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真的是他们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那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他们来到萧山县以后,还是在成化县的时候,或者说更远一点,在幽州,在沛县的时候?
想到这里,顾清林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这个可能性太可怕了。这说明实际上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清晰的掌握在了这幕后之人的手中。什么打草惊蛇,不过是螳螂捕蝉罢了。
云烁几人看他走来走去,忽然就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不由面面相觑。到底还是沈随忍不住,开口问道,“顾二,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顾清林闻言拉回了思绪,看了看几人,将自己刚刚的猜测同几人说了。
沈随与赵子渊同时睁大了眼睛,倒是云烁显得相对平静一些。
赵子渊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确认道,“你是说,我们的人当中有他们的内线?”
顾清林点头,“不错。而且不但是我们当中有他们的内线,能神不知鬼不觉在牢房当中杀死赵孙氏的,必定是县衙当中的人,所以说,县衙当中应当也有对方的人。”
沈随恨恨道,“他奶奶的,是谁敢吃里扒外?找出来小爷定亲手宰了他!”
顾清林道,“其实我们身边的人倒是好办,只县衙当中摸不清状况,我担心昨日我查赵孙氏的死因已经有些打草惊蛇,不知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云烁道,“县衙的事情先放一放,眼下先将我们身边的内鬼找出来才是当务之急。”
这一边顾清林几人正在商议如何找出内鬼,不远处的胡计木材铺子里,胡三公子也正在与掌柜的低声交谈着。
掌柜的听到胡三公子的话不免有些惊讶,“有这么严重吗?陈铁柱他们一个都不能留?”
胡三公子面色也并不多好看,微微有些泛白,“赵宅里的那几位来头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的多,那边也颇有忌讳。如今那边已经停了工,让我们也把身后的尾巴处理干净。陈铁柱他们先前失手跑出了活口,那跑出去的人偏巧正是被赵宅里的那几位所救,”说到这里胡三公子恨恨咬牙道,“他们在赵宅的那几人面前露了首尾,是无论如何也留不得了。”
掌柜的听胡三公子这样说,忙道,“可人现在已不在萧山县,咱们现在也找不到他们啊!”
胡三公子道,“这事儿用不咱们动手,咱们也不是陈铁柱他们的对手,我已经将他们的去处告诉了那边,那边会替咱们将他们处理了。”
掌柜的闻言微微皱眉,“他们。。。。。。会那么好心?”
胡三公子“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他们是为了咱们?陈铁柱他们万一被抓,供出了咱们,能保证咱们不会供出他们?”
掌柜的道,“虽是如此,可也不白帮忙吧?”
胡三公子道,“这是自然,都是一群只认银子不认人的,一千俩,银票我已经给他们了。”
掌柜的叹了口气,“但愿他们能处理干净。这两日你不在,赵宅里的人出去的挺频繁,似乎是在查什么事情。”
胡三公子眉头紧锁,“查什么事情?有人去告了密?”想了会儿又道,“别是这赵大的死,真的有什么蹊跷吧?”
掌柜的道,“这赵大不说是被他那婆娘杀的吗?”
胡三公子摇摇头,“不对,我始终觉的这赵大的死是有人故意为之。他好打婆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的就这个节骨眼上被他婆娘给杀了呢?”
掌柜的没说话,胡三公子又道,“好在咱们同赵大没有直接接触,陈铁柱那边只要顺利被解决了,这事儿就查不到咱们身上。”
掌柜的便又问,“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胡三公子道,“你把下面的人看好了什么都不做。那边生意已经停了,陈铁柱那边再灭了口,日后就算有人查到了什么也是死无对证。”
掌柜的点点头,“您放心,下面的人我会看好的。”
胡三公子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行,我还是得出去一套。”
这胡三公子口中所提及的跑出去的活口正是卫一几人。已经消失近半个月的卫一一行人此时正窝在一处山洞里,处于进退两难之境。
黄副司使最终还是踪迹全无,卫一他们推断他恐怕是已经凶多吉少。将事情上报给内卫司之后,郑司使又为他们补派了人手,指明由卫一暂代指挥之权,并隐晦提及必要时可寻云大将军相助,竭力侦破此案。
卫一咬了一口手中干瘪的面饼,囫囵嚼了几口咽了下去。手下的一名力士陈奇凑过来,小声问道,“卫爷,消息可靠吗?那黑山豹一伙人当真是往寿州方向去了吗?可为什么咱们追了也有好几日了,毛都没看见一片。”
卫一没有回话,只是又咬了一口面饼嚼了会。就在陈奇以为卫一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他沉声道,“消息应该不会错。”
手下的力士应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便听外面有人走了进来,两人应声看去,是先前负责前方哨探的小旗汪雨。只见汪雨快步走了两步,近前道,“卫总旗,前方大约两里的地方发现了活动痕迹。”
卫一一听眼神一亮,“什么情况?”
江雨道,“有人曾在前方埋锅造饭,属下查探一番人数约莫有七八十左右。”
卫一眉头一皱,“这么多?”
先前的力士陈奇也道,“那黑山豹一伙人不是说不足三十人吗?”
汪雨又道,“属下推测应当不是黑山豹一伙,那埋锅的样式瞧着倒是与军队行军时的样式有些像。”
卫一看向汪雨,“军队?”
汪雨点点头。
陈奇道,“这里虽算不得深山,可也并无路可走,什么人会像咱们一样往这老树林里面钻呢?”
卫一想了想问道,“可能看出是什么时候的痕迹?”
汪雨道,“痕迹很新,应当就是这几日的事情。”
卫一点了点头,随即对陈奇道,“去通知兄弟们就在此处休整,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全速疾行,争取可以抵达寿州。”
同一时间寿州城郊外的一处隐密的山中庄园内,约莫二十几位壮年汉子正聚在院子里烧着一只山羊。
其中的一位圆脸汉子从腰间掏出匕首在烤羊上片了一片烤的滋滋作响的肉片,放进嘴里三两口嚼了咽下,笑道,“他娘的,吃肉的滋味就是好!”
另一位瘦的麻杆似的汉子也道,“就是,可惜的就是没有酒喝!”
坐在烤羊正中间处的那位满脸络腮胡的方脸汉子则是道,“没酒也就算了,他娘的连个娘们都没有,这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
那位麻杆似的汉子顺势便问道,“老大,咱们还真的就这么呆在这里啊?”
那圆脸汉子笑骂道,“不是吧,麻杆,才几天没喝酒而已,这就受不了了?”
麻杆白了那圆脸汉子一眼,道,“说得你好像不馋酒似的。”
这被称作老大的络腮胡方脸大汉正是卫一一行人紧追不放的黑山豹陈铁柱,院中这一伙人也正在陈铁柱一伙,先前一起行事的人。
陈铁柱看着手下的人笑骂,没吱所,转头问坐在身边的一位模样周正看起来颇有几分书生气的男人小声道,“先生,你怎么看?”
那被称作先生的人姓方,年三十开外,虽模样周正体态也不差,却不知为何左手的食指处齐根断掉了。听陈铁柱这样问,只看了陈铁柱一眼然后淡淡道,“此事我早同大当家的说过,萧山县的事情若不能善了,我等在此处绝不安全。”
陈铁柱似乎并不介意此人冷淡的态度,还有些好脾气,“我知先生意思。只是。。。。。。现在也难啊,若是我一人便罢了,可眼下咱们这么多兄弟,大家要吃饭,要生活,此时离了这里一时间又往哪里去呢?”
方先生道,“这天下之大,哪里还不是去处呢?”
陈铁柱张了张口,有些欲言又止。
方先生心中叹了口气。罢了,再劝最后一次,谁让这陈铁柱救过自己呢?算下来自己这几年帮他出谋划策,也曾多次劝他不要来这寿州,如今也算仁至义尽,就算是报了他这救命的恩情吧。
其实像这样的谈话他们自打离了江关州便陆续谈过几次,可说来说去每次总绕不过这个问题。说到底一来还是这些人这几年被人大鱼大肉的养惯了,不愿再过苦日子;二来也的确这几年陆陆续续的都被安排落了户籍,也算有了正经身份,不愿再过那丧家犬一般的东躲西藏的日子罢了。
陈铁柱垂眸思索了片刻,又抬起头对陈铁柱语重心长道,“大当家的有所顾虑,方某心中自也明白一二。可眼下情况危及,我等现在这里就如同被蒙蔽了耳目的猛虎,是生是死皆握在别人的手里,到时候万一萧山县事情有变,大当家的,我等性命可就危亦!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当家的,当早做决断啊!”
陈铁柱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抽出靴间藏着的弯刀,割了大块的羊肉下来,狠狠的嚼了两口咽了,方才吐了口气道,“此事容陈某再想想。”
是夜,众人沉睡正酣之时,一道黑影悄悄打开了庄园的角门,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当中。
在这身影消失不久,一道带火的箭矢穿过窗户,落入了正房的卧室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