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花开树影人 第6章 布展

在江城遇到阿奇是个意外，成怡没过几天就把他忘了。

近期店里接了几个线下公司宣传的单子，大家渐渐忙碌起来。林昀主要负责拍照工作，在设计方面也做的不错，成怡分了些活过去，两人配合得很默契。

晚上有个公司需要布展，本来是宋晓虎和成怡负责的，后来想到林昀要拍照，就变成了成怡和林昀。

目前店里接的都是中小型活动单子，内容不太复杂繁琐，两个人出现场足够了。

他们要先去看物料。

张姐在郊区有一个厂房，听宋晓虎说之前是用来代加工家具的，后来拓展业务搬了地方，这里一部分租出去，一部分留下来做设计物料的工厂。

“杨师傅，”成怡走进厂房的工作区，向一位戴工作帽的老师傅打招呼。

“成怡，你来了啊，”杨师傅看到成怡，把手里的烟头扔掉，他望向成怡身后，有些惊奇，“这小伙谁啊，长得这么漂亮。”

成怡笑道，“张姐新招的员工林昀。”

“张老板眼光越来越好了。”

林昀肩膀上挎着相机，对杨师傅的调侃不怎么在意，他微笑走上前，“杨师傅，你好，我叫林昀。”

“你好你好。”

杨师傅带两人往另一边专门放置货物的厂房走，“是看今辉的物料吧，他们今年的庆典活动搞得挺隆重的嘛。”

“毕竟35周年了。”

“张老板娘也厉害，从这个公司出来单干，还能接到他们的单子。”

杨师傅把灯打开，一眼看去，场地上摆放许多制作精美的装饰物料，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看看吧。”

成怡上前仔细检查，“都在这里了吧？”

“都在，早上他们都检查过了。”

成怡点头，“装车吧，今晚上要去场地布置。”

三人从厂房出来，杨师傅两指夹着烟，瞅了眼身后的人，“他在店里干什么的？”

“主要摄影的。”

“哦……”杨师傅点点头，“去现场拍照做宣传吧？”

“对。”

“那个，成怡啊，猴子也走了一段时间了，你跟新同事相处怎么样啊？”

成怡望向杨师傅不自在的脸，没明白他的意思。

杨师傅尴尬地咳嗽一声，他知道自己问的突然，但是林昀外表看起来实在不错，又在店里工作，知根知底，而自己的小女儿大学毕业后，一直都不找对象，杨师傅愁啊。

“我是说，你知道他有没有对象，家室人品如何？”

成怡愣住，“杨师傅，这个我不清楚。”

林昀走在两人身后四五步距离，目光一直注视着成怡。

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T恤，卡其色休闲裤，与杨师傅说话时，下巴微抬，长发后露出小半侧脸，显得小巧又精致。

不知道杨师傅说了什么，成怡笑了，她的睫毛本身有些翘，眯起眼睛的样子林昀觉得有点可爱，忍不住拿起手机，放大镜头，拍下几张照片。

杨师傅踌躇片刻，自言自语道，“我还是自己去问！”

“那个，小昀啊。”

林昀见两人回头，镇定地把手机放下，“杨师傅，什么事？”

“咳，你有对象吗？”

林昀一愣，他看向成怡，成怡也在看他，神色无常，就像在等待无关紧要的人的回复，没有任何期待。

林昀有些微妙地不舒服，她确实跟他只是普通同事关系。

“还没有，杨师傅。”

“那……那你……”杨师傅的五官扬起。

“我现在还没有找对象的想法。”林昀露出得体的笑容。

“……啊？”杨师傅僵住。

成怡有点惊讶，林昀样貌出众，人也温和，这段时间去店里拍照的学生都多了起来，竟然还是单身。不过别人的私事她也不好深究。

“哎呀，这样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个的……”杨师傅回过神，把烟点燃，猛吸两口缓解尴尬。

成怡在旁开口，“杨师傅，我们先出去吃个晚饭，过一会儿再过来。”

“好好好，你们去吧。”

厂房位置在郊区，除了有两排工厂外，四处都是田野村落，成怡带林昀走到附近唯一一家快餐店。

已经傍晚六点多钟，他们来得晚，店里坐满了在工厂里干活的工人。

老板娘从里间拿出折叠木桌和两个红色塑料小矮凳，笑着问成怡，“姑娘，坐外面可以吗？”

近段时间与林昀相处，成怡也看出他是一个条件不错的人，虽然每天与大家拼单点外卖，但衣着配件，个人气质，都不会骗人。

成怡询问林昀意见，若林昀在意这里的条件，只能开车去远一点的地方吃了。

“坐外面挺好，空气新鲜，”林昀对老板娘说了声谢谢，接过凳子放在成怡面前，“坐吧。”

两人坐下，一起点了两个小炒菜，老板娘还给每人送了一碗汤。

虫鸣声在田间响起，阿婆挑着扁担从远处缓缓走来。

林昀望着远方的云，突然发现，这还是他第一次与成怡独处吃饭。

这两天事多，成怡打开微信，开始回复工作信息。

林昀自然地拿起成怡面前的碗筷用热水仔细烫了烫，烫完擦干，再开始烫自己的。

成怡愣了一下，说了声谢谢。

林昀想找话题聊一聊，想起今天出门时成怡告诉他不会开车，就问：“你为什么没有考驾照？”

成怡收起手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垂下的眼眸看不清情绪，“我怕车。”

林昀想问为什么，又觉得自己太追根究底，他摸摸手机，沉默下来。

成怡跟大家相处总是很安静，如果别人不主动问，她也不会主动说，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提起她的注意。

林昀心中叹息，如果成怡能跟自己多说些话就好了。

两人吃完饭回到工厂，活动物料刚好装上小货车，林昀、成怡不再停留，与杨师傅道了别，驾驶汽车开往今辉。

目的地在另一个区，到那边快要七点半。

场地是设计前就已经规划确定好了的，工人师傅用推车把物料运往目的位置，开始有条不紊地组装主题墙。

成怡在旁边盯场，时不时做个调整。等到八点多，活动负责人才赶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今天的会议实在走不开。”妆容精致的女人领着一个年轻小伙疾步走来，神情带着歉意。

成怡微笑着上前与对方握手，“您好，宁经理，我是成怡。”

“你好，成小姐。”

女人叫宁依荷，在今辉任职品牌宣传部门的经理，后面跟着的是她部门员工。

“主题墙快要搭好了，您过来看……这边的是装饰挂布、海报地贴、手幅……”成怡带领宁依荷一一看过去。

宁依荷掏出手机站在主题墙前拍了照片，才跟着成怡走到几个满满当当的箱子前，她拿起各类物料，仔细看细节，又摸了摸材质，点头表示满意“我马上安排人过来。”

工人师傅退场，成怡还要帮忙品牌宣传部门的人布置，而林昀要等到全部装完才能拍展示照片。

等工作结束，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成小姐，今天辛苦你了。”宁依荷与成怡握手，她看了一眼旁边，带着成怡走到角落。

“成小姐，”宁依荷凑近，略带紧张又有点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冒昧地问一问，你们张老板，现在过得还好吗？”

成怡错愕，“宁经理，您是不是问错人了？”

“我知道冒昧了，我就是……”刚刚还雷厉风行掌控全局的女人，脸色伤感，“我没办法了……成小姐，你不知道，你愿意听我说说吗？”

成怡迟疑了下，点头。

宁依荷吁了口气。

“十几年前我跟张媛是一起进今辉的，她能力强，工作上帮了我许多，你完全想象不到，”宁依荷忆起过去，眼睛发红。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走了以后，换了手机号，与大家都断了联系。两年前，突然联系我说要接些今辉的业务，我问她这几年的情况，每次都闭口不谈，也不跟我见面，我实在难受，她真的是一个很要强的人……”

成怡望着宁依荷，“宁经理，张姐是我的老板，我不太清楚她的私人生活。不过……”成怡顿了顿，“这两年店里的业绩很不错。”

“那意思是赚到钱了，挺好，挺好的……”宁依荷笑起来。

“实在不好意思，跟你说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话。”

“没关系。”

“谢谢你啊，成小姐。”

成怡与宁依荷告别，转身往出口走。

张姐图文广告店才开三年，前两年今辉的活动一直都是宋晓虎对接，所以今天她是第一次来这里。

成怡回头，宁依荷依然站在原地，愣神地看着远处，这时一个年轻人跑过来跟她说了几句话，宁依荷马上换成工作时的状态。

宁经理很在乎张姐，即使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中间从未联系过。

成怡垂下眼帘，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纯粹、不会掺杂任何利益的感情吗？

眼前一黑，成怡猛地撞上一个硬邦邦的身体，头顶传来低沉愉悦的笑声。成怡捂住额头抬头，看到一张笑得十分迷人的脸。

“成怡，聊完了吗？”

林昀忍不住伸手虚抱住眼前的女人。因为疼痛，成怡小小地皱了下鼻子，发丝也有些凌乱，林昀眼神一暗，有点想吻她。

“聊完了，抱歉让你久等了，”两侧有温热的触感，成怡皱眉，反应快速地从林昀怀抱里退出来，“照片拍好了没有？”

林昀藏好心思，拍拍肩膀上的照相机，“任务完成。”

“那我们下班吧。”成怡按下心中异样，越过林昀往前走。

两人上了车，林昀自然地问成怡住哪儿。

“我先把你送回家，再把张姐的车开回店铺。”

“海宁区东前巷27号。”成怡说完地址，等了会儿车子还没有发动，疑惑地转头，见林昀单手撑在方向盘上，正笑着看着自己。

成怡愣住，“怎么了？”

“好巧。”林昀轻轻开口，封闭幽暗的车厢内，男人的眼睛里好像盛满灿烂星辰，让人移不开目光，笑起来的样子，又像一只在山中静等猎物上钩的精灵，摄人心魄。

“我之前就住那边，离你家很近。”

嗓音也蛊惑人心。

成怡一怔，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陈初萤晚上吃了火锅，睡到半夜口渴得不行，在床上翻来覆去，纠结要不要下楼喝水。

“你不睡觉了？”丈夫林满庭半睡半醒嘟噜一句。

陈初萤瞪了一眼老伴，下床找拖鞋。

厨房里亮着一小簇微弱的蓝光，陈初萤站在楼梯拐角处探头，微光里有一张诡异的人脸，微笑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嗯哼！”

厨房灯突然亮起，林昀抬眼，见母亲陈初萤站在门口盯着自己。

“林昀，长时间在黑暗环境里玩手机，会得青光眼的。”

林昀笑了笑，划掉相册页面，手机黑屏，“我知道了。”

怎么感觉今晚的儿子有点奇怪，陈初萤上下打量，发现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抬头看墙上钟表，凌晨两点。

“这么晚回来？”

“嗯，加班。”林昀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哼着歌往外走。

陈初萤觉得更加怪异了，“笑得这么开心，脸都要裂开了。”

“是吗？”林昀摸摸脸，长腿就要跨上楼梯，“哦对了。”

林昀转过头，“妈，明天我搬回公寓。”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