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很快结束,荧幕的光逐渐熄灭又缓慢复苏,直至恒明。
脑中任务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我也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必要,于是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我即将侧身路过陆枢明时,他抓住了我的手,“我给你的戒指呢?”
戒指?我忍住发笑的冲动,冲他做出一个遗憾苦恼的表情,将手从他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扔了。”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四天,今天的任务是,摩天轮。
今天的陆枢明在门前站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就要变成一座雕像。终于,他在石化的最后一秒,张开了嘴,“走吧。”
很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和之前的约会一样,陆枢明从来没有什么浪漫细胞,清空包场一条龙,将原本热闹的乐园变得死气沉沉,搭配上他这个大冰块,更是一点浪漫气息也没有了。
我们出门时间稍晚,此刻晚霞已经染红半片天空,白月已经走了小半,被残血般的云霞笼罩。
摩天轮缓缓升空,我的思绪也逐渐放空却又不禁思考起现状。
陆枢明早就死了,爱与不爱又有什么分别,我不愿与死人纠缠。
眼下循环日期已经过半,任务能否完成却是未知数,让我去爱陆枢明纯属荒谬。
我不禁有些担忧,想要再想破解之法,却被陆枢明打断了思绪。
陆枢明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目光逐渐炽热,紧盯着我不放,他的眼神像带着一把火,马上就要烧到我身上来了。
我眼神闪躲,却被他死死盯住。我不自觉地轻咳出声,“怎么了?”
他收回目光,将一个冰凉的物体套在了我的手上,手指不自觉地蜷缩,却被他强硬地抻直。
心头猛地一跳,目光随之下移,一枚与之前一样的戒指此刻正稳稳地戴在了原来的位置,恍若没变过。
我试图张嘴,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蹦不出一个字,只能用眼神望着他。
陆枢明定定地看我一眼,握住我戴着戒指的手,脸上终于浮出了一丝微笑,他薄唇轻启,语气温柔:
“这是最后一次,不要丢了。”
我还是没把戒指摘下来。
出了游乐场后,我们在餐厅喝了些酒,出于陆枢明在场,我并没有喝很多,始终保持着清醒,却总是觉得浑浑噩噩,脑中的思绪杂乱纷繁,找不出任何破局的机会。
就这样吧,我想。
就这样吧...
浴室内,我任由温水浸没我的身体,享受着此刻的温热,被包裹,被温柔以待,这不就够了吗?
就在我享受此刻安宁时,陆枢明不由分说地将气氛打破。
他今晚喝的并不多,此刻却看着昏昏沉沉。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过一回,他的体温偏低,精神也逐渐不济,占据了半个鱼缸后便沉沉地睡去。
水随着动作偶尔拂过他的胸膛,我的目光逐渐上移,略过他微抿的的唇,略过他因为被蒸得温热泛红的脸颊,停留在他紧闭的双眼处。
没有冰冷的鄙夷的目光,没有嘲讽的不堪的话语,此刻是这样的静谧。
沾着水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他的双眼,距离瞬间缩进,彼此呼吸接近,气息交缠。
鬼使神差般,我凑近了那张温热的唇,本想一触即分,身体却像被施加了定身术,一时间不由自己控制。
再恢复理智时,陆枢明的手已经扣住了我的后脑,温柔的吻变得粗暴,他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迫不及待地将我拆之入腹。在即将窒息的时刻,他又将我放开,喘息过后,是更加温存的吻。
一时间彼此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我爱你。”
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说。
是我吗?我不知道。
是陆枢明吗?我睁开眼去看他,他的脸被温水蒸得有了些气色,却并不温柔。
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我在内心嗤笑自己,真是疯魔了。
“你说什么?”询问的话却脱口而出。
陆枢明嗤笑一声,撑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抹带着些许邪气的微笑爬上他的嘴角,“我说,你爱我。”
听了他的话,我不禁大笑出声,声音却颤抖。
“对啊,对啊,我是爱你。”
“陆枢明,你很骄傲吧,被你伤害了这么多次的人,还能爱上你。”
“陆枢明,别把我想的太贱了。”
陆枢明不只是我的金主,更是我痛苦的源头。
我的那个嗜钱如命的父亲,为了讨好仅见过一面的陆枢明,不惜将我送到他的床上。
在被陆枢明拒绝后,他不死心,又拍摄了我的大尺度照片发给他,让他回心转意。
陆枢明对这种“暧昧”讨好只当是眼下尘埃,从不关心,这样的忽视却让许建国勃然大怒。
他斥责我毫无用处,将我一辈子困在他手里,把我当做压榨的赚钱工具。
他把我最后逃离的一丝机会也给掐灭了。
“初言啊,爸爸是为了你好,你也不想被人看见你这一面吧。”
“许初言,你就是个废物。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
许建国那张丑陋的面庞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每一次都会将我从梦中惊起。
不被爱的家庭,在恨中纠缠的感情,我许初言,真的就不能拥有纯粹的爱吗?哪怕一点呢?
也许我是真的贱吧,就算这样,也要和陆枢明纠缠。
从那句“我爱你”之后,系统便再没有声音,很快就到了循环的最后一天。
我以为是佛祖保佑,便拉着陆枢明来到本市最大的寺庙中还愿。
寺庙中香火鼎盛,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口中满是希望,脸上表情虔诚。
我们顺着人群来到了宝殿中央,陆枢明并不信神佛,只是在旁边站着等我。
我抬头对上佛祖慈悲的目光,心中杂乱纷繁,早在路上准备好的愿望此刻却一个也许不出来,只愣愣地看着殿中佛祖。
若是佛祖显灵,能睁开眼看看世间,我何苦身陷囹圄二十载,此刻在困境中总算抓住浮木,却还要承受波涛的拍打沉浮。
一股恨意涌上心头,我转头去看陆枢明。光从他身后打来,描摹出他的轮廓,将他深邃的眼高挺的鼻勾勒出完美的线条,那一刻,他才是我抓住的沉浮的浮木,是我救生的佛祖,他也是苦难的来源,海中的巨浪,是地狱的修罗,是我自甘下贱的引诱者。
我收回目光,俯下身去,深深跪拜。
“神啊,若您对我有一丝怜悯,就让我不要如此挣扎。”
我起身,陆枢明顺势揽住我,握住我的手。
“手怎么这么冷?”他问。
原来热泪沾湿手背,被风一吹,只剩冰凉。
我朝他露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