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宁别扭得浑身不自在。
她飞速坐正,尴尬假咳两声,明明视线停在舞台,却一点也看不去。
自然,也就错过了少年嘴角那抹勾起的浅笑。
江以宁缓了缓情绪。
等情绪稳定下来,她拿出手机,开始和田溪发消息。
【哦:田美女,你还记得看舞台演出的注意事项吗】
田溪这会儿应该是在休息,消息回得挺快。
【AAA罗夫果园田姐:你去看演出了?】
江以宁敲了下键盘,回了个“嗯”,想了想旁边还坐着人,把手机微微朝外斜着。
【AAA罗夫果园田姐:让我想想哦】
【AAA罗夫果园田姐:绝对是别做前几排】
【AAA罗夫果园田姐:我们只记得场次有个人当场被拖上舞台,二话没说直接给噶了,我他妈还做的前三排,直接吓死我】
【哦:[抱抱][抱抱]】
【AAA罗夫果园田姐:还有就是我之前和你们说过的别接荷包】
【哦:嗯嗯】
【AAA罗夫果园田姐:你现在不会已经在看了吧】
【哦:……】
【哦:已经在了】
甚至还过了你说的那一段。
江以宁在心里默默补充。
【AAA罗夫果园田姐:那你一定要注意他们一群人冲下台之前,有对情侣说了有一句特别长的话】
【AAA罗夫果园田姐:你一定要把这句话记住】
【AAA罗夫果园田姐:我看的那场当时有人说了这句话,没被杀,这应该就是答案】
江以宁看着手机屏幕,出神,回想起,刚才谢敛川握着自己的手,面不改色地说出那句话。
挺羞耻的。
手机又适时震动一下,即时唤回她的思绪。
【AAA罗夫果园田姐:还有一种办法】
【AAA罗夫果园田姐:就是像我一样,闭着眼睛打死不接,等个一分钟,他们就走了[呲牙笑]】
【哦:……】
【哦:但凡你早点说……】
【AAA罗夫果园田姐:!!!???】
【AAA罗夫果园田姐:卧槽】
【AAA罗夫果园田姐:以宁,你不会被拖上台噶了吧】
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当时的情况,而且把让她把这件事再复述一遍,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于是,江以宁决定顺着她的说。
【哦:嗯,被噶了】
【AAA罗夫果园田姐:早知道我就提前把所有细节都告诉你了】
【AAA罗夫果园田姐:但我又怕你不能沉浸式体验】
【哦:……】
【哦:算了】
【哦:后续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离谱地方吗】
【AAA罗夫果园田姐:没了,就这一个地方有互动】
【哦:行】
【AAA罗夫果园田姐:千万记得别忘了给我带姜糖和芝麻饼,爱你[亲亲]】
【哦:好】
江以宁关上手机,心如死灰地看着舞台上的演出,直到演出结束,剧院散场。
周启辉看完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够呛,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
“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他为了她甘愿舍弃生命变成一座石像,她又为了他冒生命危险去深山毒林里去采药。”
谢敛川和江以宁两人在一边特别冷静地看着他哭,衬得周启辉特别弱智。
周启辉擦干眼泪,问他们:“你们怎么都没哭,不好看吗?”
江以宁:“还行。”
谢敛川:“一般般。”
周启辉:“……”更难过了。
“你们是不是在心里笑我。”周启辉继续说,“觉得我很蠢,会为这种俗套的爱情故事骗到哭个不停。”
江以宁不明白,周启辉的情绪变化为何如此之快,忽然从伤感变成了自卑自弃。
“没笑你。”
一道松散的男声响起。
谢敛川板着脸,明明拽得不可一世,下一秒就像是要去砸谁场子,却在一本正经的安慰人:“在夸你注意力专注,精神百分百投入。”
周启辉嗯了声,眼里虽然含着泪,但心情也好了点。
“你呢,江老板。”周启辉把视线转过来。
顶着周启辉期待的眼神,江以宁还真有点……无措。
她平常阴阳别人比较多,还真没,多真心诚意地夸过人。
在短短几秒钟内,她的大脑急速反应。
“我也没笑你,”她顿了顿,用阅读理解的解法来回答,“我觉得你有一颗至纯至善的赤子之心,能从别人习以为常的情感里,重新发现、挖掘出珍贵之处,并为之感动。这是你独特的优点,也是你独一无二的闪光点。”
周启辉神色一滞。
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得到如此高的评价,以至于,他再次不确定的发问:“真的?”
江以宁认真地点头:“嗯。”
周启辉情绪肉眼可见地变好,眼里充满了光彩,眼底的阴霾更是一扫而光。
他毫不客气地接受夸奖,还很臭屁地甩了甩头:“那当然,我是谁啊,我可是宇宙第一帅。”
他挥了挥手,说:“走,江老板,我请你去吃饭。”
江以宁还没走,身边就掀起一阵薄荷味的清风。
而后,她好像听见身边的谢敛川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谢敛川停在她的身边,并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
他滚了滚喉结,短促发哑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来,说不上来的醋气:“少惯着他。”
江以宁抬头,看向写谢敛川的脸。
少年的脸比之前更冷了几分,有种生人勿近,拒之门外的冷感。
她说:“你不也夸他了。”
谢敛川飞快地接话:“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是我的人我来宠,不要你瞎操心,还是又怕周启辉听了她这一两句话被骗?
和他争论这个话题没一点好处,不仅如此,还浪费自己的生命。
江以宁果断毫不留情地前走,只给谢敛川留了个背影。
·
菜没上齐。
周启辉还对刚才剧院的演出念念不忘,特别是他还有些谜团没解开,现在迫切想知道答案。
“谢爷,你是怎么找到破解方法的。”他极其疑惑,“同样都是在看戏,还坐在在同一排,怎么我就没找到呢?”
谢敛川眼神望着白瓷杯,视线右上方也有一节手臂,腻如白瓷。
他无所谓抬眉,懒懒地说:“我动了脑子。”
这回答一出来,好像就在骂周启辉没脑子一样。
果然,周启辉也反应过来。
他哀嚎着声音说:“谢爷,不知道就不知道,不带人身攻击的啊,我这不是在不耻下问吗。”
江以宁被周启辉逗得扑哧一笑。
和以往精致的假笑、挑衅的微笑都不相同,少女笑意明艳又充满了生命力。
她的眉眼和唇角都是弯着的,眼里欢欣满溢,笑得无拘无束,像是一朵开得娇艳的蔷薇。
周启辉怔愣了片刻。
为防止当场流口水,他用大拇指,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哎呦。”周启辉叫了一声,随即又抽了口气。
“怎么了。”江以宁止住笑,过来问他。
谢敛川横着眉,也看来过来。
周启辉绝不可能把自己看江以宁笑看到快流口水这件事情说出来。
他选择打碎牙齿往肚里咽:“没什么。”
但他还是好奇,忍不住问了嘴:“江老板,你刚刚笑什么啊?”
“她笑你没文化。”
谢敛川冷冷地来了句。
“啊?”
周启辉愣了愣。
“不耻下问不是这么用的。”
江以宁嘴角噙着一抹笑,依旧明艳,“你们之间没有上下等级关系,职位辈分也没有差别,所以不能随便用这个成语。”
江以宁顿了顿,又继续说:“其实你不必太有文化,做你自己就好。”
周启辉感觉心口被戳了一刀,膝盖也中了一箭。
他默默地转开话题,重新回到他原来问的问题上:“谢爷,你是这么找到答案的?”
谢敛川声音慵懒随意,仿佛在说一件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的事情。
“下台前,他在台上问过一对情侣,问完之后,气急败坏地把荷包丢在地上,还对着空气喊‘我绝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对爱情忠诚的人’。当时的背景音乐和灯光都不对劲,再联系售票员的劝告,很容易就能猜出来。”
江以宁有了点印象。
演那一段的时候,她走神打个哈欠,没想到居然是关键剧情。
“牛逼,谢爷牛逼。我真没想还有这一层。”周启辉巨捧场地夸他,竖着拇指说,“不亏是我谢爷,从细节看破全局,谢爷牛逼。”
“对了,江老板,你不知道,谢爷在重重包围下救你,简直太特么帅了。”
周启辉牢记自己还肩负着缓和两人关系的重要使命,又开始把话题往两个人身上拉。
……
江以宁沉默又有些尴尬。
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谢敛川,下一秒,就他直接捕捉。
少年勾着唇角,眼神是恣意的狂,他吊儿郎当开口,尽显傲慢:“怎么,要谢我。”
果然,他没听见自己在剧场里说的那句“谢谢”。
也幸好没听见。
大少爷理直气壮的态度简直白瞎了她真情实感花好长时间做的心理建设。
江以宁清了清嗓子,冷冰冰地朝他道谢:“谢谢。”
谢敛川回得极快:“不用谢,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江以宁:“?”
谢敛川抬眉,深深看她一眼,漆黑瞳仁里似有似无的散漫轻佻:“你没看我长得这么帅,万一缠上了怎么办。”
“缠上了就留下来当压寨夫郎呗。”江以宁眨着狐狸眼看他,视线一路从谢敛川浓密的剑眉转到下颌。
江以宁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你注意节制,榨干了被丢出来可没人来救你。”
周启辉刚喝的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全喷在桌上。
他飞快地抽了两张纸,开始擦桌子。
谢敛川不怒反笑,笑声低磁抓耳,极具磁性。
“怎么,”他看着江以宁,眼里是不避讳的侵略性目光,“你试过我?”
嘎吱——
纸巾在桌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声响。
周启辉动作猛地顿住。
江以宁迷茫了两秒,反应过来后,耳朵整个红起来,咬着牙骂他臭流氓不要脸。
出乎意料的。
江以宁每骂一声,他都跟着点一次头。
我操。
谢爷你收手吧。
你没看见江老板脸都被你臭不要脸的程度气红了。
周启辉紧张得连口水都没咽下去。
他实在不知道局面怎么又变成现在这样。
原本在他脑内设定好的缓解矛盾、握手言和的剧本离奇走向了争锋相对、你死我活的结局。
“你好,上菜。”
服务员熟练传菜。
周启辉从没感觉服务员的声音能这么好听。
他从筷筒里抽出筷子递到两人面前,赶紧扯开话题让两人吃饭。
万幸,吃饭中途没在出什么幺蛾子。
吃完饭后,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三人在束城平静地逛了一下午。
期间,田溪又给江以宁发了一些消息,全是一些攻略和注意事项。
江以宁一一接收,并且在她说“带姜糖和芝麻饼”之前,就给她发了一张照片过去。
满满一袋子全装的是她心心念念的吃的。
走得累了,江以宁靠着栏杆上休息,俯身看着潺潺的流水一刻不停地流动。
“谢爷,江老板,来这里。”
周启辉远远地就开始招手,生怕两人不过来,又特意往他们面前赶。
他见两人都看着不断往前流淌的束江水,他趴过去仔细看了眼,但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周启辉把视线挪开,咂了咂嘴,说:“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条河有水在动吗。”
被谢敛川用冷眼一扫,他立马察觉到危险,改口说:“嘿嘿,好看好看,谢爷和江老板的品位非凡。”
江以宁言简意赅问他:“有事吗?”
周启辉立马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神神秘秘地介绍:“我找到一个排行榜上最值得体验的地方。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苍翠门头挂着旌旗,正迎着风猎猎作响。
没到饭点时间,因此,店内基本没客人。偶尔有游客停留,也是进来歇脚坐坐,歇得差不多了,就再次踏上了往前走的路。
周启辉随便挑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
他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江老板,谢爷,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们来这里吗?”
江以宁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在结合以往他的饭量,得出结论:“你没吃饱又怕丢脸,就带着我们一起来再吃一顿。”
周启辉摇摇头,又问谢敛川:“谢爷你猜。”
谢敛川冷酷拒绝参与这种无聊的游戏:“没兴趣,直接说。”
即使一盆凉水泼下来,也没能浇灭周启辉自娱自乐的热情。
“我在手机上搜攻略,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周启辉声音抑扬顿挫,和讲相声似的,“意外发现有人写了一篇束城古寨的游玩攻略,我在上面就发现了这家店,”
他吊足了胃口,才说:“——一间米酒特别好喝的酒家。”
桌上摆着三碗米酒,用瓦片碗装的。
江以宁觉得现在的场景有点像桃园三结义的现场,又让人幻视梁山好汉。特别是配上周启辉这句“我先干了,谢爷,江老板你们随意”。
如若不是桌上放着手机,她还真以为穿过去了。
周启辉已经喝完了一碗。
他咂巴咂巴嘴,回味米酒的味道,试图形容出来:“挺甜的,也没有酒味。”
“嗯……”他使劲想了会儿,才勉强找出:“有点像我们早上喝的蛋酒,谢爷,江老板你们快试试。”
江以宁有些迟疑,想了想,先试探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舌尖沾了点米酒,味道和周启辉形容得大差不差。
“谢爷,你不喝吗?”
周启辉把碗推到谢敛川面前。
闻言,谢敛川转头,视线停在手边的酒碗上。
周启辉见他依旧没动,以为他怕没人开车,有顾虑放不开,又继续劝他:“谢爷,我们等会找代驾回去,你就快喝吧。”
谢敛川:“……”
谢敛川看着喝趴在桌上的周启辉,摇了摇头。
江以宁倒是出乎意料地没趴下,倒是直挺挺地坐在凳子上。
他嘱咐她:“看好周启辉。”
起身前,他听到一声极轻的嗯,于是放心地去结账。
整个古寨的元素结合得很统一,酒家老板用的是算盘算账。
等结账的过程,谢敛川问老板借了个厕所。结果一出来,他就看见一个流氓拉着江以宁的手,让她跟着他走。
“你他妈再碰她一下试试。”少年极沉的声音让流氓的手一缩。
“你是她谁?”无赖流氓现在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仍然在不止死活地肆意挑衅。
谢敛川沉着脸,将流氓的手迅速拉开,反拧在身后,又把他的脸摁在地上砸
流氓疼得直叫,但还是格外嚣张:“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我劝你识相点,放了我,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
少年愠怒的声音响起:“你知道我谁吗?”
他呲牙咧嘴,即使脸都被按在地上,也依旧嘴硬地说:“我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天王老子也放了我。”
“老子是你爹。”
身材高大的少年直接一脚把人踹翻在地,朝他的裆部狠狠踹过去一脚。
少年眼里冒着寒光,声音在七月天里听起来如坠冰窖,“这就是你乱摸别人的代价。”
流氓痛到失声,谢敛川那一脚让他直接哑了,整个人在地上蜷缩起来,捂着下档,都快缩成了一只虾。
“还不快滚。”
几乎是声落,流氓忍着疼痛,死命地往前爬,生怕又被踹上几脚,后半生不保。
“江以宁,刚刚为什么不出声呼救,你知道刚才多危险吗,如果他真的——”
声音在看到江以宁的脸的时候戛然而止。
女孩的脸白里透粉,眼睛像是蒙了层雾,水蒙蒙的,她的反应速度也极其慢,听到声音后,像是开了零点五倍速,慢慢转头。
她缓缓开口,脑子像是短线了,问:“你是谁啊?”
谢敛川:“……”
谢敛川:“我是你爸。”
像是听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少女皱起好看的眉,过了一会儿,她认真地说:“他早死了。”
……
谢敛川在心里默念。
不和醉鬼计较。
还是一个什么都忘记了的醉鬼。
他蹲下身子,想要伸手去检查江以宁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伤。
结果,手还没碰上。
她就一缩,把手藏到后面去。
即使是醉了,她也不依不饶地问他:“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那双极富侵略性的冷峻眉眼直勾勾盯着她。
三秒后,他缓缓开口:“我是你哥。”
谢大少爷:第一次给人当哥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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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再信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