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绑定系统,对于季书礼来说绝对是奖励。
可惜现实太残酷,她只能一个人努力。
真是倒霉透顶。
将脚从泥泞中拔出,看着足够遮挡寒风的山坡,季书礼舒了口气。
从接下采诗的差事到今三月有余,季书礼从京城出发,走过大小村镇十余个。
风餐露宿是小事,跋山涉水也能接受。
只是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下,她还得耳目清明四处采集诗歌。
穿越前季书礼在报社担任编辑,对于文章采集编撰这样的活倒也算的上得心应手。
不过一路上事情不断,唯一能算好消息的是从几地采集的诗歌意思来看,这里生活的人对新帝登基没什么感想。
深扎山林中的村落,许多人都不知道换了个皇帝。
甚至还歌着前朝的旧事过往,唯一不变的是,他们都希望新朝能保证自己吃饱穿暖。
初春的清晨,微风伴着丝丝湿意刮在季书礼身上,额上碎发随风飘动,只望见一张小脸冻的煞白。
冷意不加掩饰地钻进身体,季书礼下意识将衣裳裹紧,迅速卸下背上书箱,就此开始一日的记录。
穿越前,整日闷在写字楼里。上班汽车尾气,下班自我唾弃,像这样能接触大自然的机会实在不多。
寒意仍在,只是草木清香气萦绕鼻尖,心情顿时舒爽了几分,于此同时工作效率也随之加强。
就在季书礼埋头抄录时,鼻尖清香陡然变了模样。
起初季书礼以为是地里有农人在烧秸秆,可到最后传来的气味越来越刺鼻。
季书礼蹙眉细辨,确认来自身后,心下顿时一惊。
没有过多犹豫,将书卷装入箱中,起身往身后更宽阔的地带跑去。
一抬头便见西边天空中升起阵阵浓烟,随之而来的是凄厉的呼救声。
烈焰如同巨兽,舔卷着西山。
热浪随风扑来,接触皮肤时的微微刺痛令人毛骨悚然。
灼烧声与急切呼救声一齐灌入耳,可怖十分。
季书礼瞪大了眼睛,呼吸骤然加重:“糟了。”
西山离季书礼最近,季书礼四处张望寻到路后,向西边跑去。
山路崎岖,一路荆棘怪木丛生刮破了衣袍也顾不得。季书礼边跑边边大喊着:“走水了!山上走水了!救火啊!”
火借着风势不断蔓延,不过眨眼间就迁移了十丈有余。
火星四溅,迅速引燃周围的一切。眼见离着火处越来越近,季书礼能清晰感觉到更明显的灼烧感不断涌上身体。
山脚下此时聚集了许多人,年轻的汉子们来回打水。
空中飘散着辣眼而呛人的灰烬,透过灰烬能模糊看到火光中有片未被大火吞噬的空地。
季书礼望向那处,只见两个年幼的孩子倒在当中不知死活。
周围没有可燃物火短时间内烧不进去,可单是这些浓烟就能将人活活呛死。
四下望去,没人有胆子冲进去救人,只站在原地干着急。
季书礼知道不能再等,一咬牙,从身旁汉子手中夺过水桶,从头浇下。
又从衣裙上撕下一块布料,将头蒙住便要冲进火海。
忽然一只手将人扯住,沙哑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使不得,火势太猛,进去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人命关天,来不及了!”季书礼甩开男人的手,“我见过这样的火,知道怎么出来。”
季书礼态度坚决,说着又往身上泼了几桶水。
原本拉着她的手此刻也松开了,李鹤箫抿唇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心里咯噔一声。
他认得季书礼,认得这个远道而来的采诗。
李鹤箫没想到,季书礼有这样的气魄。
看样子阻拦显然是徒劳,于是李鹤箫选择成全。将身上大氅快速脱下,沾湿后迅速裹在了季书礼身上:“不行就出来再想办法,搭进去一条命......”
不等人说完,季书礼喊了声:“多谢公子。”
随后,头也不回地走进火中。
众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道身影渐渐消失在火光中,时隐时现的铃铎声让众人更加紧张。
冲入火场的瞬间,热浪不断扑来,大火舔舐着季书礼全身。
“有人吗?”季书礼呼声淹没在大火中。
张嘴的功夫,浓烟顺了进来,呛的季书礼直咳嗽,无奈蹲下身向前走。
走过一片燃烧的树丛后,季书礼看到了石头上躺着的两个孩子。
季书礼上前将手探到孩子鼻子下,又扒开人眼去看。发现年纪较小的那个孩子已经没气了,接着季书礼又注意到年纪大些的那个孩子,手腕上有被捆绑的痕迹,脸上除了灰黑的尘灰外还有血迹。
原本以为是为躲避大火产生的,可季书礼并没有在那一个没有气息的孩子身上看到异常。
大火灼烧发出的噼啪声越来越近,季书礼来不及细想,将一旁活着的孩子迅速裹入怀中寻找出路。
来时的地方火势太大,退路已然断绝。
季书礼将目光锁定在一处岩壁上,抱着孩子往那处跑。
灼热的岩壁烫的季书礼一激灵,却又不得已迅速贴近。
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渗出,疼痛刺激着季书礼的大脑。
季书礼的判断更加清晰,一步步从烈火中破出了一条生路。
火圈外的众人焦急地等待着,靠着铎声他们知道人还活着。
可此刻,叮当声不见了。
李鹤箫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人群中不断的有人抹眼泪。
就在众人心中希望将要破灭时,一个被火裹着的人从大火中窜了出来。
李鹤箫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水!灭火,救人!”
随着几桶水泼下,季书礼身上的火被彻底扑灭。
众人从她怀中将孩子接了出来。
季书礼跌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烧焦的大氅贴在身上。
满面灰黑色的烟灰,状若乞丐,狼狈十分。
看着众人清出来的一条道,将大火隔断在上方。季书礼才放心瘫在一旁的石头上。
季书礼缓了一会儿眼前恢复清明后,站起身四处张望,不断寻找着什么。
可惜,结果不尽人意。
“县令还没来,已经派人去请过几次了,想来是快了。”李鹤箫的声音从后传来,他看出了季书礼的想法,或者说他也在疑惑。
一瓢清水出现在眼前,季书礼看了眼来人,接过一饮而尽。
李鹤箫继而又道:“春寒未退,一切都很蹊跷。”
话说的巧妙,让人迅速抓住了重点。
方才的“请”也很耐人寻味,出了这样大的事还需要多次请人,才能见到县官尊容。
到此,季书礼本就不美妙的心情此刻更糟糕了。
几村里正得知救火的人是京城来的采诗后,这会儿默契的围在季书礼身边,等待着人的下一步指令。
季书礼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站在这里火能被看灭吗?”
“方才我瞧了几眼,救火的人多少身上都有烧伤,村中有大夫的都找来,没有就去县里请。”
几个里正相互看看仍没有动作。
季书礼正欲发作,便听李鹤箫出声解释:“县令多次提及银两不足,想来是拨不出银子。”
“没有余钱请大夫。”
季书礼再度皱眉,新朝初立,皇帝自然知道民心之重。
否侧不会新设采诗一职,让她来四野采集诗歌。
季书礼来之前在国子书库任职,对于朝政有些了解。
虽是只言片语,可倒也听说了,皇帝抄了几个官员,下拨了几十万两银子供各地调度。
何况郡县离京城不算远,季书礼抿了抿唇,再次开口:“治,银子我来想办法。”
季书礼下意识从怀里掏记录册,摸到焦灼的布料后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狼狈,就连陪在自己身边许久的木铎此刻也丢失不见。
望向身后猩红火海,季书礼对渎职的地方官员升起浓重的怨气。
收回目光,一转身就闯进一双盛满兴味的眼睛。
李鹤箫还在。
“公子是这里人士?可否细说此地情况?”
问话时季书礼没有想太多,这会儿再看才发现这人气质斐然,一副皮囊得天独厚。
美中不足的是他病气萦绕眉心,原本温润的面貌平白添了几分阴鸷的气息。
显然,这样的人出现在山村中是不合理的。
可李鹤箫却意料之外地点了头:“我是这里人士,却久在外乡。”
季书礼了然,二人再没什么话题。
直到天渐渐黑了下来,镇中的县太爷才迟迟到场,季书礼同村民们一起都聚了过去。
只听人说道:“山火突然,索幸控制住了,这是大家共同的功劳。”
西山后就是河,火被隔在这儿。加上发现及时,这会儿火势也小了下去。
只是,这会儿天还算得上凉爽。山上怎么会突然起火呢?
这样想着,季书礼也就问了出来。
县令面色又沉下几分:“要找出这个纵火的人不是什么容易事。对了,那个救人的人呢?”
季书礼上前几步再次出声:“我在这。”
见到救人的是个女子,县令有些惊讶。
那样的大火,就算是个汉子也不敢往里扎吧?
想到这,县令对季书礼生了几分敬畏:“原来是个小娘子,不知家住何方,好我令人送些东西……”
季书礼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不用了,我不是这里人士。眼下最当紧的是查山火因何而起。”
有人提醒,县令才知道季书礼就是派下来的采诗官,他冲季书礼拱了拱手:“原来您就是季采诗,失敬,失敬。”
季书礼想细问几句,可眼前的县令又道:“采诗一路劳累,可要随我进城吃些饭食?”
方才拒绝的话,这人好似一点都没听见。
季书礼面色不悦,可没等她再次开口,这县令就自说自话起来。
季书礼几次开口都被直接打断,而等到天彻底黑了下来。这所谓的县令好像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嘱咐了几个里正给季书礼安排住处后,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不明所以的季书礼与一众村民大眼瞪小眼。
季书礼眉头越皱越深,最终叹了口气,将周围几村里正找了出来,吩咐他们派人守着,等火彻底熄灭再走。
而她则是拖着一身狼狈,从山上把书箱找了回来。
赶路是没办法赶路了,她得歇几天再走。
被救下孩子的王家人,对季书礼千恩万谢。见人打算住下,忙收拾了屋子。见天实在晚了,季书礼便顺势住下了。
累了一天,季书礼洗洗刷刷忙到深夜,上好药预备休息。
不想房门被人从外头撞开,一个头发散乱神态癫狂的妇人冲到床前,一把扯住还发懵的季书礼。
“你为什么不救我儿子!你个毒妇怎么忍心看着他被火烧死啊!都是你,都是你!”
“你去死!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