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诡秘里混吃等死 第5章 清晨

晨光熹微，柔和光线透过厚厚纱帘散射在柔软被面，叽叽喳喳的清脆鸟鸣声将黑色短发青年从浅薄睡梦中惊醒。

“哇啊！”

伦纳德猛地从床上弹射起身，大口喘气脑袋乱晃，碧绿双眸警惕快速扫过四周环境。

确定见到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布置，悬着的心总算是放回肚子里去了，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的还是昨天更换的那套睡衣，又抓起衣领迟疑的凑近嗅了嗅。

嗯，还是那块香薰。

甩甩手臂，蹬蹬腿，没有任何不适，只有大睡一场后的舒适惬意，身体每个细胞都散发着懒散餍足的气息。

这样一轮排查下来后总算是能确定昨天，不，那只是昨晚做的一个荒诞离奇的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伦纳德掀开平整被子，转身下床，一只脚尖已经勾起摆放工整的拖鞋，但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一时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拧眉扭头回望，入眼却还是那副光景。

微风轻拂纱帘，书桌上只动了一个字的工作报告，随手放的羽毛笔，右侧墙面上自己的肖像画......

伦纳德收回视线，将信将疑推开房门，吱呀一声，探出半个身子左右查看，走廊空荡。

碧绿眼眸浮现迷惘，又跨一步搭上走廊扶手俯身试图看清楼下是否有人，屏住呼吸集中注意力去听整栋洋房中细微的声响。

没有脚步声？

突然一股刺痛从脑海深处震荡开，嗡的一声长鸣，像是被人用音叉狠狠敲了一下，余波在大脑有限的空间里不断回荡。

伦纳德捂着后脑表情痛苦扭曲站不稳身形，脚步虚浮扭了几步，后背贴着墙，几乎就要翻滚起来，无意中手肘顶开了什么，脑海中嘈杂混乱的声音刹那间尽数湮灭，一片清明。

他撑着地面艰难起身，手肘顶开的是一扇门，伦纳德眉心微皱，碧绿宝石瞳在眼眶中提溜一圈，一点星光闪过，切实的记忆碎片从梦境中切割分离。

原来这是沙利叶的客房。

那是一场真到足以乱假的梦境吗，还是一场真实的经历化作了梦呢。

手掌虚虚搭在门把手上，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得到答案——

因为在那场说不明道不清的梦境中，这间客房应当已经玻璃破碎遍布血液一片狼藉了。

与迷蒙记忆中对应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客房内布置原封不动一片整洁，一点都看不出有人入住过的痕迹。

彻底推开房门，站在中央原地转了一圈，窗户玻璃完好，床铺被褥平整到没有一丝褶皱。木制长条地板缝隙中干爽无异味，以他在值夜者小队工作这几年侦察经验来判读，此处根本不可能出现过血流满地的状况。那样的现场就算是马上清洗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没有放置的行李，没有脚印，什么都没有。

伦纳德甚至都已经在怀疑，真的存在沙利叶这样一个人吗？难道从昨晚开始一切都是一场环环相扣的梦境？

特别是当与沙利叶的一切记忆都好似蒙上了层层罩纱，所有事物都看不真切，连同翻滚的感情都背逐渐浇灭，开始变得冰冷。

伦纳德瘫坐在床边，被褥格外柔软，像是要将他全部吸入无底洞，他岔开双腿大大咧咧坐着，指尖插进黑发里揉搓，一手捏着下巴，双眼紧闭眉毛皱的几乎要陷下去，神神乎乎的左右摆动下颌。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仔细想又不觉得哪里问题，陷入回忆，意识跟随视角移动。

从第三视角畅游自己的记忆能看见很多被忽视的细枝末节，比如整洁过分的被子，我穿睡衣通常不喜欢系上领口带子，等等，额，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我记得我的睡相在教堂值班的时候似乎是被队长都吐槽的烂啊......

怎么可能直挺挺的一条，这样睡一个晚上，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终于找到了盲点，伦纳德的脑子就像是从发条变成马达，运转飞快，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表明看似并无差别，实际上改变异常都是一些只有自己清楚的小习惯。

“伦纳德......”

“伦纳德？”

远处似乎有声音在呼唤他，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你醒了吗？”

伴随着扣扣敲门声，伦纳德猛地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扭头就看见一人身穿花边围裙站在门边阴影里，手上还维持着轻叩房门姿势。

黑色长发利落扎成低马尾搭在肩头，些许调皮的碎发落在鬓边，镜片给漆黑眼眸镀上一层柔光，眼尾落下的自然弧度十分亲和。单边耳垂上一点血红宝石银钉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伦纳德腾一下起身，旋即又呆呆的立在原地。

他简直要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楞了许久直到沙利叶望着他担心的走上前来，在眼前关切挥了挥手，盯着绿眸试探问了句：“你没事吧?”

"没，没事。"

伦纳德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沙利叶肩膀，使劲前后摇晃，似乎要确认面前人是真是存在的并不是虚幻的记忆泡影。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沙利叶是活着的，真正的沙利叶。那果然是一场恐怖噩梦吧，肯定是加班太多昏头了。得好好和队长说说，最近少给我排点夜班。

伦纳德这么想着，上下左右像是要把沙利叶瞧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光顾着打量脸了，此刻才注意到沙利叶身上穿的围裙好像，是他的？

“等等，你怎么穿着我的围裙？”

沙利叶低头攥着围裙一角，目光游移不知道在看哪里，有些报赧低声嘟囔道，"我只找到了这一件......"

伦纳德看着他，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穿这个干什么？”

“我已经做好早饭了，凉了味道就不好了，快下去吃吧。”

……

伦纳德半推半就糊里糊涂就被沙利叶扯下楼洗漱，推到餐厅摁着双肩坐下，刚想开口说话，脖子不知不觉就被系上餐巾，刀叉被囫囵塞在手里，等到脑袋清醒些，已俨然是一副开动前的景象了。

面前一份热气腾腾的煎蛋培根厚切三明治，生菜叶上都还挂着水珠，右手边是几份不同口味酱料。

似是瞥见伦纳德目光在酱料上停留了几秒，沙利叶坐在旁边一手撑脸笑意盈盈说道，“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只好每种口味的都准备了一点。”

“都行，我对这些没有什么要求。”

“你不一起吃吗？”

“我不吃，我已经吃过......不，我已经吃饱了。”

沙利叶说话时眼神飘忽不定，语气也一点都不坚定，在说吃过时瞥见伦纳德满脸怀疑盯着他更是顿了顿改口又换了种说法。

伦纳德没再看他，心里琢磨暗想，他在想什么简直不要太好猜。

吸血鬼是靠血液维持生命的吧，从刚才就一直缩在阴影里，难道真的会被阳光晒成人干？

带着满肚子疑问，伦纳德迅速扫空餐桌。一起清理完厨房后两人坐在餐桌上，面前是两杯冒着白雾的红茶。

“现在你总没借口了，最好如实交代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不能好好解释，给出的理由不够信服……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报告给队长，这样的异常看起来非常像失控……”但你现在的灵性看起来很稳定。

伦纳德狐疑提杯浅抿，液面映出他持续警惕的视线，以至于被红茶烫到舌尖瞬间破功。

红茶热气将镜片蒸腾上一层薄雾，坐在对面的沙利叶两手纠搭在大腿根，垂着脑袋，半敛的黑眸目光左右游移，难掩他心中踟蹰。

身上寄宿着序列一天使这种事情实在……低序列非凡者听到了立刻就会死掉吧。

还对他做了那种事情，昨天晚上不应该是绯月圆满之夜。突然失控让祂控制了我的情绪和身体，果然住的地方还是离人群太近了……要尽快搬走。

至于他……

沙利叶眼角余光落在红茶液面通过反光偷偷睨视对伦纳德，没想到他自始至终一直盯着自己，偷窥的小动作被抓个正着。

伦纳德拧眉不解，不说话看我是什么意思？

虽然自己对这位医生印象还不错，但可能危害到廷根的存在就必须极其小心的审视，摒除个人情感可能带来的误判。

“你没有什么话要为自己辩解吗？”

沙利叶小幅度缓缓摇头，轻叹一声，终于抬眸专注盯着他眼睛，掷地有声说道：“不，这些不是你能够知道的事情，伦纳德，不要再追问了。”

“你会死的。”

或者说你现在还幸存着都是一个奇迹。

但为什么‘祂’会突然出现，我明明有好好戴着封印物。右耳垂上不断散发着隐秘非凡气息的纯银镶红宝石耳钉存在感十足。

沙利叶想着下意识抬手要去摸，后知后觉想到伦纳德还在，一时手臂滞在空中又尴尬的放回去。

“这枚耳钉，昨天那个人不是你吧？”伦纳德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盯着耳钉和自己记忆中画面逐帧对比，得出的结论也确实如此。

什么叫你会死的？这口气大的，听起来比我还狂妄。

“我没法解释任何。”

“那就跟我去小队和队长说清楚，”伦纳德见他这副软硬不吃态度根本没法交谈撑桌就要起身，“队长会和上级报告审查……”

“不用麻烦了，邓恩队长他没有这个权限。”

沙利叶倒是稳稳坐着淡定无比，两手交握杯壁抿了口红茶：“这件事在教会秘密档案里有记载，你放心，我是在监视下生活的。”

他扭头瞟了眼窗外光景：“时间还早，再坐一会喝喝茶，我会和你一起去小队报道，不会偷跑的，放心。”

“要是不放心，你应该随身带着镣铐吧，拷在一起我总没法走了吧~”

沙利叶十分不在意笑着打趣，也真的如他所说伸出一只苍白纤细手腕。

咔嚓，现在两个人又重新坐在了谈判桌般的无辜餐桌上，银白的镣铐静静躺在桌面，但束缚手腕的地方空无一物。

伦纳德没选择这么做，虽然怀疑，他还是决定不要贸然动手，好说歹说还是新同事。先等老头醒了再问问他的看法意见，总之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要这么做。

“我泡的茶是独家秘方，尝尝看吧~”沙利叶说着将对面的茶杯推了推，送至伦纳德眼前。

“唔。”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吗，看起来就是普通红茶啊。

他撇撇嘴无声嘟囔，提杯左右端详，忽地向沙利叶偷去狐疑目光。该不会偷偷下毒想灭口我吧？

伦纳德的视线实在直白的难以忽视，沙利叶抬杯的手腕一停，态度真挚：“我们都是同一壶不是么？”

见他若无其事模样，伦纳德将信将疑小酌一口——

太美味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喝的红茶！清甜回甘，还有一股独特的花香味，真实的就像追着鲜花啃却没有草的苦涩味。身体暖暖的，感觉精神都放松了。

伦纳德惊讶垂眸瞥见茶杯里面漂浮的茶叶，无非再正常不过，似乎茶汤的颜色偏红……

沙利叶将这幕尽收眼底，杯底遮挡住嘴角噙着的那抹暗笑。

确实只是普通的红茶，但我加了点友善的‘添加剂’。

沙利叶黑眸趁机上下打量他，对方还沉浸在红茶续杯似乎味道就不太一样了的疑惑中。

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灵视下也很正常……但他的气息，我绝不会认错，他身上也有寄生物，尽管很微弱，似乎是在故意隐藏气息不外泄，害怕被发现吗？

寄生虫就是这样，卑劣的汲取宿主的一切取而代之，没有切实利用价值为什么平白无故要帮你……都是地狱的恶魔，无法后悔的交易。

看着他宝石般澄澈透亮的眼睛，里面似乎藏着一整片星空的光亮，还有点傻，真是一点没变啊。但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重蹈我的覆辙。

“伦纳德……你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事情吗？”沙利叶敛眸并不直视，声音比起先前不容一丝反驳余地的拒绝多了些小心翼翼，羽睫轻颤，指尖一下下有节奏的敲击陶瓷茶杯把手。

“嗯？”伦纳德面色诧异暗想，这算是什么问题？不过时代的主角总是有他必须要完成的使命，姑且算有吧。

“有啊。”他双手抱臂懒散靠在椅背上翘着凳子，差点没下意识靠脚桌面，只好改为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

“你问这个干什么？自己的事情倒是一点都不说。”

“没什么，只是善意的提醒，不要太过相信命运降下的机遇会落在自己身上……有时候，不、大多数时候，幸运与厄运是相伴赐下的。”

沙利叶说着低头吹了吹温热的红褐色茶液，液面掀起阵阵波澜，内心也并不平静。

在签订契约内最大限度的提示你了……你听的明白吧……

“对了，伦纳德有看见我的小蛇吗？”沙利叶放下茶杯在桌面比划道，“大概这么长这么细，眼睛和鳞片都是银白色的。从昨天意外发生就找不到它了……”

“今天早上也在试着呼唤它，但迄今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