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第3章 回忆

01.

无论是妖怪还是人类，生命的力量永远让人无法估量。仅仅三个月过去，曾经被瘴气席卷的村庄已经重建一新，山林也像披上了一层清爽透气的凉装，四处绿荫荫的。

时值夏日，晌午的阳光已经足够晃花人眼，铃背着一篓刚摘回来的新鲜蘑菇及少许药材，兴冲冲地跑到河边。她欢快地踢掉脚上的木屐，把竹篓往河滩上一扔，三两下挽起和服下摆和袖角，一下便蹦进了河里。

她还是不喜欢穿木屐。光着脚似乎才更加贴近大地。河里有鱼怯怯地扭转身体，在她小腿上轻啄了一下，又赶紧逃开，惹得铃一阵欢笑。她掬起一捧水，大咧咧地洗了一把脸，又在水里逗着来往的鱼转了几个圈，这才回到河边石崖旁的一棵树下坐下。

她娇小的身体裹在树下暖暖的阴影中，阳光透过密匝的树叶投下来，在她眼前形成几条飘舞着尘埃的光柱。周遭一片静谧，只听得见有知了在一声一声长长地鸣叫，间或有小动物匆匆跑过的窸窣动静，只一瞬间就隐没在了浓荫的草丛里。

铃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林间清新的空气。

自从杀生丸大人带着邪见大人和阿哞离开之后，铃便在枫姥姥家住下了。长期在野外生活的经历给了铃一把好力气，她很快就不再躲在屋后悄悄哭泣，而是干劲十足地帮着枫姥姥将屋里屋外收拾得十分妥帖。

村子恢复正常后，枫姥姥的的生活比铃原以为的更加忙碌。她是一位巫女，也是一位高明的医生，村里的人生了病都会来找她。奈落死后，甚至山林里和附近村庄的半妖以及一些弱小的妖怪，都会来找枫姥姥治病。铃很快便学会了一些基础的护理技巧。村里的半妖地念儿是一位非常厉害的采药师，铃还常常代枫姥姥去地念儿那里寻找药材，如今更是能够帮助地念儿采摘一些常见药材了。

曾经让铃惧怕不已的人类，现在却给了她无限的温暖。她没想到，珊瑚大人那双驱动飞来骨的手，竟然也能够做出上上品的美味食物。那样的美味是铃的记忆里少有的，似乎很久之前，妈妈曾经也能做出来，只是那些记忆已经模糊不堪，每每想起总会让铃感到鼻头发酸。

弥勒大人虽然因为总盯着村里漂亮的女孩子看而挨上珊瑚大人的一顿暴揍，却是个心思细腻、周到的人。那些天里铃常常独自哭泣，便总是弥勒大人在陪伴她，给她递上一束漂亮的野花，笑盈盈地说：“铃可是个太阳一般的女孩子，我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太阳也会哭呢。”

铃的空闲时间并不多，但只要有一点时间，她总是喜欢光着脚跑到河边玩。有几次她没留意摔进水里，虽然无碍，却总是会第一时间被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犬夜叉一把从水里捞出。每当犬夜叉骂骂咧咧地教训她“小孩子就不该在水边玩”时，她心里总是没来由地涌上一股暖流，嘻嘻哈哈地便要去打起水花“攻击”犬夜叉。

还有琥珀和七宝。琥珀原来是个那么开朗的男孩子，跟自己的哥哥很像很像。铃喜欢植物种子，琥珀便十分留心给她找来各种植物的种子。而七宝是个人小鬼大的小妖怪，村子重建好的那一晚，村民们举办了庆祝活动。铃跟着人们笑呀闹呀，是七宝悄悄往铃手里塞了一只精致的小铃铛，还带她来到村边一处小山坡上，一起向漫天的星星祈愿。

那个时候，铃将那小铃铛焐在心口，轻声道：

“……请您一定要平安。铃的心一直跟随着您……杀生丸大人。”

02.

空气里铃的味道越来越淡，夜幕还未降临，便再也闻不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奈落死去了的原因，空气似乎比之前更加轻盈。再翻过一座山，仲春的月光便雾蒙蒙的了，连带着投在地上的影子都显得软绵绵的。些微夜风拂过，周围的山林发出一阵细响，而后便只剩一片沉寂。

身后阿哞的脚步声有些疲沓，牵着它的邪见更是一改往日的聒噪，一路垂头丧气地走着。

“邪见。你这副表情是要做给谁看？”

“哈？”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邪见一蹦三尺高，他磕磕巴巴地回答着，“没、没没……我邪见正在构思如何帮助杀生丸大人建立您的帝国，宫殿的图纸已经在我脑中成型，我这就画出来……”

乒——乓——

两记石子飞过来，邪见头上立马蹦出两个包，他识趣地闭上了嘴。

——帝国……吗？力量……霸道……这就是我杀生丸的追求……吗？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脑海中浮出。

——你有要守护的人吗，杀生丸？

父亲大人的问话始终盘桓在耳旁，多年未散。

——当初为了追求力量，如此义无反顾地云游各地，接受各路牛鬼蛇神的挑战，手下败将不计其数……可是，现在呢？接下来，脚下的路又是引向何处？

“……汝当知晓，抱有拯救所爱之人的心的同时，亦应明白失去它的悲哀与恐惧……”

母亲的话也不合时宜地浮了起来。

古朴的天生牙安静地沉睡在腰间，爆碎牙华丽的鞘上反射出盈盈月光。

——悲哀与恐惧……吗？

终于，月光下的白色身影停下了脚步。邪见一头撞在他的腿上，阿哞“吽——”的轻声叫唤着。

回过头去，隔着几重山头，那个村庄，已经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