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乱时空相遇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手镯由黄金玫瑰以及白色翎羽绘制而成，精心勾勒出的纹路附着其上，在精致珍珠的点缀上，充满神圣。

手镯接触到肌肤是冰凉的，佩戴完成之后，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攀至身体各处。

莱之晃了晃脑袋，脑海深处的电流声消失。

下一秒，他无意识的伸出左手，轻轻放在塔妮娅的头顶，金色的光芒从手心喷涌而出，笼罩住了塔妮娅，塔妮娅不再继续透明化了。

同时，莱之也失去了意识，闭上眼睛之前，他看到离枢面上的惊慌。紧接着，身躯似乎被人接住，落入了温暖的怀抱里。

最后，沉入寂静的黑。

啪嗒啪嗒的雨声伴随着叮咚声响彻在耳旁，莱之再次醒来，已经身处医院。病房里有些昏暗，只有壁灯散发出的微弱暖光。

床边趴睡着一个黑色长发的小女孩，那是阿莉娅，能趴睡在这里，看样子她没事。

其他人呢？

视线在房间里扫视一圈，莱之没有看到除阿莉娅以外的人。他晃了晃昏沉的大脑，手臂撑着床单坐起身，从背包里取出一件长袍，披在阿莉娅身上。

“你醒了？”

莱之抬头看向走进屋中的少年，微微怔愣片刻，恍惚间，与记忆里第一次在雪国醒来时，所看到的场景重叠。

只是屋外不再是白茫的飞雪，屋内亦不再是暖烘的壁炉。

少年黑发上不再沾有调皮的风雪，也没再淡定的去掉身上的长袍，反而急切的朝他走来，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原先灿烂的笑容染上了不少忧虑，或许是顾虑到沉睡的阿莉娅，声音刻意压低着，“怎么呆呆的？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莱之回过神来，不太自在的移开眼。

“没。”

“真的？”

莱之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离枢递来的手镯，下意识地伸手轻抚，嗓音略哑，“塔妮娅她...”

“消失一半的身体好像定型了，我不太清楚影响她消失的因素。就从仓库里取了几瓶神仙药水，混合一点泉水，临时赶制出营养舱，让她躺进里面泡着了。”

离枢边说着，边脱掉长袍挂在衣架上，又扶着莱之重新躺下。

“谢谢，离医生。”

“身体好了是吧？才会拿我取乐。”

“不敢。”

莱之一躺下，就能够更好的看向窗外，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又顺着垂直的角度滑落，这还是小镇第一次迎来大雨。

“下雨了。”

“是啊，你没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换了吗？”离枢眯了眯眼，俯身又拉着被子往莱之肩膀处盖了盖。

昨天莱之突然昏迷，离枢背着他往医院赶，走到半路，雨水毫无征兆的往下砸，将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我睡了很久？”莱之的视线忍不住在拽被子的那双手上流连。

骨相美的少年，指节亦如精心雕琢而成的艺术品，肤色细腻不失柔美，却又因着骨节分明而尽显修长。只可惜，有几道伤痕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莱之看的久了，连带着对方在研究营养舱时不慎划到的伤痕部位，都看得一清二楚。

“还好，也就一天。”离枢注意到了，故意将手在半空中滑了滑，就见莱之的眼睛跟着动了动，好笑的低哼一声，忍不住拽起被子盖在莱之的面上。

“莱之先生，一直盯着别人的手看，是很失礼的行为。”

莱之不太自在的将被子往下拉，尴尬的轻扯了扯唇角，“抱歉...”

沉默没多久，莱之又忍不住出声询问一句，“没用膏药吗？伤口处的愈合状态看起来有点慢。”

离枢愣了愣，下意识将手伸到身后。

“没事，只是小伤。”

阿莉娅醒过来了，本来还有点迷糊的状态，一看到莱之精神不错的样子，就立马清醒，高兴的爬上床抱住了莱之的脖颈。

“哥哥！阿莉娅好想你。”

脸颊处传来湿润的触感，莱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阿莉娅哭了，原本伸起想要拎人后衣领的手，变成了拍背安抚。

没人打扰阿莉娅，静静等待阿莉娅自己恢复平静。

阿莉娅坐起身，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转头又伸出手，朝站在床边的离枢讨要抱抱。大有一种平均分配的意图。

离枢抱着阿莉娅，搬了个小木凳，坐在莱之的床前。

莱之静静侧首看着，在他昏迷的这一天里，一定发生了很多事。

“阿莉娅，只有你们收到讯号吗？”

莱之走之前，曾经通过端脑发送密函，表示自己要前往世界的另一边。

因为不确定同伴里还有没有叛徒的存在，他设置了好几层加密，又添了丝审判源力，最终只有没问题的人才能成功破解密函。

阿莉娅摇了摇头，慢慢将自己的经历用最简单的话说出口。

原来在一个月前，他们确实每个人都收到了密函，并顺利通过密函发起新的链接定位，在即将崩塌的虚拟星际中成功汇合到一起。

只可惜，汇合点出现了意外。

刚汇合就被黑势力追上，他们怀疑过身边还有叛徒，但是每个人都解开了密函。

他们开启了第三次星际大逃亡，可惜没来得及进行分散，只能在西奥多的带领下，集体跑到雪国的隐藏通道入口。

他们本来可以毫发无损的抵达新的世界，却在进入通道时，被叛徒反打。黑势力追了上来，西奥多和他们说，不能让黑势力进入通道抵达新的世界，所以他决定留下，并率领部分人抵抗黑势力的攻势。

但是，黑势力火力实在太过强悍，大家几乎全军覆没。飞船大部分被击毁，阿莉娅和几名未成年人无力抵抗，只能和受重伤未彻底消亡的同伴们被迫困入束缚网。

在他们即将被打捞上黑势力的星舰时，原本就处于重伤状态的塔妮娅，不顾一切的将网兜切开一个口子。

塔妮娅的身躯已经进入消亡状态，她没办法救回全部人，只能选择将最后一枚完好未破损的、能够容纳意识体的徽章，对准西奥多。

再紧急拉上身旁最近的阿莉娅，就近选择一架飞船，趁通道快要闭合的最后一秒，冲过去。

莱之和离枢听完都沉默了好久。

如果可以，莱之或许会特别想要站在他们每一个人面前，鞠一躬，说着：辛苦大家了，以后迎接大家的将是最美好的生活。

可惜，他现在没有机会说出口。仅仅是对阿莉娅说一句你辛苦了，都很艰难。

大家似乎没有他这样的好运气，坠落到乌托邦里，被小太阳拯救，及时脱逃到新的世界。

为什么他们只能不断逃脱？

是因为他们太弱了吗？

脑海深处的电流声又涌起，莱之咬了咬牙，仅仅是想要对抗这股电流的动力都没能起来。

是啊，他们就是太弱了。

一直以来都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只有院长在的时候，会温柔的安抚他们疲惫的心绪，告诉他们，熬过去，自由的未来就在等待他们。

可是院长似乎又是每一项实验的发起人，只是手段远没有黑势力来的暴力。

所以，他们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真的爱护吗？

那么...由一群不健全的实验体所组成的群体，也能被称作为家庭吗？

可是人类一定要执着于有没有家庭这一意义吗？

“孩子，如果每个人都要去追寻自己生存的意义，那么，这个意义终将不是意义，只是你的一种执念。”

院长的话和电流声在脑海里夹击、碰撞，莱之却诡异的冷静了下来。

或许，如果非要论有没有家人的话...

“离枢，我也可以是你的家人吗？”

莱之听到自己发出这样一句疑问。

“可以...”离枢似乎呆住了，连带声线也有些飘忽，却又在下一秒，坚定不移的补充一句，“当然可以！”

“那...我的同伴们？”

“也可以是。”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你的同伴，那自然也可以是我的。莱之，还记得吗？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也想要有一个很可靠的哥哥。莱之...哥哥。”

黑色的瞳孔直直盯着莱之，瞳孔的主人扬着兴奋的笑容，似乎在因为，终于有机会把内心深处的想法表达出来，而振奋着。

“好耶！那样阿莉娅就又多了一个哥哥啦！让我来数一数，离枢哥哥会是我的第几个哥哥呢？”阿莉娅坐在离枢的大腿上，掰着手指头认真数数。

“莱之哥哥是大哥哥，西奥多是二哥哥，埃布尔是四哥哥...”

“离枢也会是你的大哥哥。”莱之打断阿莉娅的数数，常年没有任何表情的面部，难得柔和下来。

“诶？为什么啊？那样我就拥有两个大哥哥吗？”虽然身为实验体，但是实际年龄只有四岁的阿莉娅困惑满满。

“是的，你将会拥有两个大哥哥。”离枢低头轻笑着，伸手轻抚阿莉娅的脑袋。

莱之似乎完全松了口气，情绪得到了很好的安抚，上下打架的眼皮，终于撑不住，渐渐陷入沉睡。

窗外大雨倾盆，屋内尽管有些昏暗，但却因为这奇妙的发展而变得有些温馨。

离枢和阿莉娅对视一眼，没有打扰他，离开房间，给他提供了安静舒适的入睡环境。

刻意放轻的挪凳声，走远的脚步声，木门轻关的声响，最后剩下窗外大雨哗哗的声音。

意识，再一次，渐渐陷入寂静的黑。

莱之短暂的逃避思考其他同伴的下落。但他实际上也猜得到，勉强生存下来的其余实验体，等待他们的，肯定又会是新一轮的残酷折磨。

通道已经被发现，现在回去无异于瓮中捉鳖、死路一条。而他们已经来到了新世界，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强行开启返程的通道，回到那个虚拟世界里。

他们必须在这个新世界里好好生活，直到思念彻底淹没他们，自责与仇恨的种子长成参天大树，逼迫他们不得不往回走，去救人。

或者，去救等待着他们收尸的躯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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