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日当幼崽监护人 第67章 找妈妈的路上（六十七）

这是一种本能。

任何生物面对死亡的刹那，都会激发出的本能，想要活下去的本能。

可是他快没有力气了，他拼命想发出声音，努力伸手，去触碰旁边粗糙的岩石，然后，用手指去抓、去挖、去抠。很快，指甲断裂，指间磨破，里面的嫩肉和血露了出来，他感觉到锥心的疼，可他还是不停。

——要活下去！

那是他唯一的想法。

可一切都是徒劳，他意识开始模糊了，更可怕的是一种冰冷，让他像是沉入冰窖的冷。

寂染感觉到生命在飞快流逝，意识到这一点，寂染忍不住流出眼泪，他感到了绝望。

许多往事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犹如走马灯一般。

最清晰的画面是，他仰头看着极光，发出一声赞叹，拿起相机记录，忽然——

耳边传来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巨响，他不由放下相机，循声望去，就看到雪山成片成片崩塌，空中腾起一层白色的雪尘，而他脚底也开始剧烈震动。

然后……他听到了可怖的声音。

仿佛脚底下有一只刚醒来的巨兽，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嚎叫声。

那一刻来得太快，他根本就搞不清发生什么，就听到父母传来的大喊，然后他被父母整个抱住，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紧接着，剧疼袭来，陷入可怕的黑暗。

等再醒过来，四周一片黑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倒在一块凸起的巨大岩石上，动弹不得。

深渊，把寂染吞噬了。

他的意识即将陷入那片黑暗粘稠的泥潭里，突然，他耳边听到一点微弱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有东西在钻动岩石，他像溺水者在生命终结的刹那听到了水面被划开的声音，他拼尽全力，睁开了眼。

然后，寂染看到了，一点微弱的，莹莹的绿光。

那光十分脆弱，脆弱得好像一股细风吹过它就会熄灭。但在黑暗里，寂染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它吸引住。

那亮光，从石缝里出现，最开始只有一点。

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

寂染难以置信：“那是什么？”

在深渊冰冷黑暗的石壁上，无数微弱、细小的绿色光点，从每一道罅隙、每一处阴影里渗出来。

寂染眼睛里蒙着一层模糊的泪水，他看不清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觉得眼前跃动着无数绿色的光点，宛如他在极地看到的天空，那上面闪烁的群星，跳跃着，流淌着，越来越多，像是朝着他的方向不断涌过来。

但寂染却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恐惧，那东西是活着的，成千上万，像是一直被冰雪封印在冰层深处，直到地崩山裂，在黑暗的最深处惊醒。

而自己恰好是误入其中，又像是准备好献祭给它们的贡品。

寂染惊骇地挣扎，努力晃动手臂，张大嘴，发出最后一声嘶吼：“啊啊啊啊啊啊！”

*

寂染呼吸一沉，猛然睁开眼。大颗大颗汗水从额头滑落，短暂的回忆涌出只在刹那，他却仿佛窥见了某种真相。

可不等寂染细想，就听到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下一刻，仿佛地动山摇一般，大地突然震动了。

就像一百多年前，寂染经历过的那次一样。

不对。

寂染喘了口气，随即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这震动感，不像地震，更像是有无数发了狂的野兽在发足狂奔。

寂染猛然抬头，下一秒，瞳孔骤缩。

“天啊，那是什么！”

所有机器人循声仰头，然后……它们全部静止了，仿佛也被眼前的一切震撼，警示灯不知所措地闪烁起来。

红色的光充斥着整个空间，穹顶之上，黑暗的深处，突然出现一片可怕的黑色东西，正顺着岩壁边缘，像流动的黑潮顺延而下！

寂染浑身汗毛刹那间竖起，他惊骇无比地睁大眼，视野被流动的黑潮占据。

就看见数不清的黑影像被火焰驱逐的黑蛛，又像能吞噬所有生物的食人蚁……密密麻麻，伴随着令人心颤的脚步声，速度比水流还快，倾泄而下，黑色光滑的背甲反射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它们所到之处，火焰被尽数吞没，枯树倒塌，只剩下滚滚升腾的黑色的浓烟。

然后，寂染看清了它们，脸上的惊骇被震惊代替。

他看到亿万只的黑色金属条，有着冰冷硬朗的线条，还有锋利而灵活的节肢爪。

它们正以一种令人窒息的、井然有序，宛如被召唤的士兵一般，带着有节奏的频率和步调，以寂染为中心，朝他肃穆地涌来。

“你们……”

寂染刚发出一个音，自己就被不断涌过来的黑色金属条包围住。此时此刻，黑球球们也惊讶发出一连串电子音，连变形机器人，也只是不断在显示屏里出现【??0??】

寂染心头一惊——连机器人们，也不知道这些新冒出来的黑色金属条到底是什么！

下一秒，寂染就感觉到无数细小冰凉的金属节肢，极其轻柔地碰触着他的皮肤。

“你们，要做什么？”

感受不到任何恶意，寂染只觉得疑惑。

这些突然出现的黑色金属条，仿佛带着一种使命感，十分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体上爬过。然后来到了他的身下，开始快速地往土里钻洞。在寂染和机器人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一个又一个紧接着钻进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谨慎和秩序感。

“这，这是要干什么？”

然而无人回答，回答他的只有巨大而密集、金属碰撞产生的呯呯声，那些黑色金属条不断钻进他腿下的洞里，然后在那下面汇聚、堆叠。

紧接着，他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然后就看到自己像被波动的海浪托了起来——先是他的腿弯，然后是他的臀部、后背……他慢慢被托起，离开了当做靠背的铁板，上半身便无法抑制地往后倒。

然而，更加温柔的力道快速而精准地拖住了他的脖子，他整个人缓缓向后仰着躺倒下去。

然后——

他睁大眼，就那样平躺着，看着圆形穹顶上，黑色的天空。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大海中间的一叶小舟，身体不停摇晃，经历着颠簸，不断有轻微的海浪冲击到他身旁……耳边则响起密集而有序的呯呯声……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令人震撼的事情正在发生——只见无数的黑条机器人钻进土里，又破土而出。

它们彼此互相攀附、重叠、勾连，像无数精密的零件和齿轮在高速咬合转动。

它们同时有序的行动，形成了一种低沉、稳定、充满奇异韵律的宏大合奏。

像是古老祭坛上来自远古神灵的颂歌，又像是机械王国里无数金属同时摩擦撞击发出的声响，在原本死寂的绝望中轰然奏起。

寂染苍白而瘦弱的身体被快速又稳定地托起。

就像被一双巨人的大手，把小小的他轻而珍重地捧在手掌心里，然后缓缓举过头顶。

他转头，看到四周的景物慢慢下沉，感觉到自己正在缓缓升高。

然而那升高的速度却极快，正随着顺山壁而下降黑潮的逐渐褪去而迅速加快。

——这简直像是在做梦。

——完全难以置信。

寂染竭力撑起身体，想朝下看一眼，豁然发现，山涧底部，被火焰席卷围绕的地方被黑潮尽数吞没，很快红色令人不安的火光被绿色荧光代替。

那是黑条机器人身上闪烁的信号灯，在黑暗里明明灭灭，比寂染见过的任何夜空的星辰都还要闪耀。

绿色荧光在寂染乌黑的瞳孔里跳动，他难以置信地张大嘴。

穹顶之下，那片上一刻还让他觉得无处可逃的囚笼，如今已经逐渐远离。

黑潮在攀升，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还有寂染难以理解的精密结构——像亿万计的积木块，在他身下和周围，飞快垒砌，延展，形成一座结实而稳固的四棱台地基。它们以一种复杂到令人目眩的几何结构，出现数不清的凹陷和凸起，严丝合缝地组合在一起。最后组成层叠的拱形和蜂窝状密集的六边形孔洞，展示出惊人的稳定性和强度。

新的黑条机器人还在不断涌入，成群结队，根据某种庞大而精密的计算，结构随之产生细微的调整，伴随着金属冰冷撞击、摩擦的声响，在山涧里回荡，并越来越响，而黑塔也越来越高，越来越快。

这样巨大的工程，像魔法一般，令人眼花缭乱也难以置信。尖锐的塔尖则像雨后的竹笋，一层又一层刺破浓稠的黑暗和浓烟。

寂染很快发现，他离开了穹顶，可这不是尽头，令人灵魂撼动的金属碰撞产生的合奏声还在发出。

上升。

永无止境的上升。

寂染屏住呼吸，感觉自己越升越高，穹顶已经抛在身后……机器人们还没有停止，它们还在不停歇地组合……于是连海岛最高的树尖消失在视野，而没了遮挡，他终于看清了——

这里的真面目。

然后——

颤栗……

无法克制的颤栗，寂染感到了从所未有的巨大恐惧，像楚门坐着船来到海洋，却发现那里有一面巨大的墙，爬上楼梯，他发现，那里有一扇门。

那一刻，楚门窥见了真相。

寂染看到了记忆里，曾经出现过熟悉的、坚硬又粗糙的石壁。

这一刻寂染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永远黑暗，为什么火车会从天而降，为什么大海会变成岩浆……

这里不是海岛……

是深渊！

一旦困在里面，就逃不出去的深渊！

寂染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豁然想起，他在极地大地陷，那片可怕的深渊里，他看到过的……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

在他恢复力气，用两只手臂和出血的手指，好不容易攀上石头，却滚落下去，掉进一片碎石堆，然后在石壁上，看到了密密麻麻、早已干涸的血字。

“好黑……好冷……”

“可怕……绿色的光……”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所有人都死了，我也快死了。”

“远离！”

寂染不寒而栗，他愕然回头，就看到平台下。

黑暗中，矗立着数不清的死人，一具又一具层层叠叠紧紧挨在一起，又摆出各种痛苦又狰狞的表情。

但像是死了很久。

全是可怕像被吸干了的干尸，以绝望奔跑的姿势，定格在了崖底。

仿佛被什么东西追赶，又瞬间吸干了一样。

那一瞬间，寂染恐惧到了极点，冷汗从额头上沁了出来，原本涌出来对生的渴望骤然抽去，仿佛瞬间被注入了麻醉剂，浑身灌铅似的无法动弹。

他只能睁大眼睛，震惊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而与此同时，他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了一道振翅声——

*

“呜！呜！”

寂染倏地回神，他抬手按住青筋暴跳的额角，循着声音望去，就见到了那辆刚从上面掉下来的火车，就悬在他头顶，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

“哥哥！”

这张组合是：记忆—现实—记忆，最后呜呜那里是火车鸣笛声，又回到现实。大家别看糊涂了。我加了“*”让大家好分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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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找妈妈的路上（六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