
“我想了好多遍,我觉得我有无数的机会改变过去,可是我改变不了。”她边哭边说有些续不上气,但又不肯停。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偏偏轮到我就是这样?别人都那么轻易,别人有金手指,有外挂,要不就是抱大腿,怎么就我这么惨,被卖掉也就算了,为什么遇到了你还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为什么那个时候救不了你?为什么现在也救不了你?”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谷子衿也不说话了,就光顾着哭,好像哭了很久,直到眼睛有些干了她才停下。
“你还好吗?”
那人凑过来问,谷子衿摇摇头不回头去看她。
那人又问道。
“你不是要找青州大门吗?”
听到这个,谷子衿又感觉眼睛往外冒眼泪,她抽抽搭搭地哭诉。
“是啊,我找到了,但我回不去了。”
谷子衿难说内心的失望,她讲不清心中所想,她好像很绝望,感到无路可走,甚至想过轻生,那些摔碎的茶杯的碎片她都摸过,只是没有一块让她能对自己下得去手。
就像她此时的眼泪,又想哭但因为眼睛干涩得厉害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那为什么不留下来?”
那人问道,这问题有些不识好歹。
“我留在这该去哪?”谷子衿反问对方。
“你想去哪?”
好问题,谷子衿甚至想为这个问题再闷一口酒,但可惜酒也已经没了。
她要去哪里?她突然想起了楚泽,那孩子总说自己的家就是她的家,但谷子衿却始终没法接受她的这番好意,这么想来是自己不知好歹了,也不知那孩子离开这么久是否还好,有没有受欺负?
可就算她还顺利,一切都好,自己又能选择跟她走吗?
这半个月谷子衿疯也疯过了,骂也骂过了,却始终没敢想过自己想去哪。
因为她只要一想,就会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看眼前这个人。
多贱啊,费尽气力逃出来,几番生死走到这里,结果在无处可去的第一刻她只能想到她。
话又说回来,她当初为什么逃了出来?
好似那天地窖尤其的冰冷,不知是不是刚刚转秋的原因,谷子衿是在半夜被冻醒的,她醒来之时身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衣物也换了新,唯独铁链是敞开的。
谷子衿愣了许久,才一个猛子爬了起来,顾不得自己浑身的酸痛,连滚带爬的往出口去,那凄凉的月光从狭小的门缝投进来,她看不清台阶又走得急,在楼梯摔了几次,磕疼了腿也不肯停。
她几乎用尽浑身的力气去拉那扇木门,原以为会顿住,却没想到木门哗的一下就被拉开了,晚风和月光一同闯进来,扑在她的身上,冻的她打了个寒颤,她一刻没敢多想,撒腿就往外跑,虽八年没有离开过地窖,但这宅邸她却没有太陌生,因为这里的一切似乎从八年前开始就停滞不前了,广场的残垣仍未清理,那森森的白骨上还插着那把闪着银光的剑。
谷子衿看着这一幕,顿住了脚步,心中五味杂陈,只得朝着尸骨深深鞠躬,以此开解自己心中的苦闷。
她跑出几步,又跑了回来,虽心中着急,但她的思维总是与常人不同,眼下越是紧张她思考的就越多,她绕过回廊,悄声的回到自己当初呆的房间,那屋子的门已经布满了蜘蛛网,想来是那之后就无人再打开过。
而内里陈设的一切也都停在了八年前,包括那个放在枕边的小石头,那上面蒙着厚厚的灰尘,小蜘蛛似乎将那当成了家,编制了一张大大的网置于其上。
谷子衿愣了片刻,没有去动它,她翻开了别的抽屉,拿走了上官云澜送给她的利刃和一些看起来值钱的器物,不地道,但没办法。
那之后她似乎用尽了毕生的运气,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了上官府,离开了王城,一路前行,虽坎坷,但还是走了下来,直到遇到了楚泽,然后被上官云澜找到。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快就被抓回去,但是上官云澜没有。
她以为那一次救楚泽自己会被抓回去,但其实也没有。
与其说她无力反抗,不如说她在心底其实早就准备好了被抓回去,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心理,谷子衿不愿承认,但在被赶走的那一刻,她内心更多的是难掩的失落。
自那次之后,很多心思就在脑海中纠缠着她,她不擅长去整理,便干脆拒绝,她只挑出青州大门这个最简单的念头,好像那是她唯一能做的,给这一切来个一键删除。
她回过身,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那人也不催,只是和她面对面坐着,看着她,看得谷子衿浑身不自在。
“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想好了吗?”
她答非所问。
“没有。”谷子衿嘴硬的反问:“你什么时候死?”
“兴许就快了。”那人笑着回。
“你死了我还有地方可去吗?”
“有,还有很多人在找你不是吗?那个叫楚泽的姑娘不是要带你回家吗?”
这回轮到谷子衿笑了起来,也分不清是得意还是嘲笑。
“你会吃醋啊?”
“你心里觉得我会我现在便会。”
谷子衿嗤了一声,对这样的废话表达着无语。
她摇摇晃晃的起身,在原地抖了抖身子,曾经身为社畜的她在此刻最大的优势大概就是疯过哭过之后,能够好好的接受现实吧?
听到身后的木门被拉开的声音,王宇有些小惊喜的回过头,他真的担心再这么下去自己会被王爷定罪。
“郡主!”
他恭敬的单膝下跪行了礼,感谢她放自己一条生路。
“王宇,那人死了吗?”谷子衿冷着声问。
王宇啊了一声,摇摇头,他还没听到这个消息。
“带我去见她。”
谷子衿此时说话不知哪来的几分傲气,倒有些上官云澜的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让酒精撑起来的。
王宇本想拒绝,可一抬头看到主子那憔悴的模样心中一慌,生怕她再将自己关回去,到时说起来王宇这个当差的怎么都得挨上五十军棍,想想就疼,只得应了好,当前领着路。
那熟悉的地牢还是回响着滴答滴答的水声,上官云澜听着脚步声抬起头,笑得有些凄然。
“你怎么还没走?”
“你怎么还没死?”
给崽们更了个封面,很容易看成谷子和上官,不过是楚泽和上官,黑与白,一个带谷子走向阳光,一个拉谷子迈入地狱,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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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