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林瑶没有遮掩,她既敢当着林婵的面说,就没打算隐瞒。
林瑶把篮子放回原处,腾出空间给她们三人发挥,又背着手轮流走到身后看了一会,见她们钩织步骤都没有出错,竖起大拇指称赞。
“怎地,我拿去卖的话,三妹妹就不要了?”林瑶看她犹犹豫豫的,眼珠一转,拿回来作势要放回篮子里。
林婵眼疾手快,抢回来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怎么会,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拿回的道理。”
她只是在想二姐姐应该是缺钱才拿去卖的,之前又送过她剑穗了,她直接拿走会不会不太好,要不要给二姐姐钱。
可一家人这样倒显得生分了,会不会让二姐姐多想?
不过看二姐姐那态度,分明是跟她要好才让她随便挑的,哪有什么弯弯绕绕,是她多想了。
林婵挠挠头,不再有负担,往后她有什么好东西多想着二姐姐不就好了。
“听二姐姐的话,这不是第一次拿去卖了吧?”林婵直问。
“先前卖过一次,可能是比较新奇的物件,价格还挺乐观的。”
这里又没有手机,长夜漫漫,无聊得很,不如钩织些物品去卖,赚点小钱。
“三妹妹要不要学?”林瑶翻出织具,正好做多了,还剩一套。
“不不不!”林婵拼命摇头摇手,好似织具是豺狼猛兽,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要是给我把剑,还能武出花来,女红会打手可不行。”
从小到大她就学不来女红,母亲强硬让她学习,到头来不仅把鸳鸯秀成了鸭子,还被针扎得满手伤,自此也不再勉强她了。
这线勾来绕去的,她看着就头晕,打死她也学不会。
“噗嗤。”林瑶乐得笑出声,看出她的恐惧,撤回了一套织具。
云露速度很快,织得得心应手,苏嬷嬷年纪大了,比之稍慢些,但可以看出都不是第一次织了。
云月织了几步就会停下来,回头查看是否出错,应是刚学的。
林婵看着,一种不对劲的感觉涌上心头,把林瑶拉到角落,低声问道:“二姐姐,你把钩织法子都教给她们了?”
“对啊。”林瑶不假思索地回答,她知道林婵话里的意思。
“我相信她们的为人,当然若是我看走了眼,也不怕她们学了自用,本来这种东西会的人研究多了也能依葫芦画瓢织出来。”
最重要的并不是织法,而是她脑海中在这个朝代不曾有的物品图案。
“那好罢。”二姐姐都这样说了,林婵也不瞎操心。
“三妹妹不觉得这种行为会低贱吗?”林瑶回问,“一个闺阁女子,又是侯爷之女,竟然售卖自己钩织的物件。”
她以为林婵是想私下跟她说这个的,毕竟若是外人知晓少不得会有人嘲笑,连带着林家人一起。
“以精艺谋正当之利,能人当如是也!”
林婵说着气馁了起来,“不像我,什么手艺都没有,只能靠家里给的月俸。”
天知道她有多羡慕那些能靠自己手艺谋生的女子,那可太厉害了。
“不许妄自菲薄。”林瑶捧着她的脸,真诚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三妹妹有一身好武艺,可做了不少行侠仗义之事呢。”
特别是会轻功的,“咻”地一下就飞走了,她都羡慕死了,可惜她这个身子骨是学不了咯。
“真的?”
“嗯!”林瑶郑重点头。
林婵被夸得飘飘然,刚才的惆怅一扫而光。
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武功好夸她,家里其他人都不准她练武,在外面的义举也被说成是惹祸。
她好开心。
“呀——啊——”
林瑶的纤腰蓦地被一双手搂住,整个人凌空抱起旋转,惊得花容失色,发出一声惊呼。
苏嬷嬷、云露和云月听到声音,连忙停下手里动作,齐齐抬头看过去,而后嘴角扬起继续钩织。
林婵转得不亦乐乎,全然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
“不行了三妹妹,头好晕,快放我下来。”
话音刚落,林瑶双脚着地,眼冒星光,幸好有林婵搂着,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反观林婵,跟没事人一样,呼吸平稳如常。
这就是习武之人的力量吗?
虽然身材纤细,但怎么说她也是个成人,林婵抱起她跟提个竹竿似的,恐怖如斯。
“云袖!出何事了?”林婵抬眸看到来人惊讶问道,见三姐姐已经缓过来,绕过她走到门口。
云袖一瘸一拐地从院子走进来,衣袖裙摆都沾上了泥土,手掌有擦伤,鲜血混杂着泥土。
“见过二小姐、三小姐。”云袖僵硬的身体行到一半的礼被林婵制止了。
林婵嗔怪道:“又没外人,都这样了还行什么礼。”伸手拿了一把椅子轻按她坐下。
“云露,快些去把伤药找出来。”林瑶回头正好见到云袖行礼的模样,屈膝时双腿发抖,脸色疼得发白,想必身上不只手掌那点擦伤。
出发回京之前,她特意备了好些类型的药,不过都没怎么用上。
“不敢劳烦二小姐!”云袖惊得要站起来,被一只手轻按肩膀又坐了回去。
“奴婢就是来的路上没注意摔了一跤,等回去清洗干净就好了,不打紧的。”
林婵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也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
“就听二姐姐的,你都这样了,不上药的话夜里会疼得睡不着,过了夜肯定会发炎。”
林瑶不理会云袖的推辞,从药盒子里找出合适的伤药,蹲下挽起她的裤子……
“二小姐,这怎么使得!”云袖见此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站了起来。
“小姐,不可!”苏嬷嬷、云露和云月三人异口同声惊呼道。
寂静的房间里,林瑶被她们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药瓶子差点滑落地上。
林婵亦如此。
她就是拿了伤药顺势上个药,怎么反应如此大。
二人相视苦笑,终是摇了摇头。
云月蹲下摊开手掌,“小姐,还是让奴婢来吧。”
林瑶瞥了眼惊慌的云袖,只好无奈地把伤药交给云月,叮嘱道:“她的膝盖和手臂应该也有擦伤,你都掀起来检查下,清洗干净再上药。”
说完林瑶让出位置,走到一旁坐下。她们的主仆观念深刻于心,此时争执没有意义。
“好。”云月应道,扶云袖坐下。
苏嬷嬷和云露也上前帮忙,掀起衣袖,果然手臂和双膝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除去手掌沾有泥土,手臂和双膝有衣服遮挡,情况稍好些。
伤药撒上去,云袖额头布满细汗,浸湿了额前碎发,紧咬着嘴唇,硬是没吭一声。
林瑶看着都疼,赶忙找了一条干净的手帕叠好让云袖咬着,再这样咬下去唇瓣都要破皮了。
林婵拿出手帕帮她擦去额头汗水,直皱眉头,要不是为追她而来,云袖就不会受伤了。
她关禁闭后,母亲派了云袖来看管,云晴告假家去后,云袖也暂时负责照顾她的起居。
虽然是母亲院子里的人,但很多事云袖都是顺着她,多次替她遮掩过去,还帮她打听府里的事情。
母亲……对啊,云袖是母亲院子里的!
母亲院子里那么多奴婢,能得到青睐,被派来负责看管她,做事必然利落稳重。
这些日子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可是云袖自从今夜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现下还摔成这样。
若非有事影响,何至于此,林婵寻思要找个机会单独探探口风,能帮的话她肯定是会帮的。
没多时,云袖伤处都已经上好了药,用纱布缠起来。
“多谢二小姐、三小姐。”
不知是不是二小姐的药昂贵见效快,还是她们的温柔重视,云袖感觉不怎么疼了。她拿下口中的手帕小心收好,起身十分郑重地开口道谢。
然后又转头一一谢过帮她上药的三人。
“小事,不用客气。”林瑶递过去几瓶用白瓷瓶装着的伤药,“只上一次药好不完全,这些你收着,自己看情况再涂多几次。”
“不行。”云袖摆手拒绝,“二小姐方才给的伤药已经是奴婢莫大荣幸,请恕奴婢不敢再受此恩惠。”
她本就不坦荡,已经接受过二小姐的一次好意,叫她怎么好意思领受这些药。
林瑶不管她的推却,全都塞进她怀里,无所谓道:“我这里多的是,也用不上,你就当帮我个忙,不必有顾虑。”
“赶紧收好,可别掉下摔碎了。”这次林瑶说话带着些许命令的口吻,她最烦推来推去的,偶尔摆出小姐的身份更省事。
“谢谢二小姐!”云袖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摔倒和上药时那么疼她都没哭,可此刻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
药盒子打开时云袖看了一眼,她知道此种伤药也就几瓶,二小姐全都给了她,会那样说是想让她安心收下。
她们做下人的,哪有那么珍贵,纵是受了伤熬熬也就过去了,又有哪个主子会在意呢。
她跟二小姐就见过一次,彼时她还拦着不让进去,二小姐竟能对她如此好,当真是菩萨心肠。
云袖嘴唇蠕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的命不足轻重,可到时她母亲要如何是好。
林婵见状也不再打扰,告辞后不顾云袖的挣扎扶着她回去。
“二小姐——”
迈出门槛的云袖又停下回头喊了一声,望着她的眼神让林瑶觉得茫然不解,这云袖今夜怎么奇奇怪怪的。
“云袖,是有事要跟二姐姐说吗?”林婵握住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右手搂着她的腰,尽量让她靠着自己行走,不让她用力。
“没……奴婢就是想再次感谢二小姐赠药。”
夫人,是三小姐的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