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岑不安地喊:“哥哥?”
寂染皱了皱眉,朝他轻轻摇头。
“别装不在家!电表还在转呢,快开门!”一阵哐哐的砸门声,伴随着一道气势汹汹的女声响起。
星岑吓得脸色发白,紧张地望向寂染。
寂染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开门。
他没有完全打开,只警惕地拉开一条门缝。
走廊里站着一个年轻女人,穿着白色衬衫和西装裤。见门打开,她毫不客气地一掌撑住门板,用力往里推。
寂染被推得踉跄一步,脚后跟抵到柜子才勉强站稳。
女人原本板着脸,但看清门后的寂染后,却神情诧异地愣了愣:“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
她话音一顿,眼角余光注意到旁边的星岑。
星岑正跪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抓着半个包子,眼睛瞪得很大,愣愣地盯着她看。
女人面容刹那间柔和下来,轻声道:“怎么还多了个小不点。”
寂染没有作声,意识到她认错人了。
她显然不熟悉这户人家,只知道这里住着一个女人带着孩子。
星岑看了寂染一眼,见他态度平和下来,便放下包子,乖巧地打招呼:“阿姨好。”
女人态度祥和地点点头,又转向寂染:“我还以为是有人撬门偷住进来……怎么样,找到你妈妈了吗?”
寂染从门后走出来,摇了摇头。
女人叹了口气:“当初我就劝你别把房子挂出去,你不听。你妈妈为了给你保住房子的名额,可不容易。现在怎么办,你是打算回来住吗?”
寂染迟疑了一下,瞥见星岑紧张的目光,点了点头:“阿姨,我们想继续住这里。”
女人顿了顿:“那你还有钱吗?”
寂染沉默不语,只是紧紧咬住下唇。
女人为难,看向手里的表格,笔在上面点了点:“你才十二岁,要不带你弟弟去福利院吧?那里不要钱。”
星岑一听,立刻紧张地凑过来:“哥哥,我们又要走了吗?”
寂染安抚地拍拍他的头,转向女人认真问道:“阿姨,如果我们要继续住在这里,需要多少钱?”
星岑也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人。
被两个孩子这样注视着,女人沉默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房子很紧张,你这间其实早就被盯上了……但看你带着弟弟——唉,算了,谁叫我也是当妈的人,实在不忍心看你们去福利院。”
她拿出笔快速计算了一下:“这间房之前挂出去是2300信用币,这笔钱你得先还上。剩下的租金每月600,我会帮你们申请特殊津贴,把零头抹了,这样就只要340。再宽限你们一星期,七天后我再来收钱。”
说完,她抬起头,严肃地看着寂染:“一共2640信用币。这可不是小数目,你能拿得出来吗?”
“谢谢您。”寂染脸色有些白,但仍坚定地说道,“我会尽快筹到这笔钱的。”
送走女人后,寂染一下没了胃口。
星岑惴惴不安地望着他,小声问:“哥哥,我们是不是没有钱?”
寂染深吸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伸手拿过桌上那本软皮记事本。
星岑站在他身旁,又紧张地追问:“我们是不是要被赶出去了。”
“不会。”寂染摇了摇头,尽管这样说,但他心里还是一直在打鼓。
他翻开记事本,幸好里面写的是汉字,他能看懂。
避难所的官方书面语是中英文,日常对话也是汉语。他怀疑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南海,出事前那里住的也大都是华人。
隧道里面条一样的文字,居然没有见过,那他该去哪里找遗属归还遗物呢。
这个问题在寂染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现在最重要的是钱。
记事本主要用来记账,寂染匆匆翻过。
他现在对物价并没有概念,所以无法判断这些数字代表的,究竟是贵还是便宜。
但能看出这些日常开支,与那笔房租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刚才与女人的对话中,有一条信息让寂染格外在意。
昨天与士兵接触后,他就知道,堡垒内的住房非常紧张。
放在他以前的时代,这种情况,要么摇号,要么花更高价格去买资格。
少年和他母亲拥有这个宝贵的住房名额,但他却突然急需用钱,把房子挂了出去。然后拿着这笔要远比房租多得多的“转租”费,离开了。
显然,少年知道这个旅程,很可能一去不复返。
令寂染想不通的是,既然少年是下定决心去找妈妈了,进入那条生死难料的隧道,那为什么还会这么着急需要钱呢?
难不成他以为,隧道的另一端是另一个人类基地吗?
就在他翻到本子中间时,一行稚嫩而简短的字迹陡然映入眼帘:“我拿到药了。要去找妈妈,给妈妈用药。妈妈就能回来了。”
寂染愣住了,迅速向后翻去,却发现后面全是空白——这竟是那个少年留下的最后一段“遗言”。
“药?”合上笔记本,寂染长长地吐出口气。
他拧紧眉坐在椅子上,味如嚼蜡地吞咽着包子。
他实在想不通少年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竟然想不通,便不再纠结了。
现下他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在短短七天的时间里,凑够这笔巨款呢?
“哥哥?”一直在旁观察的星岑,看到寂染眉头紧皱、面色凝重的模样,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放下吃到一半的包子,走到寂染身边,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认真地开口:“哥哥,我不要新牙刷,也不要新牙膏了。”
寂染回过神,微微一怔:“什么?”
星岑语气郑重道:“我会想办法赚钱的,你不要着急。”
寂染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如果不是偶然捡到少年的钥匙,他和星岑根本选择都没有,只能住进福利院。而即便真的住进福利院,也不意味着天就塌了。
想到这里,寂染重新平静下来。
他伸手拍拍星岑,轻声道:“没事,哥哥会想办法。”
……
简单吃完一餐,寂染找出两个水壶装满水,又把昨天士兵给的环保袋拿出来,仔细装好证件,又放了些吃的。
装完这些,他又略一犹豫,又往包里塞了些酒精,纱布还有药品——在深渊待得太久,如果不带上这些,他便会感到不安,反正也不重,带上也不碍事。
准备妥当后,他便带着星岑出门了。
现在刚过中午,走廊上全是人,看样子都是要出去做工的居民。
寂染牵着星岑,经过一对正要出门的母女,小女孩正贴着妈妈的手臂撒娇:“妈妈,我今天可以不去幼儿园吗?”
女人摇头:“不行,你要上学,不然以后就是文盲了。”
星岑一直盯着她们,直到走出走廊还忍不住回头张望,寂染注意到他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星岑犹豫了下,小声问:“我是不是真的有点傻?”
寂染一脸莫名其妙。
星岑又说:“我不想做文盲。”
寂染:“所以呢?”
星岑:“我,我可以上学吗?”
“可以。”寂染好笑地说,“我现在就带你去福利署,他们会安排的。”
……
堡垒实在太大了,寂染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来者,找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好在,这个点路上的人很多,他只需跟着人流移动,便很快找到了公共交通的搭乘点。
这时候是下午一点过,尽管堡垒里见不到天光,但人造灯光有的是,整个空间被照得就跟白昼一样亮。
星岑好奇地仰着头,打量这片与众不同的“天空”——没有云,也没有湛蓝的背景色,只有金属色的穹顶上布满了密集的圆形探照灯。但那灯光太过刺眼,不能直视太久,否则眼睛会变得很疼。
寂染牵着他走到站牌旁,仔细查看线路信息。
站台一侧停着他们昨晚乘坐过的那种行李车,但租金并不便宜:每半小时就要支付8个信用币。
相比之下,公交车实惠得多,单次乘车只需1个信用币,像星岑这样的小孩还可以免费。
他们住的地方离福利署不算太远,只需经过十三个站点。
等到要搭乘的车辆进站,寂染便紧紧牵着星岑随人流上车。
然而他很快遇到了第一个难题——其他乘客只需将手腕在车门旁的机器上轻轻一刷,就能完成支付,但寂染没有植入芯片。
他想起之前士兵的做法,取出临时身份证,在机器上尝试刷卡。
“嘀”一声,机器却提示:“刷卡失败。”
寂染顿时心慌起来,连忙翻找其他证件。他逐一拿出来尝试,却都显示失败。
此时,车上的乘客和身后等待上车的人群开始逐渐不耐烦。
寂染脸颊发烫,当拿出最后一张卡刷的时候,再次听到“刷卡失败”的提示音。他只能牵起星岑的手,对其他人低声抱歉,逆着人流打算下车。
就在这时,司机叫住了他们:“要去哪儿?”
寂染红着脸,讷讷地回答:“儿童福利署。”
周围的嘈杂声忽然静了下来,更多的目光投向他们。寂染感到浑身不自在,进退两难,只能更紧地握住星岑的手。
司机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目光从寂染局促的站姿,移到星岑那身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和过大的鞋子上,最后收回视线,朝车厢后方指了指:“找个位置坐下吧。”
寂染愣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去,别堵在门口。”
“谢谢您,等我有了钱,一定马上来补上车费。”寂染由衷地说道,语气里满是感激。
星岑也仰起头,跟着脆生生地喊了一句:“谢谢司机叔叔!”
司机只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在意。
寂染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拉着星岑在靠近下车门的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们刚坐下不到一分钟,车辆便平稳地启动了。
坐在他们前排的一位男士,正专注地看着一份很大的报纸。寂染并不想偷看,但他的位置,一抬眼便恰好能看到报纸版头上最显眼的两个大字——“招聘”。
寂染心头蓦地一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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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捡垃圾养哥哥(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