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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师，上课了。”
电话还没接通，班长忽然从窗户探出头提醒道。
“知道了。”赵老师挂断电话，向教室走去，只在经过外勤小队的时候抛下一句：“希望我不会再在学校里看见你们。”
方雅静用脚尖碾了碾地上的黄纸，她看见窗外的女孩用口型向她道了谢，又用手势示意他们会在楼下等她。
栾柠也没功夫管班长看没看懂，立刻拉着解悬离开了赵老师的视线范围。
“这个赵老师肯定有问题！” 女孩下楼时断言道。
“我同意，但他关于林敏枝之死的态度是真的。” 解悬同样断言道。
“小解你咋这么肯定。” 栾柠注意到解悬的推断可比她的具体多了。
少年的语气中带着自豪：“能判定谎言，这就是我们一族的天赋。” 他有些期待栾柠能猜出他的身份。
“原来你是——” 解悬期待地睁大眼睛。
“因为这个被选中和我搭档的！” 解悬垂下眼。
外勤小队在教学楼附近埋伏着，盼着方雅静会出现。然而直到天全黑了，楼下几个教室的学生都走光了，四班班长仍不见踪影。
“真想上去找人！”栾柠蹲守得双腿打颤，“就是怕万一撞上那个赵老师。” 她的身旁倏地伸来一只骨节修长的手——
“我带你上去。” 解悬邀请道。
女孩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啪”地一下拍响了解悬的手掌，“走！”
. . . . . .
高三（4）班内。
方静雅坐在座位上心不在焉地写着习题，她的胃因为长时间的饥饿而隐隐作痛，但她却为了不出教学楼而忍耐着——她怕再遇上下午的那两个人，有些话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清楚。
“咚咚咚、咚咚咚、”
【什么声音？】班长向发出声音的窗户望去，这一眼吓得她差点从长凳上掉下来——
四楼的窗外赫然贴着两张人脸，方雅静仔细一看，
【是下午的！他们究竟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虽然那个女孩子正对着她笑着招手，她还是不敢轻易靠近窗户。
栾柠渐渐发现：怎么她越招手，方雅静就离窗户越远呢？“阿嚏！” 春日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倒是让方雅静安心了，毕竟在她的认知里鬼应该不会着凉，所以她壮着胆子去开了窗。
解悬托举起怀中的栾柠，让她先手脚并用地爬进了教室，自己再跨上窗框，一跃落地。
“谢谢啊。” 栾柠接过方雅静递过来的粉色卫生纸，“你怎么不下来呢? 是没看懂我打的手势吗？” 说着她又要演示讲解一遍，班长摆摆手表示不用了，“看懂了。但是...我觉得我这没有什么你们想知道的。”
“你在说谎。” 白发男孩红色的眼珠泛起微光，这是方雅静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她后知后觉——是他带着那个女孩飞上来的吧，能凭空跃上四楼的，
绝非常人。
“是。” 班长见瞒不住干脆承认了，“我和林敏枝从小就是邻居，算是一块儿长大的，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目的，但我猜你们是想调查他的死。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他就是自杀的，因为他跳下去的时候——
我在场。”
. . . . . .
【！】栾柠呼吸一滞，她猜得出方雅静一定知道些什么，但亲眼目睹林敏枝坠楼？她急忙转头向解悬求证，少年点头——
是真的。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看见”林敏枝的其他五官。
“我知道，但我不打算说。” 方雅静如今诚实得可怕，“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我觉得不说出来对他可能还要好些。” 她蜕下‘热心班长’的外壳，麻木地摆弄着几支花里胡哨的圆珠笔。
“有意义！你相信人死后会变成鬼吗？林敏枝需要你的帮助！”栾柠猛地握住了方雅静放在桌上的右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对方有些恍惚，当然，更令人恍惚的是她言语中传递的信息。
“你等等！我给你找！” 她本意是要找出验尸报告让方雅静看看林敏枝的惨状，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怕万一给孩子留下心理创伤，于是转而拿出了一张金纸，“笔借我一下！” 栾柠拿起桌上的爱心圆珠笔，快速在纸上画了起来。一两分钟后，她将画作递了出去。
“这是...敏枝？” 方雅静轻轻地摩挲着画上那张发酵过度的面团似的肿胀变形的脸，“他最后...变成这样了吗？”几滴泪水砸在纸上。
“是。”栾柠正色道，“我能帮他变回原来的样子，但我需要知道他死亡的真相。” 她递上卫生纸。
方雅静的情绪逐渐稳定，“有吃的吗？” 她需要一些力气讲述接下来的故事。
栾柠从包里翻出几包干脆面。
方雅静两口吞下去半包：“敏枝不想再活下去，大概是因为赵闻嵩，就是你们今天见到的那个赵老师。” 她将剩下的面一股脑倒进嘴里。“初中时我们听说过隔壁班有个女孩子被同学欺负得转了学，但我们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不会想到欺负人的不是同学——
是老师。”
她“咕嘟咕嘟”地灌了好几口水冲淡口腔里的调料味：“赵闻嵩是高三才成为我们的班主任的。一开始大家都挺喜欢他的，他年轻，长得挺好看，还总是笑眯眯的。
敏枝尤其喜欢他，因为赵闻嵩知道他家境不好，家里就一个爷爷，帮他垫了学杂费。” 她将面嚼得咔哧响，“
可没过多久，我们发现赵闻嵩特别喜欢控制学生。
学校没有发型规定，可他为了防早恋，要求女生剪短发，男生剃平头。他每天还挨个检查学生的书包，，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权力。
有回放学我遇见个叔叔，他托我给我爸带包烟，偏偏那晚我给忘了，第二天赵闻嵩就在我书包里找到了那包烟。他不相信我的解释，在全班同学面前批评了我，还要给我记过，最后是我爸亲自来解释这事才算完。后来他私下找我道了歉，我才原谅了他。
类似的事也发生在了敏枝身上，那天赵闻嵩看着脸色就差，敏枝被他搜到包里有封情书，他直接把情书砸在敏枝脸上，还让他滚出教室。从那以后敏枝越来越沉默。
他跳楼那天其实是我生日，我俩逃了体育课在班上庆祝，我许的愿望就是希望他能开心点，可我刚转身准备回操场上课，他就跳下去了。”
外勤小队对视了一眼，解悬向方雅静展示找到的那块花生糖，“你认识这个吗？”
方雅静看了一眼，“认识，我生日也送给过敏枝这种糖，怎么了吗？”
栾柠睁大眼睛，震惊地问道：“你知道林敏枝对花生过敏吗？”
这下换成方雅静震惊了：“我不知道。那他为什么要收下呢？还吃了好几块？难道......”她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原来是这样，就因为是他送的，你连命都不顾了吗。”言语从她紧咬的齿缝间艰难逃出。
栾柠从方雅静癫狂的状态里读出不对劲来，小声问解悬：“她这回是不是又说谎了？”
“大部分都是真的，只有一句是假话。” 少年的瞳孔闪着金光，
“仅仅的‘隐瞒’，不能算作说谎。”
栾柠明白了，“赵老师，不如请您将故事补全吧。” 她对着黑板方向高喊道。
讲台后，黑色的风团慢慢凝聚在一起，
“断章取义地叙事，老师是这么教你的吗？”
. . . . . .
赵老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暴风眼，“你怎么不同他们说，那封情书是写给谁的？那些糖又是谁给的？”他轻蔑地俯视他的班长。
“怎么？你现在不怕这些‘不体面’的事了？” 方雅静嘲讽道。
赵闻嵩咧开嘴，潺潺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我死都死了，还管什么体不体面的？”
解悬向前一步将栾柠护在身后，“你早看出来了？” 他小声问道。
“嗯，走廊里的赵老师，没有影子。” 栾柠的语气毫无波澜，见鬼对她来说是日常，“看他这模样，是有怨气，容易变成厉鬼。”
“说就说！” 方雅静从赵闻嵩出现就陷入了暴怒, 她脸色涨红，视死如归地死死盯着男鬼，咬牙切齿地挤出每一个字，“你说那封情书是吧！
当然是林敏枝写给他爱的赵——老——师——的。
师生恋！还是两个男的！可不可笑？” 她转向外勤小队寻求认同，却失望地面对两张面无表情的脸——
栾柠正因丰沛的信息量而头皮发麻，解悬则是真的对人类的这些事不感兴趣。
“我没有答应他。” 赵闻嵩淡淡地叙述道。
“对！你是没有！都是他一厢情愿！就因为你帮他垫了学杂费！就因为下雨你给他打了辆车回家！他就觉得自己爱上你了！可你只会践踏他的心意！林敏枝不敢和他爷爷倾诉，只能找我！可是我不能接受这么扭曲的感情！”
“所以你写匿名信向校长举报我和男学生有不正当关系，只是没提林敏枝的名字。可你想不到那封信导致了我的死亡，也间接导致了林敏枝的死。”
方雅静重重地拍桌而起，“是你自己接受不了辞退没注意被车撞死的！林敏枝是自己跳楼的！就算他吃了我送的花生糖，那他也是听说那个糖是你给我的才吃的！是你害死了他！”
“可是，如若那天你没有在课桌底贴符，我能救下他的。” 男鬼的表情成份复杂，有遗憾、愤怒，或许还有些其他的。
班长被这句话彻底击溃，她紧紧地揪住额发，试图用疼痛转移注意力，好忽视自己溃烂的心，“我只是...不想过生日都被你监视着。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所以才会变成鬼回来找我。可我不知道敏枝花生过敏，不、不知道他会跳楼，我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她崩溃地大哭起来。
“不知道？你就是以这种理由逃避责任，为自己开脱的？”赵闻嵩一步步地逼近万念俱灰的方雅静，他的眼睛由黑转红，犬齿长得由唇间探出，圆润的指甲延伸为尖锐的利爪——
解悬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栾柠更是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们都意识到——
赵闻嵩堕成恶鬼了。
. . . . . . .
为了应对危机，外勤小队开始交头接耳：
“小解，你能解决吗？不行的话我吸引他的注意，你带着方雅静快跑。”
“应该可以，他刚成恶鬼，力量还弱，不过我需要创造条件。”
“什么条件？”
“得让他说句谎。”
“？这咋让他说？”
“我也不知...”
“啊啊啊啊啊——” 这边正苦恼着，那边刚从情绪里抽离一点的方雅静终于发现了赵老师的接近，还有他的异变。“救命！救命！砰！”她为了躲避伸近的鬼爪，向后摔去，卡在了长凳和后桌中间。自觉在劫难逃的方雅静绝望地闭上了眼。
“啪！”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睁开眼，却看见赵老师握着一把长凳——
“喂！”栾柠见自己拼尽全力投出去的长凳被轻易接住有些失望，“你...你...” 她还是没想好要怎么引导恶鬼说谎。
赵老师甚至耐心地等她“你”了半天，见她确实“你”不出个所以然，才继续去捞半悬空的班长。
“咻！” 又一把长凳飞过来，这次的力度明显比上回大，男鬼被震得连连后退，他恼怒地将长凳回赠给始作俑者，于是解悬也被砸出一声闷哼。
下一秒，赵闻嵩暂时放弃动弹不得的猎物，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飘’，唰地一下就闪到了解悬身边。
少年抵挡着恶鬼直戳要害的攻击，却渐渐落了下风——
赵闻嵩在吸收他伤口渗出的、属于神兽的灵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