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纪杙时,南园的夜已经深了,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像铺了层薄霜。
尤春见刚转身要进门,就听见爷爷的声音从堂屋传来:“春春,来我书房一趟。”
她心里纳闷,却还是跟着尤葛先往书房走。
书房里飘着淡淡的墨香,书架上摆满了旧书,一盏台灯亮着暖黄的光,映得爷爷的身影格外温和。
尤葛先走到书柜最里面,踮脚取下一个深棕色的木盒,轻轻放在书桌中央。
“打开看看。”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尤春见伸手掀开盒盖——里面铺着暗红色的绒布,整齐摆放着三把飞刀。
刀身银亮,刀刃锋利却不刺眼,刻着一朵鸢尾花,刀柄缠着深色的绳,握在手里刚刚好,一看就是精心打磨过的。
她愣住了,转头看向爷爷,眼里满是疑惑:“爷爷,怎么上面有一朵鸢尾花啊?”
“鸢尾花,外表清雅坚韧,花瓣藏着细腻纹路。而你,外刚内柔的性子,到与它有些相配。”尤葛先谈道。
尤葛先在她身边坐下,手指轻轻拂过刀身,语气里满是感慨:“自幼我待你严厉,教你扎马步、练招式,你哭着说累,我也没松过手。旁人都说我狠心,可他们不知道,你是我亲孙女,做爷爷的怎么不疼?”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尤春见泛红的眼眶上,声音放得更柔:“你的情况我一直都知道——那些反复做的噩梦,在故廊受的委屈,你没说,可我都看在眼里。这些年我四处打听,想找能帮你的法子,虽然还没着落,但爷爷相信,总有一天能让你睡个安稳觉。”
尤春见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砸在绒布上。
她一直以为爷爷不懂她的委屈,以为爷爷的严厉里只有要求,却没想到,他把所有的疼惜都藏在了心里。
尤葛先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过来,暖得让人心颤:“这三把飞刀,是我年轻时找人打的,一直没舍得用。现在给你,留着防身。爷爷老了……不能总护着你,以后你自己在外,得学会保护自己。”
他看着尤春见哭红的眼睛,语气里满是期盼:“爷爷没别的心愿,就打心底里希望我的孙女,能少受点苦,过得平安、开心。”
尤春见抬起头,望着爷爷布满皱纹却格外坚定的眼睛,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个含泪的点头。
她知道,爷爷的爱从不是挂在嘴边的温柔,而是藏在严厉背后的守护,是这三把飞刀里沉甸甸的牵挂。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书桌上,照亮了木盒里的飞刀,也照亮了爷孙俩相视而望的身影。
书房里很静,只有尤春见轻轻的啜泣声,却比任何话语都更动人——原来最深沉的爱,从不需要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一把飞刀,就足以抵过千万句叮嘱。
2022年1月26日的清晨,南园还浸在淡淡的雾里。
尤春见是被厨房传来的剁菜声吵醒的,刚洗漱完走到堂屋,李玉弦就递来一个竹篮:“春春,去街上买些菜回来,今天给你做你爱吃的藕夹,再买点辣椒,你爸想吃辣炒土豆丝。”
“知道啦妈。”尤春见接过竹篮,披了件蓝色羽绒服就出了门。
雾还没散,青石板路上泛着潮润的光,巷口的早点摊已经冒起了热气,油条的香气混着豆浆的清甜,顺着风飘进鼻腔。
她沿着熟悉的路往菜市场走,耳边渐渐响起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带着南园特有的软糯口音,听着格外亲切。
菜市场里热闹得很,摊位前挤满了人。
尤春见先走到卖白菜的摊位前,摊主是个圆脸的阿姨,见她过来,笑着招呼:“尤丫头,好几天没见你了,是不是刚从香山回来?”
“阿姨好,我昨天刚回来。”尤春见笑着点头,伸手拿起一颗白菜,“这颗白菜新鲜吗?我想做白菜豆腐汤。”
“放心吧,刚从地里拔的,还带着露水呢!”阿姨麻利地把白菜装进袋子,“给你算便宜点,三块钱。”
付了钱,尤春见又走到土豆摊前。摊主是个老爷爷,正戴着老花镜给顾客称土豆。“爷爷,我要四个土豆,要面一点的,做土豆丝。”
老爷爷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应道:“好嘞,这几个土豆刚收的,保证面!”他小心翼翼地把土豆装进袋子,还多放了一个小土豆,“给你添个小的,回家煮着吃也香。”
尤春见连声道谢,又买了鲜红的辣椒和一节节白白胖胖的藕,竹篮很快就满了。
她正准备往回走,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买这么多菜,准备做什么好吃的?”
尤春见转头,就看到纪杙站在身后,穿着棕色羽绒服,手里也提着一个菜篮,里面装着几个西红柿和一把青菜。
“纪杙?你怎么也来买菜了?”她有些惊讶,眼里却忍不住泛起笑意。
“我妈让我来买西红柿,说要做西红柿炒蛋。”纪杙晃了晃手里的菜篮,目光落在她的竹篮上,“买了藕?是要做藕夹吗?”
“对啊,我妈说今天给我做藕夹。”尤春见点点头,两人并肩往菜市场外走。
雾已经散了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对了,”纪杙突然开口,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工地,“你看那边,正在修建一座镜花园,听说区域覆盖挺大的,里面会种很多花,还会建不少镜子造型的亭子。等建好了,我们可以叫上周别和淇鱼一起来玩。”
尤春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工地里已经立起了不少脚手架,工人们正忙着施工。
“镜花园?”她眼里满是好奇,“那会不会有各种不同的镜子呀?比如哈哈镜、铜镜之类的,想想还挺期待的。”
“应该会有,我听我爸说,设计师特意设计了不同类型的镜子,到时候在里面走,说不定能看到很多个自己。”纪杙笑着说,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期待。
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古董店前。
店面不大,木质的招牌上写着“陈记古董”四个字,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透着几分古朴的气息。
“这家古董店开了好多年了,”纪杙停下脚步,指了指店里,“老板姓陈,看着四十多岁,平时总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衫,手里拿着个紫砂壶。”
尤春见往店里看了一眼,只见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古董玩意儿,有花瓶、铜镜、玉佩,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旧物件。“我以前路过这里,总看到店门半开着,却很少看到有人进去。”
“是啊,陈老板挺神神秘秘的,”纪杙点点头,“我听我爷爷说,陈老板经常去外地收古董,每次回来都风尘仆仆的,还会带些少见的玩意儿。不过他很少跟人说话,只有熟人才会多聊几句。”
尤春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两人又继续往前走。
没走多久,就看到一家猫咖,门口挂着一个可爱的猫咪招牌,里面传来轻轻的猫叫声。
纪杙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尤春见:“要不要进去看看?我听说这家猫咖里的猫咪都是流浪猫,老板收养了它们,给它们一个家。”
尤春见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好啊,我还没去过猫咖呢!”
两人走进猫咖,一股淡淡的猫粮香味扑面而来。店里很温馨,墙上挂着猫咪的照片,沙发上、桌子上到处都是猫咪的身影。
看到有人进来,几只猫咪立刻围了过来,一只橘猫蹭了蹭尤春见的裤腿,一只三花猫跳到纪杙的肩膀上,好奇地舔了舔他的头发。
老板是个温柔的小姐姐,见他们进来,笑着递过两盘猫粮:“这些猫咪都很亲人,你们可以喂它们吃东西。左边那只橘猫叫橘子,右边那只三花猫叫花花,都是我去年收养的。”
尤春见拿起一粒猫粮,蹲下身喂给橘子。
橘子吃得津津有味,还蹭了蹭她的手,让她忍不住笑出声。
纪杙则把花花从肩膀上抱下来,放在腿上轻轻抚摸,花花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老板给二人拍了一张合照,送给了两人。
两人在猫咖里待了一会儿,喂了猫咪,还和几只调皮的小猫玩了一会儿逗猫棒。
直到快到中午,尤春见才想起要回家,依依不舍地跟猫咪告别。
走出猫咖,阳光已经变得温暖起来。
两人并肩往回走,手里的菜篮轻轻晃动,耳边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尤春见看着身边的纪杙,心里满是安稳——原来在南园的清晨,和喜欢的人一起买菜、聊天、逛猫咖,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对了,”尤春见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纪杙,“等镜花园建好了,我们一定要早点去,还要拍很多照片给周别和淇鱼看。”
纪杙笑着点头:“好,到时候我提前跟你说,我们一起去。”
两人相视一笑,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对亲密的伙伴,在南园的清晨里,写下最温暖的篇章。
尤春见走着走着:“昨晚我爷爷送了我三把飞刀,上面刻着鸢尾花,说以后防身用的。”
纪杙笑着回答:“挺好啊,鸢尾花,坚韧纯洁。”他笑着问她,“你觉得我像什么花?”
尤春见想了想:“嗯……比起花,我感觉你更像松树‘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看似低调,却有抗风耐冷的沉稳,我觉得你的性格其如松般顶风傲雪、刚劲不屈。”
纪杙眼里满是欣赏:“说的这么好啊,那我也来形容下吧。”
“轻盈蝶韵气如兰,紫艳翠茎立碧滩”。纪杙说出了这句诗,“外刚内柔,心思细腻。”
快到尤家巷口时,李玉弦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手里还挥着刚晒好的围巾。
尤春见加快脚步迎上去,纪杙则默默落后半步,看着她和母亲说笑的模样,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菜篮把手——原来寻常日子里的烟火气,比想象中更让人安心。
尤春见转头喊他“要不要进来吃碗藕夹”,纪杙笑着摆手:“不了,我妈还等着西红柿炒蛋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明天要是有空,一起去看看明水小学的门卫在不在?”
“好啊!”尤春见用力点头,看着纪杙转身离开的背影,忽然想起猫咖里那只黏人的三花猫,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竹篮里的藕还带着新鲜的水汽,阳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她知道,这个冬天的南园,还有很多这样温暖的日子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