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莺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清澈而坚定:
“我真心求你,带我进去这个晚会,可以吗?”
叶嘉萌被这突如其来的直接弄得措手不及,愣神间竟下意识点了点头:“……行、行吧。”
“太好了,谢谢你!”
祝莺脸上瞬间绽开明媚的笑容。她忽然想起什么,急忙道:“你等等我!”
说完便转身跑向不远处的露天停车场。不一会儿,她微喘着气跑回来,将一个沉甸甸的保温桶塞进叶嘉萌怀里:
“这个给你!虽然现在可能有点凉了,但热一热味道应该还不错……周末见!”
说罢,又开心地跑远了。叶嘉萌看着手上沉重的保温桶,脸上满是茫然。
......
祝莺心情愉悦地回了家,秀姨看到她手上保温桶不见了,只当她把东西送到了江述白手上,没往心里去。
祝莺自觉自己的身体素质太差,这样怎么能当一个优秀的厨师,因此开始有意锻炼自己。
时间眨眼到了周末,手机里有叶嘉萌联系方式,她提前联系了叶嘉萌,在酒店外面见着了她。
叶嘉萌看到她,大惊失色:“不是,你就穿这样啊?”
祝莺并未穿的衣衫褴褛,只是打扮得干净简洁,上身是一件米色的拼接条纹衬衫,下面是浅蓝色牛仔裤,不知道还以为是家政小妹呢。
祝莺一脸认真地说:“穿成这样就可以了。”
行吧,反正自己只答应带她进去,之后怎么样不关自己的事。
举办宴会的楼层有专人守着,非邀请函不能进入,不过大小姐自然有特例,祝莺就这么大大方方地随着叶嘉萌进去。
等到了宴会大厅门口,祝莺道:“我不进去了,就等在这。”
叶嘉萌:“随便你,那我走了。”
“嗯。”
祝莺点点头,走到通道靠窗处的沙发上坐下。
她耐心等待着,期间宴会厅门开合数次,中间有宾客进进出出。这时,一位女士带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从洗手间回来,孩子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忽然脚下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向前栽倒——
“小心!”
祝莺眼疾手快地起身扶住男孩的小肩膀,稳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女士连忙上前拉住孩子,轻声道:“快,跟姐姐说谢谢。”
男孩眨着大眼睛,乖巧地说:“谢谢姐姐。”
“不客气。”祝莺浅浅一笑,松开了手。
那位女士其实早前就注意到安静坐在窗边的祝莺,不由问道:“你是工作人员,还是来参加晚会的嘉宾?”
“我只是在等人。”祝莺温和地回答。
“这样啊。”女士笑了笑,便牵着孩子走进了宴会厅。
她带着孩子径直走向正在与人交谈的丈夫,略带嗔怪地说:“你儿子刚才又差点闯祸,幸亏外面那位小姐姐及时扶了他一把。”
“是坐在靠窗沙发上的那个姑娘吗?”丈夫问道。
一旁的周如深闻言,也顺着他们的目光朝门外望去。当看清祝莺的面容时,他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恰逢晚宴已近尾声,周如深与友人简短致意后,便走出大厅,来到靠窗的沙发区。
祝莺曾在财经新闻上见过周如深的照片,见状立刻站起身。
“周总。”
周如深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如同关怀晚辈的长辈:“是祝莺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祝莺提起桌上的保温桶,迎上他的目光,声音轻柔却条理清晰:
“我是专门在这儿等您的,这些年承蒙您与令堂照拂鼎香楼,这份情谊,我们始终感念于心。这是我下午亲手烹制的几道小菜,虽不成敬意,却承载着鼎香楼对老主顾最真挚的谢意,还望您不吝品尝,给晚辈一个请教的机会。”
她这番话措辞得体,姿态谦逊,全然不谈及寿宴的事,只是将这次接触当做长辈和晚辈之间一次交流,听感上十分舒适,令人难以拒绝。
周如深目光扫过她手上的保温桶,微笑着说:“难为你有心了。”
他亲手接过保温桶,又将它交给旁边助理,祝莺见他接过,放下了心,保持着谦逊的姿态道:
“那侄女就不多叨扰了,改日再向周伯伯请教。”
周如深微微颔首:“路上小心。”
目送祝莺上了电梯,周如深才转向助理道:“祝莺来找过我么?”
助理,也就是张主管回:“这三天,她都在公司大堂等您。”
周如深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看向那个保温桶。
......
......
夜色如墨,城市灯火在晚风中明明灭灭。黑色宾利慕尚好似夜晚的幽灵,悄然停在别墅门口。
周如深推门下车,整了整衣裳,转身朝向车里,他弯腰从车内接过一个保温桶,才温声道:
“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车子打着灯很快驶出了别墅区,周如深提着保温桶进了屋,在料理台的灯光下打开了桶盖。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三道菜:澄澈的火腿老鸡煨笋汤、莹润的冷焯翡翠豆腐,还有一盘琥珀色的樱桃肉。
汤与肉仍冒着袅袅热气,而翡翠豆腐的碗壁却凝结着细密水珠,散发着丝丝凉意。
浓郁的老鸡汤香随着热气不断升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周如深方才在商业晚宴上几乎未动筷,此刻被这香气一引,胃里顿时发出诚实的轻鸣。
他转身从橱柜取出一套青瓷碗勺,先盛了半碗清汤。金黄的汤色在灯下漾着温润的光泽,笋尖与火腿丝在汤中若隐若现,还有些许姜丝浮沉。
甫提起汤勺,浓郁的老鸡汤香瞬间裹住鼻腔,那是长时间慢炖才有的醇厚香气,没有一丝杂味,只有鸡肉的鲜、火腿的咸香,还有笋尖的清润,混在一起,勾得人食欲大开。
眼看腹内抗议越来越重,周如深不再迟疑,嘴巴尝到温热的汤汁,第一个感受到的是带着鲜味的温暖,金华火腿的咸鲜裹着老母鸡熬出的胶质在舌尖漫开,那不是调味料调出来的直冲感,而是像浸了满满一锅精华的温润,顺着舌尖滑向喉咙,又鲜又香又带着几分春笋的清甜,和一丝姜丝的辛辣,瞬息之间就安抚住了躁动的胃部。
轻鸣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熨帖的温暖,从胃部慢慢扩散到全身。额际渗出细密汗珠,带走了残留的酒意,就连萦绕在太阳穴的沉闷痛感,也不知何时消散无踪。
周如深忽然想到,自己在宴会上喝了酒,若是平常这个时候,肯定已经叫阿姨煮醒酒汤了,而眼前这份汤恰如其分地取代了醒酒汤,这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周如深眼底掠过一丝深思,随着胃部升起的暖流,他的肠胃开始蠕动,对食物的需求也被唤醒。
冷焯翡翠豆腐——这是一道极需要巧心的凉菜。
豆腐需用镇过冰水的柳叶刀来切。下刀时要腕悬三分力,刀尖先探后压,切出的豆腐块必须保持1.5厘米见方——太薄则焯水易碎,太厚难透滋味。每块豆腐的棱角要像被春风磨过般温润,断口却要光洁如镜。
焯水控温更是关键,需等鸡汤将沸未沸时,豆腐顺着锅沿滑入,默数三息即刻捞起投入冰泉。热力刚将豆腐浸透,冷泉便锁住鲜嫩,此刻的豆腐颤巍巍如初雪覆青苔,筷尖轻触便会留下痕迹。
周如深眼前这份冷焯翡翠豆腐,但见莹白的骨瓷盘中,这一方方正正的翡翠豆腐又被切作大小完全一致的小方块,整齐列阵,宛如一方被精心打磨的碧玉棋盘。
没有半点毛边,不见丝毫碎屑,可见刀工之精湛,匠心之巧妙。
周如深低头舀起一勺,翡翠豆腐在勺间微微颤动。
入口的刹那,山葵的辛烈顿时涌上味蕾,然而下一刻就被一股温润的鲜醇所化解,是翡翠内含的鸡汤起了效果。
豆腐柔滑弹嫩,外层柔韧如初绽茶芽,内里却倏地化作清泉。豆香、菠菜清甜、鸡汤鲜醇在舌尖次第绽放,最后只余山葵的余韵在鼻腔若隐若现。
好爽的滋味!
周如深品尝过不少美味,但这一道冷焯翡翠豆腐绝对名列前茅。
他又转向最后一道菜——樱桃肉。
樱桃肉是苏式名菜,也是鼎香楼招牌菜之一,祝莺选这道菜的含义不言而喻。
有了前面两道菜的铺垫,周如深对这道菜更加充满期待。
灯光下,肉色泛着琥珀般的莹润光泽,竟真如熟透的樱桃般诱人。入口时,先是尝到一层薄脆的糖壳,随着一声极轻微的"咔嚓"碎裂,温热的肉香瞬间涌出。肥肉部分早已化作晶莹的膏脂,在舌尖一抿即化。
绍兴黄酒的沉郁、冰糖的清甜、酱油的咸鲜在口中交织,竟谁也没有压倒谁。随着咀嚼,隐约尝到一缕桂花的暗香。
待咽下后,齿间仍留着酒香与果木熏烤般的余韵,喉头没有丝毫甜腻,只余满口生津。
饥肠辘辘的肚子随着肉的下肚,发出餍足的叹息。
“你回来了?”
周夫人从楼上下来,她也闻到了这香味,顺着香味就寻到了周如深。她好奇道:
“你自个儿偷吃什么呢?”
周如深笑着说:“是鼎香楼老祝女儿送来的,说是她亲手做的。”
“她做的?”周夫人走上前,看清桌上摆放的三样菜后惊讶道:“她做菜都这么厉害了?”
“是呀,我也没想到。”
周如深轻叹一声,目光落在灯光下氤氲着暖意的三碟菜肴上,由衷地说:
“好些时候不见,小姑娘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