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和你哥 第4章 有个约

风卷着落叶，在池意眼前飘了个尴尬的弧线。

“你，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池意冲到沈回面前。

生怕沈回这个不要脸的，一张嘴全秃噜咯。

“没有吗？”

沈回鼻梁上镜片闪过道光，漆黑眸子盯着池意缓缓下移，最后又回到他脸上。

“没有就好。”沈回道。

靠！

什么眼神！

池意后槽牙一咬，朝着沈回就是一拳——

嗯？

打空了？

沈回捡起一个掉落的哆啦A梦笔帽，站起时，脑袋恰好撞到池意没收回的拳头。

沈回：。

池意：。

沈回拍了拍笔帽上的灰尘，道：“不能打人。”

池意僵硬放下拳头：“那你就不准再提那晚的事情！我喝醉了，我什么都...”

“对啊，所以我才问你...”沈回双手插兜，微微前倾，“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嗯？

池意瞬间愣住。

沈回身体站直，哼笑了声，道：“委屈你了，主卧被我占了，你睡的客房吧。”

池意浑身肌肉立马松懈，手脚都变得特别忙。

他转动脚踝，拉伸手臂，嗯了两声：“没事儿，不客气。”

沈回眉梢微挑，眼底带着些池意看不明白的情绪。

“咳...”

“你笑什么！”

池意梗着脖子质问。

沈回放下靠唇边的手，摇摇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笑你可爱。”

池意眼皮一抽。

“该给孩子们发文具了，你快进去吧。”

说完，沈回后退几步。

池意盯着他，恨不得再揍他一顿。

沈回：“是需要我去吗？也可...”

池意：。

池意转身冲入教室。

“哇，我知道这是赛罗！”

“老师，这个是什么啊？”

“这是自动卷笔刀，之后就不用拿刀片削笔了。”

“这个呢？这个是什么笔？”

“这个是自动铅笔，这是替换笔芯。”

“池老师，这个...”

池意站在讲台，看着拿到文具根本抑制不住欣喜和欢呼的孩子们，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池意上小学的地方离家很远。

每次上学除了课本，还要带米、菜、面粉、豆瓣酱，还有砍合适的柴火——能用一周，也能扛着它走十里山路。

从那时候池意就明白：读书，只有读书，才能让自己走出大山。

从母亲砍柴摔瘫痪后，池意又明白：只有赚钱，赚好多钱，才能抚平苦难。

可是，当池意真的有了好多好多钱后，母亲却突然离世。

池意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继续留在沈回身边，做他那个飞上枝头变凤凰、活脱脱阶级跨越的模板吗？

他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沈回爱他，他不介意成为被戳脊梁骨的「金丝雀」和「菟丝花」。

可正是因为沈回绝对不会爱他，他才会离开。

如果说当年离开沈回，最开始只是为了离开他。

但当他去圣光办离职手续，看着刚上完西方原版文学赏析课，商量着去新开的万象城北区买衣服的学生时。

他才想明白，自己现在、以后究竟想做什么。

“池老师，这个塑料是什么啊？”

“嗯？”

池意回过神，走下讲台，拿起一张，解释道：“哦，这个是包课本的。”

“你们也拿出来，跟我一起。先把它摊开，对，然后把书放进去...”

——回到山里面，让更多人可以走出这个山。

这就是他想做的。

池意巡场走了一圈，扭头时，忽然看见靠在门边的沈回。

就像沈回无数次出现球场，等自己踢完球那样，静静地看着自己。

而当自己也看见他时，他就会轻轻扬起嘴角。

——此刻的沈回也是。

手腕忽然振动，池意连忙压住，背过身。

他不敢看表盘上的心率提示，更不敢看沈回。

一直拖到领午餐，池意才出教室。

也随了他心意的，沈回已经离开。

徐闻看着昂头眼神四处张望的池意，想到了什么，走上前。

“诶，沈总走了，他...”

“他走了关我什么事！”

徐闻被池意吓得一激灵，手里饭盒打的汤都差点洒了。

他黑框眼镜下一双大眼写满问号，从兜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他。

“沈总让我跟你说一声。还有这个，说是学生掉的，让你看看是谁。”

池意干笑两声，接过那塑料小玩意儿。

低头一看，是个笔盖，哆啦A梦的笔盖。

*

“我和他，除了都戴眼镜，还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啊？哆啦A梦没戴眼镜啊。你不会不知道机器猫吧？他的能力是什么，你知道吗？”

“掉毛。”

“嗯？”

“猫都会掉毛。”

“……”

“哆啦A梦有魔法口袋，还有任意门，可以帮大雄完成好多好多愿望！”

“原来是这样。”

“哥就像是我的哆啦A梦一样，所有愿望都可以帮我实现。”

*

池意喉结滚动一下，塞入口袋，低头回房。

徐闻看着连撞两下柱子的池意，也跟着龇牙咧嘴幻痛起来。

-

“你有胃病还不吃饭啊？”

“不饿啊，忙着呢。”

徐闻端着饭盒走到池意身旁，读出屏幕上的文档：“‘青少年体育竞技：U12足球研究报告...’干嘛，准备考研啊？”

“考个屁。”池意笑起来，“给我们王老师的，她最近对峥亭踢球的意见越来越大了。”

“嗨，王老师就那性子，而且她...”

徐闻话说一半就止住，退坐到木椅上，低头刨饭。

池意也大致猜到他原本打算说什么。

王蓉不喜欢池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最初，听说是从圣光来的老师，王蓉还挺开心。

可所有的期待，都在她看到池意简历时被打碎。

“校长，这个池意是学工商管理的，毕业也才两年。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教书呢？”

“这个池老师，有足球运动员等级和教练证书，还拿了国内很多奖项，教师资格证也有，况且江大可是双一流大学啊。”

学校还叫江家村小学的时候，王蓉就在这里教书；改名后才来的张校长也不愿意得罪人，语气很是柔和。

“人之前在圣光拿了全国冠军呐，那可是我们市第一次！”

“他好好的重点高中不待，为什么要到我们这里来？你就不怕，这个池老师有什么问题。”

王蓉往保温杯里丢了几片西洋参，冷哼道。

张校长被噎得没话讲。

他看了眼办公室另外两位老师都跟鸵鸟似的，恨不得整个人都埋进书堆里，也只好背着手出了办公室。

王蓉在圈子里问了一圈池意的口碑，得到了近乎全数好评。

可还是被她私下打听到说，“池意背后有人，但好像是得罪了谁，才从圣光离职的。”

王蓉就全然忘了前面人对池意的评价，就记得这一条。

而这些不满，都在池意到来的第一天被放大到了极致。

全校正做早操。

一个手拎HORIZON四轮拉杆箱，衣着考究，皮肤白皙在阳光下接近反光的漂亮男人，出现在了扬尘漫天，石头堆砌的学校大门门口。

“大家好，我是池意。”

王蓉觉得池意不属于这个地方。

尤其是在池意提出重组U12球队，其中还有自己儿子的时候。

一年了，无论池意如何跟王蓉示好，王蓉一直都对他爱答不理。

可偏偏张校长和另外两位年轻老师，都和池意关系极好：这更是让她心生不满。

池意自己剪掉了一头光泽长发，也不够；

池意包揽学校大小杂事，也不够；

池意几座山头跑家访提高复课率，也不够；

池意带领U12在镇上拿奖，也不够。

偏见这个东西，饶是对方做什么都不够。

池意心里当然清楚，但难得糊涂。

他笑道：“没办法，现在各个风向变动都很大。你看就这足球吧，前几年大学生足球沸沸扬扬，结果没几天就熄火。王老师有顾虑也正常，但人孩子是真喜欢啊。”

徐闻点头。

池意检查着文档上，无奈道：“如果连我们老师都不愿意自己孩子参加，其他家长要知道了，哎...”

“诶！”徐闻抬手打断他，“别的不说，球队家长还是服你的。你看江海，他之前可是爹妈老师都敢打，现在给你当守门员可乖了。”

“开什么玩笑，江海可是我们队长。”池意弹了下舌，眼中自豪根本藏不住，“但情况不一样啊，张峥亭那孩子本来就乖，学习成绩也好，王老师担心也不无道理。”

“他那是被他妈给压的，人本来好好在镇子里读书，他妈非给他接过来，说镇子上老师不尽心。”

徐闻吮着骨髓，说起池意不知道的情况。

“和峥亭他爸闹得可僵，撇不下面子主动和好。王老师周末都不回镇上住，也很少让峥亭回去。所以啊，心情一直都不好。”

“真的啊？”

“对啊，你不知道？”

池意托着下巴，手指轻轻敲在书桌上，“现在知道了。”

-

周末，洒满阳光的大树立在村道旁，锃亮的豪车车顶反射着光芒，耀眼又贵气。

“停车。”

苏青青从电脑屏幕上扭头，看见自家老板面色不虞地开门下车。

她心底疑虑刚升上来，就从后视镜看见了池意。

“啧，你没看见他吗？！你入职培训的时候，没背过他17页的个人喜好资料吗？！”

“对不起，青青姐，我没注意。”

“眼里有点活儿！你想离职可别把我也带上。”

苏青青摇摇头，感叹新招的司机一个不如一个。

随后，她双手合十，闭眼作法：“上车上车，小狐狸精上车！”

“YES!!!”

看着池意走来，苏青青长舒一口气。

但很快，她又开始懊恼自己没能拉住下车的司机。

“池先生，请。”

“谢谢哈。”

池意压根没发现，沈回因失去“开门权”，他脸正黑得像路边荷塘的淤泥。

看着老板僵硬在空中的手，苏青青已经从电脑上找出了辞呈模板。

“哇，真凉快啊！”

“冰的。”

池意刚拧开他自己装瓶的凉白开，就被沈回打断。

看了眼他递来的冰镇气泡水，池意摇了摇塑料瓶：“我自己带了，谢谢啊。”

沈回也没多说，盖好瓶盖，就那么握着玻璃瓶。

“去镇子上办事吗？”

“嗯，有个约。”

池意从脚边提起墨绿色双肩包，掏出一大袋文件，咬开笔盖，在纸上写写画画。

过了半晌，前方传来一声极为刻意的轻咳。

池意疑惑抬眼。

后视镜里，苏青青正冲他疯狂使眼色。

他半信半疑地扭头——

沈回那张被商业对手骂了多年的「死人脸」，非常具象地出现在他眼前。

池意：。

小剧场：

苏青青觉得池意回来是迟早的事情。

所有和他相关的东西和人员都没动，就连沈建集团总部每月更新一次的面部识别，也没敢把池意的信息删除。

苏青青想过，池意会在某个大雨滂沱的雨夜，出现在总部大厅；但没想过沈回会穿着西装，下田抓鱼挖土豆。

苏青青无法理解，但她能理解自从池意出现后，隔三差五就会到账的bonus。

所以，成为爱情保镖，是一件极其名正言顺和理所应当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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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有个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