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被抓了回来,不知谁推了她一把,踉跄的向前跌去,又一次摔在梁洛身上。抬头一瞧女人们呈半包围架势,目光仿佛要化为实质的刀子,恨不得戳死她们。
其中走出一女人,抹了抹脸上的黑灰,脸色阴沉,抽出佩刀朝她们走来。
“他大爷的!知道那些柴我砍了多久吗!”
“留着你们也是个祸害,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包围圈中有人大声附和,和一些零碎的骂声。
姜娪定了定神,此时她面色异常冷静,仿佛看不见那女人高举着刀,当即就要劈下。
“杀了我,你们都得死!”
刀锋在她脖颈两寸处堪堪顿住。
“你说什么?”
黎敏的拨开人群的手一顿,缓缓抬头,身上血逐渐变得冰凉黏腻,她五指死死握拳。
“我说——你们都得死。”
“放我走,你姐妹就还有救”,姜娪偏头离刀刃远了些,不偏不倚的对上黎敏的目光,语气淡然带着几分傲气。
“看来你有什么依仗啊?”黎敏大步逼近,一把攥起姜娪的衣领,将人狠狠拽到跟前,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姜娪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东宁王找的女人就是你?”黎敏问道。
“或许吧。”姜娪并未直接承认。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姜娪刻意拖长语调“我只是知道些事,比如——东宁王意图谋反。”
此话一出,在场人皆惊,哪怕是早有猜测的黎敏。
黎敏手骤然收紧,姜娪继续道“梁大人暗中察觉,为了不引起怀疑以回家订婚的名义把梁小少爷送走,可还是没瞒过东宁王。”
“之后……就如你所见了”
“你在这里面又做了什么?”黎敏问。
“我什么都没做”姜娪道“我只是要把消息送到这天下最该知道的人手中罢了。”
这天下最该知道有人造反的还有谁呢?
黎敏面色一紧,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你是……巡台的人?”
巡台是什么?
姜娪耳边突然叮的一声,后颈有冷汗滑下,她控制着表情只含笑看着黎敏,仿佛默认。
黎敏神色突变,拽着姜娪衣领的手有些松动。
她何尝不想救老五,但民不和官斗,更何况和那些权贵纠缠,塞牙缝都不够,所以她听到消息后果断的选择带姐妹们走。
可若是巡台参合进来……
“大当家何不祝我一臂之力,事成自有功名利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姜娪压低了声音,嗓音幽幽像是在蛊惑她“只要你们帮我挡住追兵,届时清算必有您一份功劳。”
“……”黎敏顿时清醒,她猛的抽出腰间匕首,冰凉的刀刃抵住姜娪腹部。
“姜大人”她语气低沉,眼中有厌恶“小民的命也是命,你们争来抢去却拿我们的命来填,这是什么道理。”
刀刃抵住姜娪腹心要害,两人无声对峙,突然有人打断了她的话。
“大当家!”
黎敏眸中闪过惊讶,看向那个躲在姜娪身后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挣脱麻绳,在怀中掏着什么。
“大当家,这并非为了一己之私”梁洛从衣缝夹层中掏出一块血迹斑斑的布帛,“这是家母亲笔,自上任,便发现了往年账目种种错漏,暗中调查下发现一大笔资金去向不明”
“其中漏洞最大的便是去年冬末,朝廷下发的数百万两赈灾银,落在实处者百不存一!”
“今年自春起更是天灾频繁,百姓生计无所依托,东宁王座下杂税严苛,狼子野心,若在放任下去……”梁洛施高高托起布帛“或起战乱,百姓流离!”
“……”黎敏并未搭话,她看着那块布帛有些出神。
梁洛咬牙,突然从怀中拔出一指长小刀,对准自己的脖颈刺去“我愿以死明志!只求放过姜大人。”
姜娪睁大眼睛想回头,他哪来的刀?
手上的麻绳挣扎即断,她终于重归自由,当即想去抢夺黎敏手中匕首。
黎敏长叹一口气,收刀回鞘,松开攥着她衣领的手,没了支撑姜娪踉跄跌落在地。
“嘶——”后背着地,姜娪疼的一哆嗦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王十七闪身上前制住梁洛的手腕,巧劲一转夺去小刀,丝毫不怜香惜玉一把把人摁倒,抓起他手中布帛丢给黎敏,目光死死锁在姜娪身上。
黎敏低头认真的看过那份血书,停留在几个数字上,神色晦暗难辨。
良久她终于开口语气无比郑重“姜大人,我不论你话中真假,也无意去深究……”
“你若真是巡台的人,自是习惯了有人前扑后继为你铺路。”
“但我不能拿姐妹们的命去赌。”黎敏松开那块布帛,任它轻飘飘的落在姜娪身前。
“官兵大约两三天就能摸到这,祝你好运。”
说罢,毫不犹疑的转身离开
姜娪深呼一口气,毫无形象的瘫倒在地,王十七若有所思瞥了她们一眼大步跨过追随黎敏而去。
待身旁女人陆陆续续离开后,梁洛缓缓起身跪坐在姜娪身旁,双手捂住脖子指尖有鲜血溢出,他垂着眸眼泪一颗颗往下落。
“别怕,我看看。”姜娪对他多了几分耐心,探出手想看看他喉间的伤口。
梁洛一怔,连忙避开她的手,摇摇头。
姜娪手一顿。
梁洛蝶翼般的睫毛微颤,后退几步以头磕地,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姜大人,请您救救梁家。”
“老大!”王十七快步跟上黎敏,双拳紧握,自从得知五姐被抓后她就是这幅心神不宁的状态,“她能救出五姐……对吗?”
黎敏瞥了她一眼“别动歪心思,跟巡台的人打交道,你拿命填都不够。”
—————————
逃命在急,不过一两个时辰众人就收拾好了家当。
姜娪给梁洛寻了根棍子,带着他就四周转悠起来,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中犹豫中又带有一丝复杂,行为却宽容许多。
青天大姥姥的戏码,在哪都有效。
姜娪抬头看了看天,正是云层翻白,天将亮,低头思索一番,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死皮赖脸的蹭上了她们的驴车。
之前没见齐人,现在才发现黎敏手下的女人竟不少都带有残疾,或轻或重,不便行动的就和行李一起坐驴车,手头也没闲着,拿着根木棍不断的削。
“不行!”
“你看我倆靠自己能出这山吗!你看我这伤!看他这腿!我这胳膊腿还没你们手腕大!”姜娪赖着脸和伤员挤在了一起,梁洛无辜的垂着头站在旁边,有些局促的遮了遮腿。
黎敏额上青筋狂跳,当即想一脚把她踹下山崖拉倒。
可她还想着到时姜娪能分散点敌人兵力,深呼吸两口也就放任她了。
“最多到山脚!必须分开走!”
本以为她会收敛点,谁知她更是狂妄的讨要吃食,黎敏不知出于什么想法黑着脸也是给她了。
咬着手中野菜混着不知什么团成的团子,喝了口水,姜娪长叹一口气,腹中饥饿总算得到了缓解,终于有心思琢磨刚刚耳边那声响是怎么回事了。
自那声音说加载完毕后,脑海中凭空浮现出一本书,已经翻开一页静静的等着她。
姜娪一字一句都不敢落,这书曰有一掌厚,目前只能翻阅两页,后面的她翻去也不过是一片空白。
不出所料这两页纸写的正是大雍和巡台。
大雍,自开国已有两百年,如今是元明十六年,由景仁皇帝当政,名李堰。
下面小字记载了开国缘由,和历代皇帝姓名,和皇位如何更替。
姜娪有些惊异的看着那行字,皇位更替竟然大多不在亲母女中进行,却并非姐妹相残。
大雍宗法记载,嗣君并诸宗室子,毋分亲母,皆入珩鸣府受教,视同一体,皇统承继,以长为序。
意思是皇帝姐妹的子嗣皆有继承权?姜娪算了算,目前已经交替到了第八代君王,那珩鸣府里得有多少人?
她赶紧往下看,下面以尖塔的形式记录了自开国以来的宗室子,令人意外并没有预想的多。
并非每位宗室都有生育,在加上男儿并不算在内,在算上夭折的孩子,传到现在,珩鸣府中只有10位皇子。
“这……”姜娪还在默默的翻看历代皇帝继位史时,一道阴影把她笼罩在内。
“大人……”
梁洛扯了扯她的衣袖,指了指前面。
原来,是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