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电梯到一楼然后左拐一直往前走,看到指示牌就是大厅了。”小青还是答复了,毕竟这细妹的确怪,顺着对方的话走不太会戳到她的伤心事。
说完,她变得沉默了,自顾自低头整理下挎包,仿佛刚才的提问只是好奇而已。
小青摸不着头脑,起身走出病房。
病房人满为患,小青侧着身体挤压穿过走廊,还喊道“让一让”,但没起多大效果,只能一路穿插艰难地找到了朱医生的办公室。
门开了一半,她能从中看见黄姐正带着朱主任准备往门外走去,朱主任穿了半截白大褂,另一只手卡在空中,黄姐则是嘴巴源源不断的说话,侧面解释了他们来晚的原因。
“我找向华科发了告知,这个病人是未成年的残疾人,无法上学,恰好可以分配到他们实验室。”
“华科比其他下等实验室还富有,氛围也好,病人去到去到能解决衣食住行等,如果到时候有满足领养条件的家庭福利院会联系我们。”
“但朱主任你也知道,要是肢体、听力等残疾,未来还有可能治疗,但灵气残缺不一样,我从小都没听过还有这种残缺,其他医生也是,我们硬是翻了一天的书才确定有,还是残疾一级,最严重的程度。”
“代表这辈子都不能修炼。对于领养来说,他们收养默认条件就是能修炼,毕竟人一出生就会有灵气,只是后期有没有能力与资质的问题,根本不会想到还有人没灵气。”
“所以去华科反而是最好的选择了——欸小青,你怎么来了?”
黄姐看见了半掩身子的小青,小青脸上还有难以掩饰的震惊,以及偷听被发现的尴尬。
“黄姐,朱主任好,”小青打招呼,“我瞧你们十分钟没来,所以过来看看。”
同时将震惊压在心底,神情换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朱主任没发现小青的异常,“病人状态如何?”
“还可以。”
小青带跟着他们边走边聊,一路上交谈隗华的身体情况,已经走到了隗华所在的病房前了。
门开着,半个身子能进,朱主任和黄姐还想着小青走后没关门,正要教训这个糊涂鬼又不关门时,小青把他们训话打了回去。
“我没关吗?我记得我关了门,”小青似乎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对了!她还问我大厅在哪,想必是她没关,我很记得我可是关了的,我检查了两遍!”
“什么?!”朱主任跟黄姐一对视。
两人立马想到了疑似同伙的阿觉说过隗华醒来可能会跑,让他们注意点,当时他们还以为是说笑,现在看来很可能是现实啊!
隐隐的不妙感促使他们赶紧进去,一看,房间里空无一人,桌子上的斜挎包也不存在,打开厕所,里面也还是没有。
整个病房除了病人没在外一切正常。
“人跑哪去了?!”
与此同时,市中心传输的关于隗华的实验室残疾人申请报告已经打入华科实验室的邮箱。
“滴滴——”
吸引了郭正的注意。
“电脑响了应该是资料来了,我去看看。”郭正盖下了扑克,指向电脑。
“行行行。”
“老郭你赶紧去吧,要是回来晚了你那份补贴的钱给我咯。”
两三个壮汉穿着老头衫乐呵呵打趣他,桌面上的五六个搪瓷杯垫在旧报纸上,纸牌攥紧手中,角边微翘,也不知用了多少遍,扑克都黄了边。
扑克打出的一个K叠在其他的黑桃3与梅花6上,下方的大小王露出简单祥云边,压着一堆牌。
小瓷碗里的承着花生瓜子,赢家抓一把揣兜里,搭配其几个钢镚,乐呵呵。
不过下面并非麻将桌,而是挪了边台腾出空间,成为了他们的打牌桌,按理说这并不行,可华科有钱,边台不缺,随便弄一个弄成麻将桌采购都会再买。
不弄白不弄,再说了闲暇时间娱乐打牌又怎么了,上面不急,他们更不急。
听罢,郭正立马呛回去,“少贫。”
他捡走手中的牌以防有人偷看,这自然引得大家摇着头、皱起眉的哄笑。
郭正不在意,他走过几步后,又突然转了个弯去茶水间。
今天外面下了阴雨,有风。
外头一楼下流动摊贩跟熟客讨教还价声已然不见,取代的是风“咻咻”穿过楼层间凹槽吹进,《槎城日报》塞进了茶褐色玻璃与窗框缝隙里,照样吹得“呜呜”闷响。
风还卷动雨打湿了报纸,软塌塌地挤出水,溜进室内。
一个字,冷。
但常年开着空调的华科实验所气温更是低,二十度比外面还低,冻得他得先喝口热茶水再过去。
空调调不了,里面的仪器金贵——这不是主要原因,是槎城气候湿热,只是下雨起风时才凉快,其余时间又闷又湿,他们可受不了这种温度去工作!
再说了背靠岭南法系,经费多到用不完,关什么空调。
郭正抿了一口茶,顿时暖了。
茶尖深绿剩下的渣子沉在杯底,扑鼻清香,还带了丝幽气,显然是高级的碧螺春。
时不时晃动茶杯,水荡啊荡,更是香气四溢。
他不着调地想,札黎这小子应该适合助理的位置……
提起搪瓷杯转个弯的功夫,凳子被挪开,实木桌子上牛皮纸文件叠高,郭正先是提了下他的厚重眼睛,后坐下移开这些文件,目光来到电脑上。
他移动鼠标,接连咔嚓了好几声,直到彻底点开了邮件。
镜片里反射出隗华的信息资料。
“八岁……孤儿……无灵气残疾人……”
“弱势群体申请……”
郭正“啧”了一声,稍后快速敲击键盘,用他们前一分钟已经没了名额,忘记更新的说法回复。
有人听见:“老郭,敲这么烦躁?”
“市中心医院塞人了,”郭正不耐烦地闷语,“还赛了一个八岁无父无母无灵气的细妹。”
“噗哈哈哈,不是吧?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无灵气的残疾人?”
“市中心医院也太会捡垃圾了吧,专挑一个没有灵气的残疾人,他们自己都不要,还要塞过来。”
正在另头搓麻将的姐几个忍不住大笑。
包括其中端花生过来,意外听见这句的札黎。
他模样在行政大院里算得上俊俏,很得姐哥的喜欢,再加上小伙人也机灵,不用说也会干,这不端茶倒水给各位哥哥姐姐,突然停下,自然吸引注意。
只见他挤眉弄眼,再张弄着那张嘴,搞怪夸张似的表情顺着话出:
“要是我是对方,早就一跳了之,自己又没有未来,还要一辈子麻烦他人,真是不懂了。”
这番恶毒言论并未激起讨伐,反倒是笑得开怀的赞同。
“就是就是。”
华科的组员们乐于听到这些打趣的话。
掀起吵闹中心的郭正却在走神,颇有些烦闷。他们可不经查,万一市中心医院塞这种人进来查出点什么,也不知道要拿多少钱去舔,那可是从真金白银从包里掏啊!
肉疼还算了,后面还要割肉,长痛比短痛更痛,这个道理谁都知道。
他们干的事可不单纯是骗弱势群体的补贴,获得大量支持,作为政策跟经济上的先行者而已。
而是弱势群体一点儿也没招收,跟一些医院达成合作关系,借有名声支持的空壳赚更多招收费用,然后与医院进行返点活动。
名义上医院的一些病患他们招收的最多,文件上也有病患的名字,实际上都被年轻人蜂拥除去,只落得个什么都没有的下场。
这种情况谁也不知道,市中心医院更不用说了,每次都会拒收,那边也十分通情达理,认为他们招收了很多,并把这些人送去了其他分部,已经很尽心尽力了。
只是这次拒接的话未免速度过快。
华科每日清晨都会有投递小哥送上报纸,郭正也会看报,知道头条大字挂有最新的儿童新闻。
那是当下最热门的话题,大街小巷都纷纷指责槎城竟然出了这种事,郭正不可能不去打听,因为敏感的鼻子嗅到了这些很可能会都进到华科里。
报纸上并未出现隗华的姓名,但郭正打听出了昏迷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隗华。
要是收下隗华,到时候批下一些资源市中心也能够推搡他们去,又可以去抢到更多利益,同样的安全保不住,有彻底暴露的风险。
但要是不收下,安全是保住了,资源说不定不被抢光,市中心医院的人情虽小但现在不得不搭上,因为他们的实验已经卡在瓶颈,而其他接受了市中心医院救助的实验室或多或少都给了福利优待,快速起飞了。
札黎眼很尖,一直定在郭正上,看出了他的纠结。
加上脑袋也灵光,转动几下结合上下话知道了纠结的源头,自然而然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表现机会。
札黎放花生到姐几个身边,添了几句讨喜的话,什么“姐姐们雀神附体”、“姐姐这杠一出,定要开花了”等,然后迎着姐姐们的笑语凑到郭正身旁。
此刻正逢周末,组员们专心打牌搓麻将,没人会留意到札黎特意弯下腰,在郭正耳边低声喃语:
“郭哥,实在不行我们还有外包啊。”
见郭正眉头微动,札黎知道自己说到点上了,继续往下说,语言中还带有意有所指的暗示。
“外包给多米诺骨牌实验室,他们不是快要破产了吗?花一点钱就给她扔进那里呗,他们会接的。”
“郭哥,他们接了以后不会供出我们的,到时候没了,我们可以去销毁证据。”
郭正眉头平了。
他听进去了札黎的话,心里一琢磨,也对啊,骗补贴跟骗利好政策这种事一起拉下水确实不会供,甚至还会互相遮掩。
要是市中心医院来人,完全可以拉上他们的王老,反正江元伊不在,多米诺骨牌在槎城只有一个分区,总部还不管。
完全可以利用。
郭正拍了拍他的肩头,呵呵笑。
方阔脸上难□□露出颇有赞许的神情,眼角直到嘴角都跟着放松,目光温和却带有分量,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札黎身上。
札黎不卑不亢,没有半点年轻人的躁气。
郭正很满意。
他又喝了一口茶,撇去了杯沿的茶沫,随意哼了几句:
“也不知穷酸的多米诺骨牌真踩了狗屎运,能搭上我们这条线。”
随口的吐槽并不符合平常郭正的善心人设,一旁的札黎自觉低头,听着郭正吐槽完的哼哼声,椅子转动的“咔咔”,以及后面“哒哒哒”的敲击键盘。
札黎等了一会,又好奇抬头,很是小心,眼珠子瞪上,偷偷见到他删干净了刚才的一行长字,留下接受的回复并发送出去,说明自己说的话正好在对方心上。
没来得及开心,他鼠标挪动了,停留在“王老”的联系人上。
点击,打出邀请,到了日期上,停顿,似乎在思索。
札黎看不见郭正的神情,只能通过揣测,好在这些都简单,郭正也没发现自己。于是札黎胆子更大,抬头更大幅度了一点,直到能见到他翻动桌前的小台历。他的食指上挪下划,过会又收到鼠标上。
很快不该停顿的地方填上了日期,直到这封信写完,都没再出现卡顿。
这时札黎才记得回忆日期,算出是三天后。
他记得,医院明明没说日期。大概是郭哥为了增加确信度,好进行两头骗。
至于信中人去不去,到没到都无关紧要,名单上有她的名字才重要。
反正任何人都信任华科,要是真捅出去,也可以用唾沫星子淹死这个不知感恩、山卡拉来的狗崽子细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