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和你哥 第5章 暗涌

“阿——投资——嚏！”

苏青青一个“喷嚏”，总算把池意那拳拳爱钱之心唤回。

他看着沈回，微笑道：“有一个学生家访的约。”

“嗯，你知道的，我们现在没有关系，所以你不用跟我解释。”沈回道。

池意：。

“当然，你主动告诉我，我很开心。”沈回道。

池意：。

车开得又快又稳，一刻钟就到了小区门口。

“这么快？谢谢沈总。”池意连忙把笔盖上。

“是啊。”沈回看向驾驶座，“开得很快。”

苏青青：......

苏青青捶着胸口，手肘撑在车窗旁，耗尽力气扶住额头，才没一头栽倒。

等到池意背影隐入楼房，苏青青才再次换上公式化笑容，恭候沈回坐上车。

司机：“老板，我们现在启程回竹湾村吗？”

沈回拾起方才池意不小心遗落的照片，仔细看着，没有说话。

苏青青：......好想死。

她对着月工作十五天，年收入税后四十万的司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苏青青用气到发颤的声音道：“现在，开到阴凉处，但需要能看见这个小区大门。明白了吗？”

-

“虽然我和他妈妈，在让他转去你们学校，这件事情上有分歧，但是...”

穿着POLO衫的中年男人给池意倒了杯水。

顺势坐到旁边沙发上，继续道：“对他备考启光，我们都是赞同的。”

池意今天的家访对象，就是张峥亭的父亲、王蓉的老公，张锋。

他准备了一大袋资料，以及日常训练视频和照片，希望能够说服他同意让张峥亭参加球队。

话毕，池意点头道：“那是自然，为人父母都是希望孩子好。这一点我很认同。”

他从资料袋里掏出一沓照片，递给张锋，问道：“不知道张老师有没有见过峥亭踢球？”

张锋仔细看完照片后，神情有些松动。

“峥亭的性子内敛，您作为父亲肯定比我更加了解；加上父母都是老师，他身上的学习担子比其他同学还要重；尤其是家境比全校所有人都要好。张老师应该懂像峥亭这样的孩子，在学校的处境。”

张锋吸了一口气，淡淡道：“很孤独。”

池意翻出张峥亭和队员打闹、训练的照片，“但在加入球队后，峥亭有了队友和朋友。”

张锋显然有些动摇，池意趁热打铁，拿出了整理好的文档。

“这份文件，是关于全国青少年体育发展，尤其是在竞技体育这块的资料，其中U12足球是发展重点。我们报名参加的足球大会，近几年从未断过。张老师看过这一类文件也不少，肯定也知道其中的用意。”

张锋犹豫半晌，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可现在，峥亭他妈对考入启光有执念。想要峥亭从启光一路读到圣光。”

这个问题，池意在来的路上也解决了。

他翻出聊天记录截图，递给张锋。

张锋看了他一眼，接过手机。

“启光在备战明年的全国U16比赛？”

张峰有些难以置信。

“对，这是我在圣光的朋友说的。圣光和启光虽同属宋氏集团，但却分属两支团队管理，互相较着劲儿。在前年圣光夺得U18冠军后，启光的团队也做出相应战略调整。”

池意收回手机，坐直了身体。

“启光除了小升初和入学测验，还会在同等成绩的学生中，查看额外荣誉获得情况。而只要启光在备战U16，那么重点就会是——”

“足球。”

张锋接过话。

“YES!!!”

池意被张锋礼貌送离家门后，忍不住跳了起来。

就在他原地蹦跶跳舞的时候，楼上走下一老太太，跟看神经病似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绕开了他。

池意不好意思地欠身笑了笑，继续蹦跶下了楼。

走出拐角时，他就看见了站在花坛旁的沈回。

池意笑了起来，脚步加快，想要迫不及待地和沈回分享这个消息。

忽然，池意想到了什么，这让他的表情和双腿同时僵住。

沈回抬起的双手，也在池意停步时，慢慢放下，重新插入口袋。

地面树影晃动，在二人之间如暗涌翻腾。

“顺路。”沈回说，“就想等等你。”

沈回的身形在低矮围墙衬托下，看上去愈发高大。

池意缓步走近，扯起嘴角，笑了笑：“不用了，我坐公交就可以了。”

沈回垂眼片刻，轻声道：“我有个临时的会，把你送到车站。”

池意舔了舔刚站会儿就被晒得有些干裂的嘴唇。

他看着沈回发际线处薄薄一层汗渍，缓缓点头。

车厢里，熟悉的罗勒清香混着冷气，抚平他被烈日灼伤大脑。

他掏出手机给徐闻发消息报喜，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落在沈回身上。

沈回：“会议地点确定了吗？”

池意顺着沈回问话的方向，看向苏青青，见到她合上笔电屏幕的动作慢如树懒。

沈回：“哪里有公交站台？”

池意连忙接话道：“开过那个桥，然后直行左转就到了。”

司机：“好的，池...”

苏青青：“老板，我们可能需要换车，小羊已经在等我们了。”

沈回身体向后靠去，漫不经心地道：“哦？”

苏青青从椅背旁探出身，微微一笑：“小何他好像有些不大舒服，没办法送我们去南区开会。”

沈回点点头。

不知道自己不舒服的司机小何：？

苏青青暗自松了口气，一边发信息，一边对小何柔声安慰道：“没事儿，你刚好把池先生送回去，然后休息下再回来吧。”

直到沈回和苏青青下车，池意都没反应过来。

倒是刚被苏青青训了十分钟话的小何，先一步反应过来，开始谨遵教诲地对老板又夸又赞：“我们沈总人真是好，体恤下属，为人大方。”

“是挺好的。”

池意看着沈回在镜中变小的身影，随口应道。

“对啊，而立之年未到就把这么大个集团，打理得井井有条！你看，这次这个什么，慈善，慈善项目更是亲力亲为！”

池意灌了口水，昂头闭眼，心道：沈回给手下人开的高薪真没白开。

“这么有爱心的大老板，太难得了！那些说他诈捐善款的人，都是胡说八道！但你看，我们沈总立马就又搞了这慈善，哦不，扶贫，就是要让那些人看看！”

池意睁开眼，怔住片刻，问道：“什么诈捐？”

“之前不是地震嘛，集团捐了五千万，结果在落地之后发现只有四千万。后来查了，是有人把购买物资的钱也算了进去。后面虽然又补了一千万，但集团有些人还是咬着不放，所以，沈总又开了个扶贫项目，这不就...”

等着火车通行的空档，小何发现后视镜里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自己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

车在竹湾小学门口停下，小何才又听见池意开口：“所以，沈回他来这儿扶贫，是为了洗他诈捐的丑闻。是吗？”

小何一时间不知怎么答，含含糊糊应了声。

看着一言不发，推门离开的池意。

小何挠挠头：“我说错话了吗？”

-

砰！砰！砰！

夕阳下，池意接连几脚，将足球极重又极准地踢到挖掘机的铲斗上。

巨大声响惊得草丛里的野猫乱窜，差点撞到刚下车的沈回腿上。

“是闻到小龙虾了吗？”

沈回蹲下身，对着藏身在石头后的小猫。

他扬了扬袋子，继续道：“他爱吃辣的，下次给你们带清蒸的。”

沈回扭头看向单手叉腰，脚踩足球的池意，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在生气？

沈回垂眸想了想，起身走向池意。

砰！

沈回眸色一惊，连忙撤步，抬腿停球。

满是灰尘和污渍的黑白小球，在他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西裤上留下一片灰白。

他轻笑一声，用脚内侧将球推给池意。

砰！

足球再次被池意挑起，踢向铲斗。

嗯，在生我的气。

沈回默默将手中沉甸甸外卖袋放到一旁，跟做错事的孩子似的，走到池意身后站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意才放下叉腰的手。

他转过身，对沈回笑道：“沈总好，天快黑了，您怎么来了？”

沈回眉头微微蹙起，却还是顺着他的话，答道：“收到足球大会报名成功的邮件了吗？想和你庆祝一下。”

池意眼皮耷拉着，但又很快抬起，“好的，那我帮沈总去把大家叫出来。”

“池意。”沈回握住转身就要离开人的小臂，“怎么了？”

池意在生自己的气，池意称自己「您」，池意可能又会离开。

他不介意一遍遍去找池意，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介意池意离开。

他想要池意像之前那样，冲着他吼也好，表现出他以为「刻薄不讨喜」的一面也好，但都不能是假装无事发生的沉默离开。

沈回以为池意会甩开自己的手，可池意却出乎意料地回了头。

沈回看着向自己靠近的池意，对方的身体温度几乎都要透过布料传到他的胸前。

沈回知道，这很可能是池意设下的陷阱，但是——

他的眼神无法避免地移到了池意的嘴唇上，丝毫不用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吻上去。

愿者上钩，沈回才是那条心甘情愿的鱼。

五年前是，如今也是。

“怎么了？”

沈回再度开口，声音又低了一分，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拨了拨池意被汗浸湿的发丝。

池意依旧沉默，沈回也不再追问，只是静静看着他。

直到，仅凭一副轻薄镜片，已经难以遮掩住他凝视池意的眼神，尤其是当池意的汗珠顺着喉结滑落到锁骨时。

“池池。”

沈回伸出手，想要抱住池意。

“这不是沈总的车吗？”

“沈总来啦？”

校门外徐闻和柳舒云的声音，将沈回动作打断，也让池意从自寻苦恼的思绪中抽身。

明明知道沈回不是慈善家，对他没有利的事情，他绝不会做。

明明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人是自己。

池意绕开沈回，将刚收到邮件的好消息告诉了两人。

高高天上挂起灿黄钩月。

几人分坐土黄色木桌四方，围着沈回提来的一桌红油夜宵。

徐闻和柳舒云盯着双椒鳝段狂流口水。

他们扭头看沉默的池意，再看更沉默的沈总，最后目光落正在掏钱给送冰镇啤酒来的校长身上。

“小淼、阿衍一起留下来吃吧！”

“好嘞，张...”

“啧，不用了，你们吃开心！”

稍瘦些的男人瞪了眼一口应下的人，拽着他，往学校外走。

终于等到张校长落座，解救了一桌的沉默和刚在地里忙活一下午、饿得两眼发昏的徐闻和柳舒云。

沈回没动筷，也没喝酒，只是点头应下了敬酒和感谢。

张校长纵横酒桌多年，但仅靠他一人，也实在是无法再把话给编下去了。

可偏偏，他求助的目光，不是被徐闻和柳舒云埋头嗦虾给忽略，就是被池意眼也不抬地无视。

“池老师。”张校长把一杯酒塞到池意手上，“沈总帮了这么大忙，你好歹说两句啊！”

飘着泡沫的黄色液体溅了池意一手。

本不想开口的池意，在瞥见沈回手探向纸巾后，端着酒杯起身。

他腰背挺得笔直，恭敬又客气道：“沈总屈尊降贵来到我校，我等感激不尽。近来，我对沈总多有冒犯，在这里也给沈总赔个不是。”

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补上了一近90°深鞠躬。

徐闻：有点怪。

柳舒云：有点怪。

张校长：有点怪。

夜风吹来，大树发出簌簌如碎的声响。

“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跟我说话。”

还保持着深鞠躬姿势的池意，耳朵一阵嗡鸣。就连头顶沈回的声音，也竟被他听出了一丝颤抖。

池意压下心头酸涩的不适，重新站直身。

深呼吸，让他的语气尽可能地平缓：“沈总您不必担心，我们球队、学校以及竹湾村都相信您。那些污蔑您诈捐的不实传闻，不过是沈建集□□系内斗的产物，我们都坚决拥护...”

“方便让我和池老师单独说两句话吗？”沈回面无表情地打断。

徐闻刚想指一旁僻静的小竹林，张校长和柳舒云已经抱着啤酒和外卖盒，往宿舍方向跑去。

徐闻：。

他端上最后一盆小龙虾，速速跟上。

农田旁，家鸭在池塘中凫水，传来嘶哑又尖锐的嘎叫声和甩动翅羽的扑扑声。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沈回说，“觉得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所谓的慈善名头吗？”

那颗从与沈回重逢，便在心房里埋下的恶魔种子，终于在此刻破土生出。

它们渗出酸液的爬藤，顺着池意五脏六腑迅速生长，直至占据他的鼻腔和眼眶。

不要问，不要问，不要问。

“那你又是怎么看我的呢？”

池意还是问出了口。

“沈来发现我们关系，扇了我一耳光的时候，你又是怎么看我的呢？”

是在想我给你丢了脸，还是在想如何能够尽快甩掉我。

上一秒，还在亲吻我的手指，为我戴上戒指，承诺这是最后一个无法共度除夕的新年。

下一秒，就将我推倒在地，紧紧锁上门，将我遗弃在你视为耻辱的卧室中。

好像，那扇门是你性取向的遮羞布，而我就是你最肮脏的秘密。

他在泪水朦胧的视线中，看见沈回黑色衬衫包裹着的健硕身躯，竟然开始晃动发抖。

“池意，那你，当时在乎的，到底是我怎么看你...”沈回声音嘶哑，“还是在担心沈来？”

池意鼻尖的酸意猛地停住，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回。

他的心被莫名的刀剑刺得血淋淋。

“你为什么，总喜欢在这个时候提到沈来？”

就连开口的质问，也是那般无力。

沈回侧过头，灯光在他深邃眼窝投出的阴影，让池意根本无法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对。”沈回说，“是我不该提他。”

留下这一句，沈回在池意模糊的视线中，被风推着消失在了远处黑暗中。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吵架，沈回都会提到沈来？

沈来到底是在他们关系中，扮演着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