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悖论 第22章 得远之家（十二）

温暖的阳光照了进来，故三生感应到光芒，眼皮灼热。

“咚……”远处钟声响起，白鸽展翅飞远，巷道传来悠悠的鸟鸣，一派安宁。

故三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街边一张公共椅子上。她尝试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有些奇怪。

手，好像有点小？

小故三生努力抓握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她穿着一套纯白色的花边小洋装，柔顺的直长发，跟她六岁时被老爸盛装打扮的形象一模一样。

她从长椅上跳下来，发现自己的身高跟长椅的扶手差不多高。

这是，返老还童了？

“你怎么慢吞吞的，周琦珊的婚礼要开始了。”

“哎呀，别着急，你让我把领带绑好。”

“要不是你俩老爱絮絮叨叨，我们至于迟到吗？”

“老人家，体谅一下。”

小故三生听到戴司的声音，她抬眼望向路的对面，一个犹似成年人的戴司，身穿西装，被一个女生拉着走，手里还忙着系自己的领带。

“周琦珊、戴司……”

小故三生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最后，她来到了一个教堂。

婚礼仪式在教堂外的草坪进行，大理石建造的教堂，顶上有一颗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铜钟。

新人已经在进行仪式，故三生见到成年人周琦珊一身婚纱，明艳动人，毕竟小时候她就有一副好皮囊。

新郎官带笑，把周琦珊的手握住，面容酷似成年后的柳异。

小故三生在一旁看着，深呼吸，一口闷气不知往何处发泄。

还真是个——像梦一样的美好结局。

“孩子，你是哪里的？”

小故三生回头，发现一个与台上柳异一模一样，长成了二十多岁的成年男性。他坐在观众席，在招呼她坐在他的身边。

这个人，和她回忆里的柳异重合。

他有一副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面容，习惯微沉的深灰色眼眸里，总感觉思绪不在人世间逗留。

以前他工作忙，很少注意形象，头发长到一定程度就扎起来，他的每根头发都特别爱乱飞，卷卷的几根呆毛，伸手抚也抚不平。

小故三生感到头疼，这里柳异含量太多，有些消化不良。

“我来看热闹，可以吗？”

小故三生开嗓就是一口奶呼呼的童音，更让她恍惚如在梦境，不似真实。

“当然可以。”

小故三生硬着头皮走过去。

两个「柳异」在这里，不会毫无道理的。

小故三生在柳异身旁坐下，发出让她鸡皮疙瘩起来的天真音调：“哥哥，你和台上的新郎官长得好像。”

柳异漫不经心道：“嗯，无双是我的胞生弟弟。”

“哦，原来是这样啊！”

小故三生双腿晃悠，情不自禁地偷看了柳异一眼，发现柳异也在看她，急忙回过头假装自己没偷看。

柳异轻笑，摸摸小故三生的脑袋：“你跟我记忆中的某人很像。”

“我像谁？”

柳异愣住，声音有些低落：“我——不知道。”

小故三生观察四周，观众席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对正在互相依偎的伴侣——徐迎迎和林雁卿。

他们是成年人模样，而且正在谈恋爱。

阿远和思思也坐在观众席上，虽然只在梦里见过，但故三生认得。

小故三生从这些现象里，联系到一个猜想。

这里，或许是几个孩子一同织造的“美梦”。

就算后面有人数加入，也会用一种合理的方式安排他们的存在。这就能解答，为何周琦珊、戴司、林雁卿的愿望都在这个梦里实现了——

周琦珊喜欢柳无双，最终嫁给他了。

戴司渴望父母一直在身旁，梦里除了妻儿，还有父母角色的存在。

徐迎迎和林雁卿之间有联结在，这个梦直接让他们成为情侣。

这些人，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长大了。

长大，是孩子们的核心愿望。

小故三生看向她身旁这个的柳异——这人又是个什么样的产物？

要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得从他身上找突破口。

柳异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这么爱看我，我脸上有东西？”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柳异。”

“哥哥，你喜欢台上的姐姐吗？”

“说什么呢？当然不喜欢，她是我弟媳。”

“哥哥，这里的人你都认识吗？”

“认识，他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街坊邻居。”

小故三生沉默，脑袋偏了偏，正在思考着。柳异托着腮，一脸好笑：“妹妹，你问题还挺多。”

“我年纪还小，好奇嘛。”

柳异看向台上的柳无双，漫不经心地道：“妹妹，你知道吗？你是特别的。”

“嗯？”

“我认识这里的每个人，了解这里每个人的故事。而你，竟是这个世界第一个陌生人。”柳异眼波轮转，探究地盯着故三生，“我也很好奇，你是什么样的存在？”

故三生知道柳异足够聪明，如果他进了奇怪的轮回梦，一定很快就能破解这个世界的矛盾。

小故三生嘴唇微抿，坦然道：“哥哥，你有怀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吗？”

“见到你的那一刻，就怀疑了。”

“之前不会怀疑？”

“也会。”

“为什么？”

“我觉得，我本不应该拥有这一切。”

“是因为，在这里很容易实现愿望吗？”

“不是，在这里也要工作学习，也会有家长里短，也会有人际矛盾和心情不好的时候。”柳异道，“可一想到，自己珍惜的人和事就在身旁，你就能忍受这些烦恼，平静地过下去。”

故三生很惊讶，她之前狭隘地以为，所谓美梦，是一个没有烦恼的天堂。

原来，美梦的关键，不在于完美，而是平静。

或许偶尔会出现矛盾、沮丧和失意，可又会有填满内心、带来安全感的爱人和朋友陪伴。

有时，你需要通过痛苦和努力，才能达成某种愿望，但也表示你有想要实现的目标，人生就可向着光芒前进。

“在这里，有你珍惜的人吗？”

“有。我喜欢一个邻居家的姐姐。每天醒来，都期待跟她打招呼。”

小故三生扁扁嘴，语气不满：“你没有拥有她，为什么会说自己‘本不该拥有’？”

“我——不知道。”柳异沉思片刻，遗憾地摇头，“那种心情更准确地说，我本不应该见到她，就像我本不应该见到你一样。”

柳异心底萌生的异样，会是破局的关键吗？

“哥哥，陪我去四处看看？”

柳异看了一眼台上，柳无双和周琦珊的仪式接近尾声了。

二人温馨接吻，掌声雷动。

柳异柔声答应：“好。”

小故三生被柳异牵着小手，离开了教堂。

美梦是基于得远镇而设的，街道上很热闹，故三生还认得几个在得远镇里出现过的NPC。可是在故三生观察他们的时候，NPC身上有一闪而过的虚影。

一个苹果从小摊架子上掉到路中央，小故三生盯着那个苹果出了神。

苹果的一小部分正在解体，化成粒子消散空中。

柳异也盯着那个苹果，问：“你看到了吗？”

小故三生点头：“嗯，它在消散。”

“当我第一次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这个世界就开始在我眼前崩坏。”柳异平静道，“见到你之后，这种崩坏好像更快了。”

“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喜欢。”

“就算不是真实的？”

柳异看向故三生：“对我来说，没有所谓的真实世界。”

故三生心里感叹，这段发言很有柳异的风格。

小故三生小手收拢，握紧柳异的几根指头，晃了晃：“我想去看看你说的那个姐姐。”

“嗯，去吧。”

两个人来到一座居民楼，柳异指着咖啡店里，一个微笑招呼客人的女生道：“就是她。”

小故三生远远看着，心里一动。

这个女生跟成年的她，简直一模一样。

柳异半开玩笑：“是不是跟你很像？”

故三生点头，甚至觉得毛骨悚然。

柳异语气轻松道：“所以我更怀疑这个世界了，因为这个世界到处都有‘她’的影子，看到她，看到你，我很喜欢，很满足，可是……”

“可是？”

柳异定定看着小故三生：“你们，都不是真正的‘她’。”

下一瞬，天地间恍然只剩小故三生和柳异。

街道路过的人浑然不知，在接近他们二人时，身体会闪成透明状。眼前的一切虚虚实实，仿佛下一秒就会堕入虚空。

柳异忍痛闭了闭眼，喃喃道：“你说，这世界崩坏后，我会去往哪里？”

“你会找到真正的‘她’。”小故三生声音低沉，更像是安慰自己，“我也会找到真正的‘他’。”

柳异轻笑：“那，也不赖。”

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小故三生所在的地方猛地下陷，随着碎石飞扬，裂出一个个巨大的坑。

小故三生叫了一声，忽觉一阵可怕的离心袭来。

看来，她那具身体的精神力到极限了。

坠跌的感觉还没传来，小故三生发现自己悬在大坑边缘，柳异努力抓着她的手，白皙的脸因为用力而涨红。

深渊那边传来哀吼和痛哭的声音，有戴司的、有思思的、有阿远的，还有周琦珊的，深不见底，充满绝望。

柳异听见了这些声音，脸色煞白。

“放开我，不然你会掉下来的。”

柳异整个人都在颤抖，眼泪从脸颊里流下，落在故三生的脸上：“深渊……那一边，就是真实的世界吗？”

“不是，真实世界不会只有绝望，它虽然有很多缺点，但仍然值得前往。”小故三生柔声道，“别怕，你要相信，有人一直在那边等着你。”

“那你呢？你会怎么样？”

“听着，你要叫醒他们，叫醒周琦珊、林雁卿、戴司……你们得一起回到那个世界。”

“这个世界，就交给你了。”

小故三生伸出左手，将柳异的手指一只一只掰开。

“不要……”

小故三生露出天真的笑容：“我也会祈祷，再见你一面。”

柳异手心一空，仿佛心里有一块随着小故三生的坠跌一起遗失了，他呆呆看着一袭白裙被深渊吞噬，消失无踪。

故三生眼中那个有着柳异的光明世界，慢慢缩小到只剩一个孔。

那光亮渺小得留不住，像是蜡烛的火焰在风中摇曳，被无形的手捏断了烛心。

然后，灭了。

1个柳异：柳无双[狗头]

2个柳异：柳一双[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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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得远之家（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