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成替罪羊了 第6章 荒郊的月亮

*

“嘟嘟嘟——”

警笛声渐远。

拓拔曙目送着押送罗骏的警车疾速驶离。

警车尾灯，在暮色中化作两点猩红愈离愈远。拓拔曙眨了眨眼，直到那两点猩红彻底消失后，这才收回目光，然后垂眸凝视怀中的头颅。

白蛆在腐肉间翻涌，偶尔蠕动硕大臃肿的身躯，轻轻点点头。定睛一看，这白蛆，竟诡异地对人打起了招呼。

见状，拓拔曙顿时头痛起来，太阳穴突突直跳。

现在，手捧着头颅，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简直比烫手山芋还要烫手。

微微面露几分难色，拓拔曙刚想喊赵衍过找个裹尸袋来装头颅，就听见一道身侧不远处的清脆声。

——“曙队，我这里有裹尸袋。”金属拉链的轻响惊破凝滞。

拓拔曙讶然，偏头看向声源。

那人嘴角轻弯，眉目深邃。

眸色染笑的俊脸的主人，正拿着裹尸袋，望着他。

拓拔曙认出来，这是刚在罗骏的黑SUV上检查时，和他对视上的警察。

“你是？”拓拔曙一边询问，一边把手上捧着的头颅，小心翼翼地放入裹尸袋中。

“久仰大名，曙队。楚悖南——林字头的楚，悖论的悖，南北的南。”楚悖南自报家门时，喉结随着低笑微微滚动。于此同时，他手倒是稳稳拿着裹尸袋，配合着拓拔曙让其将头颅放入:“是序霓市刑警支队分局的。”

“分局的？”

“对。”楚悖南笑吟吟。

拓拔曙说：“那幸会。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拓拔曙，市局的。”

闻言，楚悖南扬唇，笑了笑。

等头颅完全放入，楚悖南干脆地拉上裹尸袋的拉链。

当楚悖南将裹尸袋拉紧的瞬间，拓拔曙注意到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楚悖南继而将裹尸袋放地上，再从旁边拿起一瓶未开封矿泉水，然后伸手扭开，突然说道：

“曙队的手——”

楚悖南侧过脸，瞧了眼拓拔曙的双手。刚刚拓拔曙的双手触碰到了尸油——

需要消毒，但现在显然没这条件。

可那还是要用流水清洗一下的……

楚悖南想了想，字字斟酌，在旁提醒：“作为尸体**过程中渗出的**脂质或腐液，尸油的危害性不容置喙……”

拓拔曙点头认同，接话：“嗯，所以在未作防护措施的情况下碰了尸油，不仅要第一时间消毒，更要在24小时内排查肝炎、HIV等血源性病原体等，防止意外。”

“既然清楚……”

楚悖南扭开矿泉水的举动正有此意，递出矿泉水瓶口：“那么曙队，烦请劳驾。”

“谢了。”拓拔曙毫不客气递出双手。

下一刻，水顺着瓶口流出。

拓拔曙揉搓着掌心，将尸油洗掉。

水流速度不急不躁。

夏日炎炎似火烧。这水凉凉的，降火降温，也特容易让人放空思绪。

一切都显得很顺其自然。

此刻拓拔曙便问他:

“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你怎么还在这？”拓拔曙顺着楚悖南那握着矿泉水瓶且用医用橡胶手套包裹住的手。

他往上看，就看到楚悖南正眉眼弯弯看他。

拓拔曙不由心想，几乎每次看，这人都在笑。

见拓拔曙一瞬不瞬注视他，楚悖南眨了眨眼，以为是拓拔曙不耐烦了，立马解释:

“毕竟是新案件，我也是刑警，对案件也有帮助。何况市局离郊区很远，一时半会，无论是市局里的人，还是分局里的人怕是都赶不到这里来……而且据我所知，市局这次行动来的人只有曙队和另一名警官。所以……

“曙队，有兴趣和我一起破案吗？”

楚悖南对拓拔曙发出邀请。

水流稳稳冲刷着掌心，拓拔曙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忽然问道：“你对这个案件很感兴趣？”

“也可以这么说。”楚悖南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换句话说，主要是案件发生都发生了，不破掉我还怪抓心挠肺的。”

“啊，确实，这种解谜的感觉的确让人着迷。谜底未揭晓就放弃也确实让人蛮不甘心的。”拓拔曙用水搓着手。差不多五分钟了……他收回淋水的手，然后直起身，再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拓拔曙眼神锐利，反问道：“那贵局来了多少人？”

楚悖南眼神位移：“这次跨省多市合作行动，基本上各个地方都派出了自己的精英。我们分局派的是我和另一个同事来的……”

拓拔曙挑眉：“所以？”

楚悖南叹了口气：“和贵局一样，也是两个人。一个我，一个新瓜蛋子。”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于是拓拔曙笑了：“能让你那么头疼的我倒是想见见了。那个‘新瓜蛋子’怎么没在你身边呆着？”

“他在车上整理资料。”楚悖南说，“我让他锻炼一下，省的天天给我找事。”

“大家一开始都是这样过来的，揠苗助长未免操之过急。”拓拔曙说。

楚悖南耸耸肩，不置可否：“不多提这些事情了。曙队，一起合作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嗯，”拓拔曙停顿着，“那……”

楚悖南专注地盯着拓拔曙的眼眸，目光带着期翼，显得炯炯有神。

“那——合作愉快，”拓拔曙没辜负楚悖南的期望，他伸出手，掌心面朝楚悖南，说道，“楚队。”

楚悖南眸色染上笑意，他紧紧握住拓拔曙的手，说：“合作愉快，曙队。”

对视一瞬，旋即，两人默契地将视线转移到不远处的烂尾楼上。

“轰隆——”晴空霹雳，乌云压顶，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而余晖，涂抹在那行金属牌-『理易公寓』上。

在那些墙体内裸露出的混凝土间是一道道漆黑的缝。

而那些缝隙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在阴影里悄悄注视着外面的光明。

*

2016年6月15日

天气:阴

时间:下午3:01

地点:序霓市·郊区·理易公寓（废弃烂尾楼）

上空阴云密布。

楚悖南打开警车后备箱的动作，干脆利落。工具箱里整齐排列的设备，泛着独属于金属的冷光。其中，里面的骨凿和锤子格外突兀——因为上面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迹。

一旁是拓拔曙和赵衍，还有一个他们刚刚认识的警察颜虚。他们三个人齐刷刷盯着楚悖南的动作，如同三只猫咪眼巴巴等着铲屎官投喂。

“工具在这里。”楚悖南已经打开工具箱，带着笑意对他们说道，“需要什么自己拿。”

等到所有人拿好该拿的装备，都整整齐齐地戴好头套、鞋套、手套后——

“颜虚，你是痕检科出身，先去楼里找案发现场。”楚悖南突然开口。

闻言，被点名的年轻警察猛地抬头。那卫衣帽檐下旋即露出了一张略显稚气的脸。

拓拔曙这才发现，这个叫颜虚的警员左眉骨处是有道半指长的疤痕。

那疤痕，在他苍白的皮肤下显得格外醒目。

颜虚似乎很怯楚悖南，只是望了望楚悖南的眼眸，然后顺从地回道：“好的，楚队。”

继而转身要走。

拓拔曙瞧见那即将走向烂尾楼的背影，突然对赵衍开口：“赵衍，你和颜虚一起，带带颜虚，彼此也有个照应——都注意点，不要有遗漏的地方。”

不远处的颜虚身形一顿，微微侧头。

而一旁，赵衍正低头调试手中的物证袋，闻言手指一顿。他抬头看向拓拔曙，不自觉就放下手上的东西：“是——保证完成任务——”赵衍倒是应得干脆。

随后——

“那曙队你先忙你的，我和颜虚一起走。”赵衍面色上倒是没有带新人的不甘，反倒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拍了拍腰间的配枪，朝拓拔曙挤眉弄眼几番后，便搂着设备，背着斜挎包就要走。

“等等——”

拓拔曙叫住两人，从后备箱中的箱子里掏出了个微型摄像机递给他们。

“案件具体情况不明，我们人数不够，把这个带上。”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楚悖南，“我要实时画面。”

闻言，楚悖南从工具箱里取出两枚信号发射器抛过去：“正好，我这里有多的。”金属物件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

赵衍接住，分了一个给颜虚。

随后他挥挥手，就拉着颜虚奔去了那栋烂尾楼。

“那曙队——我们这次真走了哈——”赵衍大喊一声，就扯着颜虚入了烂尾楼。

*

目送两人消失在烂尾楼入口，拓拔曙便低下头捣鼓着设备，摆弄着监控仪器，以此确认赵衍和颜虚的勘查轨迹。

而楚悖南则蹲下，重新审视裹尸袋。

当楚悖南准备拉开裹尸袋拉链时，楚悖南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并不是一个人在场。

于是他轻飘飘抬眼望去——

碰巧的是，拓拔曙也偏头垂眸在看他。

这倒方便楚悖南用眼神询问拓拔曙的意见。

待到拓拔曙点头了，楚悖南这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

他指尖一捏，猛地一拉裹尸袋拉链——

忽然，腐臭味透过双层塑料顽强地钻出来。

楚悖南眯了眯眼，注意到袋底有暗红色的污渍，像是某种液体渗透后留下的痕迹。

“曙队，”楚悖南指着这道污渍，问道，“你说，这种程度的**渗出液，还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