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云龙惑音
卷首语: “他是九霄云外的龙,我是人间不解的音。我偏要这清静无为的道心,为我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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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的出口,是距离二仙山不远的一处隐蔽山洞。
劫后余生,众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逃出生天的庆幸。清点人数,核心人员无一损失,庄客也大多跟随了出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晁盖对着我和公孙胜,郑重地抱拳行礼:“此次多亏公孙先生和步姑娘!若非二位,我等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刘唐更是拍着胸脯,嗓门洪亮:“步姑娘,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那鬼哭狼嚎的调子,真他娘的带劲!把那些鹰爪孙吓得屁滚尿流!以后谁再说你是累赘,俺老刘第一个不答应!”
吴用虽未多言,但看我的眼神也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真正的重视。我那一声“魂音”的效果,是实实在在、有目共睹的。
我连忙谦逊回礼,表示只是侥幸。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依旧存在,太阳穴突突直跳,脸色想必也十分苍白。
公孙胜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对晁盖道:“此地亦非久留之地。晁保正还需尽快与林教头取得联系,早定行止。”
晁盖点头称是,当下便与吴用、刘唐带着部分庄客,前往另一处更为隐秘的联络点,着手联系林冲之事。
而我和公孙胜,则再次回到了二仙山,紫虚观。
重回这清幽之地,恍如隔世。清松小道童见到我们安然归来,欢喜不已,忙前忙后地张罗饭食热水。
经过山庄突围一战,我在观中的地位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清松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崇拜,而公孙胜……他虽未明言,但那种纯粹的、看待“麻烦”或“观察对象”的疏离感,确实淡了不少。
我知道,这是我趁热打铁,进一步拉近关系的最佳时机。
我的“攻略”计划,进入了第二阶段——以“请教修行”为名的,持之以恒的“骚扰”。
第二天一早,我掐着公孙胜结束晨课的时间,抱着琵琶,再次叩响了他静室的门。
“进来。”
我推门而入,他正于蒲团上盘坐调息,周身气息圆融,仿佛与天地一体。
“道长,”我敛衽一礼,姿态恭敬,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昨日施展那‘魂音’,虽侥幸成功,但事后反噬剧烈,险些误事。小女子深感此力难以驾驭,犹如稚子舞大刀,伤人伤己。恳请道长慈悲,指点小女子控制这‘魂音’之法,或……传授一些基础的防身之术,以免日后拖累道长。”
我将请求包装得合情合理——为了不自伤,不拖后腿,寻求掌控自身力量的方法。这完全符合一个拥有特殊能力却无法驾驭的“异数”应有的诉求。
公孙胜睁开眼,目光落在我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他在权衡。传授法术,非同小可,意味着更深的牵扯和因果。
“你可知,修行之路,艰险异常,非有恒心毅力不可为?”他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小女子知道。”我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但小女子更知,若无自保之力,在这乱世之中,终究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小女子不愿永远仰人鼻息,更不愿因自身无力,而累及关心之人。”
我刻意在最后加上了“关心之人”四个字,目光坦然地看着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静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香炉青烟袅袅。
公孙胜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敲击了一下,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他或许看出了我的小心思,但我的理由确实站得住脚。
“罢了。”他终于松口,语气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无奈,“你既有此心,贫道便传你一篇《清心咒》,可助你平复心绪,稳固神魂,减少施展‘魂音’之反噬。至于防身之术……”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体质寻常,修习武艺事倍功半。贫道可教你一些粗浅的呼吸吐纳之法,配合《清心咒》修习,可强身健体,耳聪目明,于危机时或能反应迅捷几分。”
《清心咒》!呼吸吐纳之法!
虽然听起来都是基础中的基础,但这意味着他愿意开始系统地“教导”我了!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多谢道长!”我压下心中的狂喜,郑重行礼。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在紫虚观“名正言顺”的修行生活。
每日辰时的古籍讲学依旧,但内容不再局限于音律天道,开始夹杂一些基础的修行常识和道家义理。而下午,则是我修习《清心咒》和呼吸吐纳的时间。
公孙胜的教学方式依旧简洁到近乎苛刻。
《清心咒》不过百余字,他念诵三遍,阐释一遍核心要义,便让我自行背诵体悟。
呼吸吐纳更是只演示一遍气息运转的路线和节奏,然后便闭目养神,任我自行摸索。
遇到疑难去问他,他往往只回以寥寥数语,甚至有时只是一个眼神,需要我自己去反复琢磨、试错。
这个过程枯燥而艰难。
《清心咒》需要极高的专注力,我往往默诵不到一半就心思飘忽。
呼吸吐纳更是别扭,要么气息紊乱,要么不得要领,练了几天,除了觉得呼吸顺畅些,并无什么神奇效果。
但我没有表现出丝毫气馁和急躁。
我深知,这就是他的风格,也是修行必经的过程。而且,这种“死缠烂打”式的请教和修炼,本身就是为了增加与他接触的机会,让他习惯我的存在。
我不仅按时完成他布置的“功课”,还会“举一反三”,提出一些基于现代思维(小心包装后)的疑问。
比如,我会问:“道长,这呼吸吐纳,讲究‘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是否类似于溪水长流,不疾不徐,方能持久?”
或者,在探讨《清心咒》时,我会说:“此咒意在‘澄心遣欲’,是否如同擦拭明镜,拂去尘埃,方能照见本心?”
这些问题往往角度清奇,虽略显稚嫩,却也能偶尔引动他一丝思索,甚至会与我多交谈几句。
除了修行上的“骚扰”,在生活上,我也更加“不见外”。
观中物资匮乏,我会主动提出和清松一起下山采购,并凭借现代人的一些生活智慧,用最少的钱买到最实用的东西。
我会留意公孙胜的习惯,比如他偏好清淡的饮食,喜欢某种特定的山泉水泡茶,我便会在这些细节上留心。
他青袍的袖口因经常拂动而有些磨损,我便会寻来颜色相近的丝线,默默替他缝补好,针脚细密,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
我做这些,并非刻意讨好,而是以一种自然而然的、共同生活的姿态融入其中。不卑不亢,却又无处不在。
时间一天天过去。
我能感觉到,公孙胜对我这种“持之以恒”,从最初的不置可否,到渐渐习惯,甚至……偶尔会流露出极淡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纵容。
比如,有时我修炼呼吸吐纳不得法,气息岔乱,脸色憋得通红,他会看似无意地屈指一弹,一缕温和的气息渡来,助我理顺内息。
比如,有一次我下山采购,回来时遇上骤雨,浑身湿透,他虽未说什么,却让清松立刻熬了姜汤送来。
再比如,他静室门槛较高,我有次抱着琵琶出门时不小心绊了一下,虽未摔倒,但之后那门槛不知何时被稍稍磨平了些许棱角。
这些细微之处,如同春风化雨,悄无声息。
我知道,那块万年寒冰,并非坚不可摧。只是需要足够的耐心和温度。
这一日,我修习《清心咒》渐入佳境,已能完整默诵而不散乱,心神也感觉清明了不少。下午练习呼吸吐纳时,竟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丹田处有一丝微弱的气感,如同小火苗般温暖。
我心中欣喜,结束修炼后,见公孙胜正站在院中那株古松下远眺,便忍不住走上前,分享这份进步。
“道长,我好像……感觉到‘气’了。”我带着一丝雀跃说道。
公孙胜转过身,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进度尚可。” 依旧是平淡的评价,但眼神里似乎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认可?
就在这时,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一个中气十足、却带着焦急的呼喊:
“公孙先生!公孙先生可在?俺铁牛来了!有急事相求!”
这个声音……
我和公孙胜对视一眼。
是黑旋风李逵?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