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我们先走吧。”
沈昭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军官轻轻叹了口气:“我的意识力压制快维持不住了。”
沈昭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推搡和阻拦她了。
她好像有一口气维持不住,突然泄了下去的感觉。
她有些恍惚地看了看唐医生,又看了看军官,头开始发晕。
她努力想抬起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伴随着眼前发黑,双腿一软,沈昭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我没吃早饭……”
军官哭笑不得地扶起沈昭,一边给唐医生的家属道歉,一边从迷彩服里飞出一颗颗糖果落在板凳上。
沈昭迷迷糊糊听着军官在和家属解释什么,而后又好像问了自己什么。
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回答,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醒来时,觉得嘴巴里甜甜的,睁眼一看,白树成的黑眼圈更浓了,还在一戳一戳地给她灌葡萄糖水。
她虚弱地说了一声“嗨”。
白树成耸了耸眉,回道:“哟,醒了啊。”
随即手一松:“醒了就自己喝。”
沈昭默默接过葡萄糖水,老老实实喝得一干二净,喝完又深刻地回味了一下:“高糖有点甜憨了。”
白树成勾了勾嘴角:“下次试试□□?”
沈昭没有回答,静静地等待高糖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白树成扒拉扒拉白大褂口袋,又掏出了那本泛黄的本子,一边看一边挠脑袋。
半个小时过去了,白树成看了看病区门口的时钟,合上本子,开门见山:“听说你想随队?”
15分钟的疗效加上15分钟的静养,沈昭头脑清醒了也冷静了,但她依然道:“我想随队。”
白树成双手插到头发里,从前捋到后,又撑住脑袋:“你这样,我压力很大啊。”
沈昭不知所措,只能道:“对不起……”
白树成又开始暴躁地折磨起了他的头发,站起身来踱步,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转了回来。
“这样,你给我一个有说服力的证据,我就帮你去争取,怎么样?”
沈昭喜出望外:“真的!”
白树成情绪复杂:“真的,你最好真给我做点什么出来。”
“包在我身上!”沈昭笑了。
叶启听完沈昭的请求,眼神有些呆滞地用双手捧起她的脑袋上下摇晃。
用和蔼可亲和不露齿的微笑发出了让人有些头皮发麻的声音:“你再说一遍呢?”
沈昭蹲在地上,用眼神打量打量四周,又默默蹭了几步,靠近叶启,压低声音:“我要查外出名单。”
叶启忍不住皱眉,眼神复杂,右手习惯性抚上额头,重重地抹过太阳穴,最终搭在了沈昭的头上:“祖宗,行行好,放过我。”
沈昭沉默地咬紧了牙,脑海里是异化的腐肉,是凌冽的枪响,也是陈馨的一声“不介意”和叶启孤寂的等待。
她含糊道:“我比你大,我可是姐姐呢。”
叶启放下手,松了一口气,摇摇晃晃站起来,拉开小破帘子,却没感觉到跟屁虫的存在。
他努力地深吸气,深呼气,转身看到沈昭果然在朝岗哨方向走。
他向前走了几步,迟疑片刻,又跑了几步,一把把沈昭拉扯着朝家走。
进帘,他把沈昭按坐在地,直白地说:“这是机密,不能随便问,你知不知道。”
沈昭直面叶启不解的眼神:“你知道异化吗?”
“知道。”
“我怀疑,异化和怪物没有关系。”
叶启只觉得他站在空旷的高原,闪电与暴雨交织,他就像一颗避雷针,精准地承受着每一次精准的暴击,而且只针对他。
“闭嘴。”叶启发出了震惊到虚弱的声音,“别说了。”
沈昭猝然停下想要说出口的话。
“你,不要到处问,不要随便说。”
“我来想办法。”
沈昭一言不发,点头。
叶启从裤包里摸出一个东西,扔给沈昭。
沈昭下意识接住,展开手心看。
是蝴蝶结发卡!
她摸了摸脑袋,又仔细看了看。
“这是我的吧?”
叶启气急了伸手去抓:“不要就算了。”
沈昭反手一握,笑眯眯地问:“你怎么弄干净的呀?”
“不要问!”
高老爷子一周去一次外区,这几天便在医疗期留守。
白树成提着医疗箱招呼沈昭。
沈昭在两位老师的教导下,对末世医疗的基本原则有了初步认识,但对于全科知识依旧欠缺。
白树成一手提箱,一手插在白大褂里,散步似地往医疗区外走:“还记得能量估算公式吗?”
沈昭回答:“先按照公斤体重计算,然后按比例分配糖、脂肪和蛋白质。”
白树成道:“记不住也没事,估计以后用不上了。”
他们走过了科教区,看到了叶启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正在闭目冥想。
白树成见状,嫌弃道:“啧,还搞这些有的没的。”
沈昭一边跟着走一边问:“这是?”
白树成道:“他们觉得从小训练会提高意识力觉醒的可能性。”
沈昭下意识转头,视线顺着粗粝的地面延伸,她看到叶启手中的石头颤颤巍巍地动了一下,又倏然落下。他睁开眼,用胳膊随意擦了擦汗珠,低着头。
白树成拍了拍沈昭的背,道:“别看了,那小子一直这样。”
沈昭不明所以:“一直这样?”
“两三年了吧,本来是寄予厚望的,”白树成摇了摇头,“也就陈馨还在坚持了。”
沈昭问:“大家都可以来吗?”
“父母都有意识力,或者缴纳贡献点,就可以。”白树成的声音突然有些紧张,“我给你说啊,你不要有那种想法,给我好好干。”
沈昭哭笑不得,连连答应。
今天的目标是军区。
白树成熟练地用手指从医疗箱的标签栏处夹出特许证明,递给站岗士兵。
默许后,很快另一个士兵把他们带入了篷房。
“杨少校,白医生和沈医生来了。”敬礼后,退出,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篷房里的军官穿着常服,拿着一张有些发黄的卡片仔细端详。
沈昭被他认真的神情吸引了过去,仔仔细细看,却被对方的手遮住了大部分,看不清晰。
“看什么呢,回神。”
白树成小声呵斥。
沈昭全身一抖,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军官静静地看着蝴蝶结发卡,随即将卡片贴身收了起来,道:“没事。”
“这次我们没找到卡文,只有一些零散的脂肪乳和氨基酸,想请您来看看还能不能用。”他说着,拉开了一旁的铁皮柜。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知道能不能用,却早已将瓶瓶袋袋擦得干干净净,不留灰尘。
白树成拿起来对光看了看:“日期呢?”
“检查过了,还有1个月过保质期。”
白树成定论:“能用。”
他挥手示意沈昭过来:“你来算算,给多少合适。”
沈昭看了看毫升数,又想了想,问:“病人现在多高多重?”
军官苦笑着引着沈昭来到床旁。
床上的人被一层薄薄的白色被子盖住,露出来的、打着留置针的手臂苍白无力,透过皮肉能看到青色的血管。露在外面的脸,也瘦得近乎见骨,却仍像一柄收鞘的剑。眉眼在瘦影中愈显深邃,嘴唇轻轻地闭着。静默地不张扬、不颓靡,带着由内而外的挺拔与澄明。
沈昭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害怕惊扰了这位“睡美人”。
“看得这么认真?认识?”
沈昭摇头:“不认识。”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沈昭求助白树成。
白树成只是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一股子就等着看笑话的摇头摆脑。
沈昭视死如归:“你是……您是杨少校……”
她心虚地越说越小声,嘟嘟囔囔:“我要算氨基酸了……”
军官哭笑不得,没有继续追问。
白树成自行搬了一把椅子坐下,乐呵呵道:“他啊,杨书剑,小屁孩一个。”
沈昭的身形一下子就被这句话冻住了,脑袋也是。
“那位,纪霖,也是小屁孩。”
“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沈昭抬头看了一眼白炽灯,不黄也不昏,她偷瞄向杨少校的方向,也没见人生气,反而笑得挺开心。
“您也就比我们七八岁。”
“才多少年啊,大家都走了,就只剩下我们,稀稀拉拉的,没意思。”
沈昭的心思已经全然没在计算题上了,竖着耳朵听着八卦呢。
白树成眼珠一转,悄然走到她身后。
“算出来了吗?”
沈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哆嗦道:“还差一点……”
“嘿,就知道听八卦。”
沈昭辩解:“在算在算……”
临走之前,白树成突然心血来潮,在沈昭的尖叫声中,掀开了“睡美人”的被子。
他狂放地对杨书剑说:“来,我们来帮他运动运动!”
沈昭捂着眼睛慌张地喊:“师傅你快住手!”
耳边传开白树成充满诱惑力的呼唤:“捂什么捂,想看就看,师傅给你作保!”
杨少校在一旁揶揄:“您可别带坏小姑娘。”
白树成飒爽地把沈昭的双手拉开,一把推到床前:“神经内科,读到这里起码20 ,该看了。”
“来,师傅今天教教你,怎么选男朋友……”
沈昭赶忙闭眼蹲下:“老师,您是不是疯了……”
杨书剑扒拉开白树成,把沈昭拉出来。
“这是他的本性,别被他骗了。”
沈昭猫猫流泪.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