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夏季,天气越来越热,室内养的花草每日都要浇水,林雨眠养的不少,这就是一个大工程。
翠蓉想上手帮忙,被林雨眠拒绝了。
这几日家母主母那边会交代她一些琐事处理,算是磨练、认同,一切都在按她设想的发展,她离开了,李香凝也不用为在白家生存忧虑,算是林雨眠用李香凝身体这么久的微薄报答。
可她这心里就是不安,她从水桶里舀水,淅淅沥沥浇在花盆里,一面又魂魄离体去叶啸那边。
老夫子的话她听明白了,意思是一直来面对叶啸独身旁观的方宛白,其实也是爱叶啸的。
但身为一个局外人却很难认同,林雨眠不是没见过方宛白怎么爱儿子的,叶不凡就是一个例子。
可既然老夫子这么说,林雨眠从作者设置剧情的角度出发,也许方宛白真是作者埋的伏笔,不仅瞒过局外人的林雨眠,还瞒过小说男主叶啸。
因此林雨眠并没有跟上收拾了碗筷赶去私塾的叶啸,而是留下来守着方宛白,让她发现一个秘密。
方宛白等门外叶啸的脚步声离去,从屋里摸来新的针线缝制衣裳,眼眸里不复叶啸看到的失神憔悴,仍是以往柔和神态。
如果叶啸能走而复回就会发现,他担心的方宛白,全是方宛白装的。
吃的少,身子的确消瘦,但方宛白的情绪稳定,做一会绣活就要停下来歇歇瞭望远处,那神态绝不是叶啸看到的那般。
林雨眠怀疑方宛白故意装病,恐怕大夫说的那套心病堆积的说法,也是方宛白串通好的。
那方宛白为什么情愿装,也要赶叶啸走呢?
她知道叶啸哪怕没有灵根也能修炼,但方宛白从黄连她们这些传统修士那得到的信息,叶啸在修炼道途该是废人一个。
方宛白赶叶啸走,难不成真不要叶啸了?
可老夫子那又该怎么说?
林雨眠又一阵心悸,魂魄归体后停下了手上动作,翠蓉觑着主子神色,关切道:“主子,您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身体哪里有不舒服?咱找大夫看看吧。”
“无碍。”
看了也没用,没生病。
林雨眠暗暗觉得是叶啸离开新手村在即,毕竟经过方宛白装病逼叶啸离开,叶啸的离开是为板上钉钉的事,该就是这几日。
翠蓉拿走了林雨眠手里的白玉花浇,自作主张扶林雨眠去罗汉榻歇息,又往林雨眠手里塞入茶盏,林雨眠被翠蓉服侍成没有手脚的人,说来也十分享受,就是忍不住失笑。
她抿了口茶,在翠蓉期待下不吝夸赞。
又问起近日主母交代她办得宴席事宜,进度如何一一记下,喝完茶立刻带着翠蓉亲自监工,担心别哪里出了问题,默默算来距离主母办的宴席已不足两日。
果然她担心什么,什么就要出问题。
在宴席当日清早,林雨眠醒来收拾一阵,迟迟不见翠蓉进来,她正喊着翠蓉,就听床榻传来响动,转头一看竟然是她起来了!
不对,应该说是李香凝起来了。
林雨眠立刻看她自己的身体,她现在是飘着的魂魄,只有虚影,触不及实物,就如她经常去看叶啸的状态。
她立刻明悟叶啸恐怕今日就要离开新手村,她心里急切,施了小法术把李香凝弄晕,通过捏造梦境的方式交代李香凝几句,让李香凝以后能独自在白家站稳脚。
梦境尾声时,翠蓉从外面进来喊主子起来洗漱。
李香凝睁眼,望了眼翠蓉,林雨眠紧张地听着李香凝言语,好在李香凝表现一切如常,她才放心。
但今日主母交代办的宴席虽小,却事关李香凝能不能经得住磨炼,她没走,暂且留下来守着李香凝。
李香凝先后去家母主母那边请安,又去一一清点宴席事宜,没有什么问题,正逢宴席开始。
她陪坐在主母身旁,为主母夹菜,伺候主母吃菜,一切正进展顺利时,有丫鬟进来禀报,说是外面有人找李香凝。
宴席上的人非富即贵,听到那个名字后都是微微吃惊,面上却仍旧如常,主母也是回头放李香凝去见。
见可能真要见,但不能直接应下,林雨眠又为李香凝捏了把汗。
李香凝放下玉箸,视线不偏不躲与主母对上:“往日故人,如今没了来往,不见也罢。”
主母抚着李香凝的手,意味深长道:“既是没来往的故人,也许是有什么要事才来找你,或许今日不见,以后就见不到了,你不妨去见见吧,有什么主母为你兜着,不必顾及左右。”
林雨眠听主母这话不对味,仔细想来也对。
以白家的根基,想要了解镇上的什么人是轻而易举,也许主母知道方宛白逼叶啸离开,才会说“以后见不到”这种话。
随之,一股战栗感顺着林雨眠脊椎向上,她骤然觉察一直没注意的点。
叶啸的离开,是否和白家有关?
她望着主母和蔼的面容,没了把握,最后只能跟上李香凝去门外见叶啸。
白家门前时刻有守卫看护,李香凝来时,看门的守卫行礼,她微一额首,视线直直望向不远处的叶啸就没移开过眼。
林雨眠飘到李香凝身前瞧着她神态,至少表面看的坦荡,真像是已经放下叶啸那回事。
李香凝没有上前,也没有让身旁守卫退避的意思,隔着距离望着叶啸,泛着愁情的眸子默不作声移开,才问:“叶公子找我有何事?”
不管李香凝到底有没有真的放下叶啸,现在李香凝没再为了叶啸与白家闹僵就是好事。
林雨眠欣慰地飘至叶啸身旁,瞧着如今白家小夫人面上镇定自若,又把视线移向叶啸。
叶啸依旧穿着那身发白灰衣,这段时间照料方宛白,让他那身发白灰衣戳出更硬的棱角,皮肤苍白,在闷热空气里莫名透露出冷意。
他凝着李香凝,黑稠的眸子松动,似有一瞬间的茫然:“她在哪?”
李香凝不自觉退后半步,呼吸一滞,带着颤音:“她是谁?”
“她……”
叶啸顿住,李香凝扯了扯唇,是了,叶啸他总是透过自己看“她”,何时曾说过“她”是谁。
他不说,李香凝这十年来如鲠在喉,如今与叶啸彻底没了可能,李香凝才能真正以旁观者回首这十年来她对叶啸的感情。
愧疚,以及爱。
李香凝对叶啸的愧疚做不了假,其中爱,她真的爱叶啸吗?
她不是不知,她对叶啸的好究其根本是因为愧疚,其中爱要从何说起,她想来五岁那年,她被仙人丢在荒郊野外自生自灭,是叶啸如救世主般出现救了她。
她理应是获得了叶啸的原谅,叶啸该原谅了她划开他的胸膛。
可叶啸那时却说——你不是她。
原来叶啸是因为“她”才寻她救她,她根本不曾获得叶啸的原谅。
于是她对叶啸的愧疚泛滥成灾,像是一个无底洞,她怎么待叶啸好,都无法填满愧疚的漩涡,于此同时,她也更在意叶啸口中的“她”。
李香凝年纪渐长,明悟叶啸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她”寻得仙人丢弃的她,这其中怀揣着什么情感?
她见惯了这个年纪懵懵懂懂的少年少女,她理解为“爱”。
叶啸该是爱着那个“她”,爱吗?
“她”会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叶啸痴迷,不惜与仙人作对,即使后来仙人执意带“她”离开,叶啸也追着仙人离去的方向追了五天五夜,最终寻得她李香凝。
这些思绪无法控制地填满了李香凝的脑子,李香凝渐渐地也时常看着叶啸,想象那个“她”该是什么样子。
“她”会不会也像叶啸爱“她”一样爱叶啸,可叶啸是她的未婚夫啊,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随着时间流逝,叶啸看李香凝的眼神没有淡化,反而愈加深沉。
李香凝心惊,叶啸的眼神让她害怕,每每对上叶啸的眼神,她就会不可抑制地想起她划开叶啸的胸膛,叶啸一定恨透了她,她愈加愧疚,对叶啸也就更好。
旁人不知,只认为她李香凝是因为爱叶啸才会如此,可只有李香凝自己知道,叶啸是因为那个“她”才陪在她身边。
渐渐的,那个“她”卡在李香凝心口,成了一个过不去的坎。
毕竟她李香凝爱叶啸,才不是因为愧疚,她才不想反复被噩梦折磨,时刻回忆起她划开叶啸的胸膛,她只是爱叶啸才对叶啸好。
她现在暂且松了自身的枷锁,再看待她的来时路,她才觉察,她根本不爱叶啸,她对叶啸只有愧疚。
她问叶啸:“你说的那个‘她’,与我有什么关系?”
叶啸记忆里总是跟在他身后的温和嗓音似乎有了不同,叶啸抬眼望她,摇头:“我不知。”
李香凝的指节在衣袖里捏了捏:“那你今日找我有什么事?”
叶啸沉默片刻,启唇:“我要走了。”
李香凝惊讶:“什么时候?要去哪里?怎么这么……突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必多想,我娘如今已被我安定好了,我不能终日守在我娘身边,也总要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偏开视线,林雨眠正听得认真,恍惚间觉察叶啸似乎看了她一眼,她慌忙双脚着地,挺直腰背站好。
又听叶啸朝李香凝说:“我在镇上没什么朋友,你算一个,所以来告知你,我下午就要走了。”
李香凝还是觉得突然,她想清楚她对叶啸的感情、放下叶啸是一回事,现在叶啸要只身离开故土又是另一回事。
她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口,她现在和叶啸的关系能说些什么呢。她默默在衣袖里掐了自己一把:“你这么匆忙走,可带够了盘缠?”
“东西都收拾好了,不必忧心。”叶啸沉默片刻,又补上一句:“小时候的事我已经不在意了,你也不必自责。”
他转身,形销骨立的身子在地上映出一条细长的影子,挥了挥手,渐行渐远:“我走了。”
李香凝因为叶啸的话,背负十年来的枷锁,终于断了。
滑跪,秃头作者来晚了[捂脸笑哭],但是滑跪姿势依旧帅气,是吧[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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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鼠咬痕(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