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宁在琴行待了一天。
她学东西快,又足够专注认真,刚上手,就把吉他的基本知识摸得一清二楚。到最后快回家,已经能断断续续地弹出一首谱子。
下了课,江以宁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开始清消息。
一进去,就看到周启辉发来的众多消息。
【宇宙第一帅:江老板,你看到谢爷了吗?】
【宇宙第一帅:我去找他一起吃饭,但他不在房间】
【宇宙第一帅:给他发消息也不回】
【宇宙第一帅:他早上走之前说要去你家】
【宇宙第一帅:不会真去了吧】
【宇宙第一帅:江老板你在家吗,帮忙看看】
……
【宇宙第一帅:江老板不用找了,谢爷已经回来了】
江以宁垂着头,看着周启辉发过来的这么多消息,想着不回他也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
【哦:好】
“以宁,上车。”
江以宁收好手机,乖巧地说了声:“好。”
路边的景色在一步步倒退。
江以宁坐着摩托车后座,感受着风呼呼地往后面吹。
“烈哥,余叔现在身体好点了吗?”
江以宁斟酌着用词,“学校,县里还有市里给了一大笔高考奖金,电视台也给了采访费用,还有一些好心的企业也给了我资助。”
“我有了钱,余叔就可以去医院安一个假肢,后续的治疗维护费用也完全够用。”
还没说完,余烈就打断她,想也不想地拒绝:“你还小,你的钱你自己留着。”
“我不小了,我成年了。”
女孩的声音即使散在风里,也依旧透露着坚定。
她已经长大了,可以用她的方式,慢慢还她们亏欠榆阳巷邻居们的恩情。
“我爸治病的钱,我攒了。只是他一直不愿意去医院。”
余烈思绪飘远,声音也低了下来,“有次到了医院门口,给他挂好号,他又搭张叔的车回家了。”
“算了,不提这个。”余烈转了话头,“聊聊你吧,要去B市上大学了?填的哪所学校。”
江以宁:“填的B大。”
“不错,给我们张脸了。”余烈认真地说,“走的那天告诉我,烈哥送你去上大学。”
“好。”
·
江以宁回到家,吃过晚饭后。
江奶奶把她拉到厨房里:“以宁,今天小谢专门来找过你,应该有什么事情和你说。但你没在家,他没待多久就走了。我也不好多问,你去问问他有什么事,也免得他着急。”
江以宁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他找我干什么?他居然会来找我?
虽然这样想,但江以宁还是一口应下奶奶的话:“好,我等下就去问他有什么事情。”
江以宁点开微信。
她记得下午清消息,并没有看到谢敛川给她发消息。
她点开对话框,果然,聊天页面里的结尾依旧是他的那条【对不起】。
昨天,她心情不好。
即使看到谢敛川发消息道歉,也一直没回。
这大少爷不会是以为自己没接受他的道歉,生气故意旷工一天,试图给他点颜色瞧瞧,所以,才特地来她家告状的吧?
万一碰上他妈宋惠英,被她知道,自己收了他们的钱……
江以宁摇摇头,把这种想法从脑海里甩出去。
她还是不放心,试探性地给谢敛川发过去一条消息。
【哦:今天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过了会儿,江以宁才收到消息。
【。:没什么】
【哦:真没什么?】
【。:嗯】
【哦:行】
两人之间的对话三两句就结束了,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江以宁想了想,按住屏幕,引用他昨天说的那句话,给他发过去一条消息。
【哦:我接受了】
【。:好】
江以宁:……?
总感觉有些怪,但又说不上来。
聊天页面上,顶部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江以宁看着它在顶部一直显示,最终又完全消失。
【哦:还有什么要说的】
谢敛川其实有话想问,比如,琴行的男人是谁,出现的小孩又是谁。
但消息出现在对话框,他却找不到发消息的理由和立场。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引得正玩消消乐的周启辉抬头问他:“谢爷,你怎么了?”
谢敛川敷衍地回了周启辉一句“没什么”,又口是心非地在键盘上敲下两行字。
【。:没什么】
【。:早点睡吧】
江以宁抬头望着天。
夜幕并未完全降临,天上依旧映着几抹未沉的夕阳,霞光给白云重新赋予了生命,变成粉紫金红,各色的云,点缀着天空。
她有点搞不懂大少爷的作息,比她奶奶这个实打实的老年人都睡得早。
江以宁在心里默默吐槽完,转头打开了【宣宁小分队】的群聊。
【哦:选一下明天去那里玩@宇宙第一帅】
【哦:茶马古道,束城古寨,回廊桥,博物馆,宣宁千古情,宁江,植物园,动物园】
消消乐顶部接连跳出来自宣宁小分队的微信聊天框。
周启辉点了进去,看了一眼。
【宇宙第一帅:卧槽】
【宇宙第一帅:怎么多】
【宇宙第一帅:等会儿,我点兵点将随机点一个】
谢敛川看着周启辉念念有词,煞有神是地在屏幕上指指点点。
少年收回视线,眼眸半敛,眼睛拉成一条狭长的线条。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屏幕上重重敲击。
【。:为什么不问我】
【哦:?】
【哦:你不是要睡了?】
谢敛川对着手机板着脸,怨气似能渗透进屏幕。
【。:谁说的】
大少爷不仅不好伺候,脑子也是挺健忘。
江以宁把两分钟前两人的聊天对话截图发过去。
【哦:[图片]】
【哦:你亲自说的】
【。:我这没有】
【。:[图片]】
谢敛川发过来一张图片。
其他对话都保存着,就不见江以宁特意圈出来的“没什么”“早点睡吧”。
江以宁:……
她真的。
有点无语。
正好此时,周启辉选好了明天要去的地方。
江以宁也没再回谢敛川的消息,转头在群里给周启辉回了个ok。
·
次日早晨六点多。
江以宁家门口传来车子熄火的声音。
束城古寨在宣宁最左的地界,从他们这儿过去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昨天说完要去束城古寨后,田溪就上线冒泡,在群里给他们好好介绍了一番。
【AAA罗夫果园田姐:现在是束城古寨的旅游旺季,去的话一定要早点去】
【AAA罗夫果园田姐:最好一大早就去,去了喝碗当地特色的醪糟蛋酒】
【AAA罗夫果园田姐:在吊脚楼上看风景,光脚过搭石桥,喝一碗束城擂茶,去了那里一定要吃锅巴米豆腐,血鸭和酸菜黄鸭鱼,这些我都吃过!超好吃强推!!!】
【AAA罗夫果园田姐:当地的舞蹈也值得一看,但要记住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随便接别人手里的荷包!!!】
【AAA罗夫果园田姐:最后,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带点姜糖和芝麻饼[亲亲]】
江以宁坐在车上有些不自在。
车子没开出去多久。
周启辉就已经倒在副驾驶座上睡熟,等于车里只剩下她和谢敛川两个人。
空调冷气开得有点低。
她条件反射地摸了摸手肘,让它暖起来。
“把抱枕拆开。”
前排懒懒传来一道低沉男声。
江以宁抬眼,猝不及防,对上后视镜。
镜中的少年先是看着她,在她眼神看过来的一瞬间,多情狭长的丹凤眼右移,巧妙错开两人的视线,落在右侧车座的白色抱枕上。
“是这个吗?”
她把抱枕拿起来,顺着侧边拉开拉链,瞬间,就变出一张白色的毯子。
之前好像……没见过?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少年漫不经心开口:“昨天新买的,没人用过。”
谢敛川又伸手,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点:“盖着它,躺下,睡觉。到时候我叫你起来。”
江以宁原本还有点担心他的车技,会不会在中途突然来个漂移,但没想到,就这样一路安稳地睡到了束城古寨。
“江老板,你看,谢爷开车技术好吧。”
一下车,周启辉就在江以宁面前地夸谢敛川,兢兢业业地执行拉近两人关系的友谊计划。
江以宁才睡醒,有点呆,脑子还没转过来,就“嗯”的应了声。
声音不似平常,现在听起来软软的,还有点乖。
“是吧。”周启辉点头,自豪得好像是他亲自开的车。
“卧槽,这么牛的房子。”周启辉一声惊呼,把几人的视线都引入束城古寨。
束城古寨坐落于山谷间的一块盆地,依山傍水。寨后青山环绕,风景宜人,原木吊脚楼依着山势层层叠叠地排开,又被束江分割两岸,青瓦飞檐在两岸相对,别具一格。
束江水清澈见底,势能被人工开凿的横坡和转动的水车削弱。即使有水流过,人在搭石桥上也能稳健行走。
他们到束城古寨刚好快八点。
阳光是天然的画手,将古寨描摹成名家水彩画。
吊脚楼明暗交错,映着日光而粼粼的束江水。光线穿破树林的晨雾,唤醒林中的生物,飞檐上悬挂的铜铃既点名了风的方向,又暗中带出它的声音。时不时传来的梳洗、叫卖,交谈声,都成为了这副画境中的不可或缺的一笔。
每走一步,都似行走在画中。
他们随便找了个店吃早餐。
葱油饼炸得酥脆,飘香四溢,鲜肉饼一口咬开还留着汁水,醪糟蛋酒香甜上头。
江以宁刚醒没多久,胃口不算好,只喝了点醪糟蛋酒,就在一旁坐着。
周启辉吃得正香,看着江以宁没怎么吃,问她:“江老板你不吃吗?”
她摇摇头:“没胃口。”
周启辉哦了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三秒后,又咽了咽口水,开口说:“那我吃了哦。”
吃过早饭,三人沿着吊脚楼上的路走了一圈,路过一家手工擂茶店,全程围观手工擂茶的过程,又一人买了一杯尝尝。
到了十点,束城古寨才正在热闹起来。
一路上,不断有身着盛装,各处都挂满了银饰的女子成群结队,有说有笑地走过。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周启辉好奇的问:“这是景区的NPC吗?每天就负责在古寨里走来走去。”
江以宁被他的回答逗笑:“不算,她们是舞蹈演员,在景区里表演节目。”
“哦,这样啊,”周启辉恍然大悟,“谢爷,我们去看看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谢敛川神色恹恹,微微挑了下眉,算是认同他的提议。
到了剧院,江以宁去售票处买票。
售票员大婶拿出三张票递给她,语气揶揄:“小姑娘,要看好你的男朋友哦,不要让你的男朋友接里面任何人递的荷包,不然他就变成其他人的男朋友了。”
“看好?我的……男朋友?”
江以宁不解地重复。
大婶伸手,朝一个方向指过去:“就那个最高的,最帅的,他刚刚还在看你勒。”
江以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望见鹤立鸡群的谢敛川。
少年侧脸轮廓优越,气质桀骜凛冽,和周围的人仿佛不在同一世界。人头攒动中,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他。
只不过,他并未看她。
谢敛川正垂眸,意兴阑珊地把玩手机。
她收回视线,向大婶解释:“您误会了,我是带他过来玩的导游。”
“哎呀,那你就更要保护好自己了,”大婶的声音更大了,“小姑娘长得这样好看,千万不能接别人的荷包哦,不然就要舞蹈演到一半,你就要被拉上去配合表演了。”
江以宁点头:“好,我一定记得,谢谢您。”
她拿着票回去,往两人手上都放了两张,又把刚才售票员大婶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们。交代完这些事情,他们三人这才进去,找到座位做好。
三个人座位是连排连号的。江以宁坐在最外侧,谢敛川在中间,周启辉在最里面。
舞蹈没开始,周启辉在里头坐不住,时不时和谢敛川聊聊天,又和江以宁说说话。等到舞蹈开场,没人搭理他,他也就把嘴自动闭上,专心地看起了演出。
江以宁看着演到三分之一就猜到故事后续走向的舞蹈表演,有些困倦。
她甚至用手捂住,打了一个哈欠。
下一秒,全场的灯光齐刷刷地对准台下。
场上所有舞蹈演员都从台上下来,解下腰侧的荷包,寻找一个有缘人,把它送出去。
江以宁的位置靠前,又在最外侧。
很快,她的身边聚满了一堆的人,有男有女。
满目的荷包伸到她面前。
江以宁被各式各样的荷包晃得眼花缭乱。
一个男人的手往前伸了有伸,都快到她的脸上。
男声低如恶魔般的声音在剧院里响起:“你要接我的荷包。”
一石激起千层浪。
紧接着,剧院里不停地回荡着这句话,宛如恶魔降临人间的前兆。
瞬间,她的左手被人握住。
她听见耳侧传来一道磁性的声音响起:“配合一下,张开手,转头。”
左手指隙被另一个人的手嵌入。
江以宁不由自主地挣了挣,下一秒,被一道更紧地力锁住,完全挣脱不得。
他的声音擦过她的耳朵,“别动。”
潮热的吐息喷撒在她耳侧,她僵了僵,看着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有些错神。
谢敛川的视线仅仅扫过她一秒,就完全移开视线,看向那群舞者。
他清楚又快速地开口说道:“我们是世间最相爱的情侣,我们的生命里只有彼此,只为彼此存在。”
江以宁:?
江以宁本来还在心里吐槽谢敛川到底在说什么,结果等他说完,聚集在她面前的人如鸟兽般散去,周围响起这阵声音的人也越来越多。
少年松手,声音淡淡地响起:“不用谢。”
江以宁:……
前排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舞蹈演员拖着一个人上了舞台,在他的脖子处划了一刀,瞬间人就倒了下去,发出扑通一声巨响。
台上的舞蹈演员站起俩说了一句:“所有对感情不忠之人都要不配存活于世,成为毒蛊王的养料是你们仅剩的一点价值。”
舞蹈演员台词功底很强,这句话说出来特别瘆人。
周启辉被狠狠吓了一跳,他声音颤颤巍巍的问谢敛川:“谢、谢爷这是,是真的,还,还是,假的。”
“假的,事先商量过。”谢敛川淡淡回道,“不过砸头那一下应该挺痛的。”
有脱身的人,也有不断被拖上去配合表演的人。
江以宁在数到第十五个被拖上去的人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把身子不动声色地往左边移了移,在嘈杂的剧院里,朝着他的耳侧,飞快地说了声——
谢谢。
谢·表面波澜不惊·敛·内心乐得开花·川: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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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再信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