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花开树影人 第21章 水鬼

成怡是会水的，并且游泳技术很好。

她中学就读的学校为了发扬德艺体美，每年都会有几项体育赛事，成怡参加过几次游泳比赛，还获得过名次。

但那是在平静安全的人工水池里，现在却是在不明情况的河水中，甚至还有一只水鬼在身侧纠缠。

阿奇刚落水那会儿喝了好几口水，得亏死命抓住成怡才没有沉下去。现在的成怡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像块狗皮膏药紧紧扒在成怡身上，任凭成怡怎么拳打脚踢都甩不掉。

匕首早就掉入了水中，成怡的体力也将要耗尽，她的身体往下沉，阿奇也跟着往下，水淹没到口鼻，吓得他大喊救命。

这个男人是不要脸面的，毫不留情攀爬在成怡身上，借势浮起来，头颅高高扬起，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

成怡挣扎着用手肘击打阿奇面部，“放开我！”

“不要，不要！”阿奇紧紧压住成怡，话都说不利索，“我、我会死的，会死的！”

鼻涕眼泪顺着丑陋的脸颊流下，香火味进入鼻孔直冲脑门，冲得成怡不停干呕，有些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成怡神色一凛，爆发出一股力量抱住阿奇就往下沉。

阿奇哪里会想到成怡会这么疯，河水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往鼻子耳朵里钻，吓得他肝肠寸裂，手忙脚乱推开成怡，狗刨式地冒出头。

成怡见此机会用力踢去一脚，与这只死鬼拉开距离就往岸边游去。

阿奇反应过来，慌忙大喊，“成怡，你去哪儿！救命！咳咳咳！”

他看着成怡头也不回地游远，怒目而视，“成怡！”

太阳穴上的血管在剧烈跳动，成怡头晕目眩，四肢乏力，后面的怒骂喊叫远去，她死死盯住前方陆地，靠着毅力终于游到了岸边。

她艰难地支起沉重的身体爬了半米，就面朝下倒在湿润的泥土上，下半身泡在水中，人已经力竭到极致。

突然一个年轻男人从一侧快速冲上来，拉住成怡手臂把人拖上岸，大喊，“你没事吧？”

成怡脑袋嗡嗡作响，已经累得说不出话。

“林昀，林昀呢？”孙简阳冲她大声喊。

“什、什么？”

成怡呕出一口水后不停咳嗽，根本听不见孙简阳在说什么。

“我问你去救你的那个人在哪里！”孙简阳快要疯了！

成怡终于听清楚了，难受地摇头，她不知道，她在水里就没有见到第三个人。

孙简阳看这女人要死不活的样子气得说不出话，又抬头望向远处水面，心中恐惧愈来愈强烈。

突然裤腿被人扯了扯，孙简阳不耐烦地朝成怡低吼，“干什么！”

成怡已经跪坐起来，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块沙地，有气无力道，“那……那边沙土下面，好像有个救生圈……”

孙简阳顺着女人所指方向快速转头，眼睛不由地瞪圆，差点又要骂脏话，奶奶个腿的还真是救生圈！

救生圈一半被掩埋在沙土里，应该是涨水时从渔船掉下来，被搁浅在这的。

孙简阳猛冲过去迅速把救生圈挖出来抱起就往河边冲。

林昀下了水就往成怡方向游，等他游到附近却只看到另一个男人在水里挣扎的身影。

成怡呢？成怡呢！

他恐慌地四处张望，又潜下水寻找，还是没见到。

突然肩膀一沉，一个湿漉漉的头颅如水鬼般靠在林昀脸侧，睁着一双死鱼眼睛看向他，“救我，救我……”

男人已经没有了理智，八爪鱼一般黏在身上，林昀忍着怒气用力掰身上的手，“放开！”

“不要，我会死的，会死的……”

男人闭上眼睛呐呐自语，手上越箍越紧，勒得林昀喘不上气，挣扎间体力消耗得很快，林昀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绝望，他还没有找到成怡！

就在他力不从心时，身旁精准落下一个橙色救生圈，林昀眼疾手快抓住。

“快！快！”溺水男人这时候却睁开眼睛，紧紧抓住林昀的肩膀大喊，“套在我身上，我不会游泳！”

林昀扫了他一眼，快速把人塞了进去。有了救生圈负担减少，林昀手起刀落，毫不犹豫把溺水男人打晕过去。

看着耷拉着脖子跟只死鸡一样闭上眼睛的男人，林昀神色冰冷，要不是为救成怡，他根本不会管这个害人不浅的“水鬼”。

昨晚下了半个小时阵雨，雨量不多，河水没有大涨，河水流速与往常一样平稳，所以这时候林昀也才被冲到野钓位置。

他扶着救生圈焦急张望，还是没有看到成怡，焦急恐慌已到达临界点，他不敢去想……

“林昀！快上来！”

上游不远处传来喊声，“别找了！那个女的自己上来了！”

这声音犹如天降，林昀猛地转头望向岸边，孙简阳满脸着急地在冲他挥手，而他的旁边，一个纤瘦、脆弱的身影正背对着河水跪在地上。

是成怡！林昀心中大石落下，打起精神推起救生圈往岸边游。

孙简阳见林昀平安无事地游上岸，赶忙冲上去，心有余悸地质问，“你怎么这么冲动，万一出事怎么办！”

“你把我吓死算了！”

“让你担心了。”

林昀把昏迷过去的阿奇扔在岸边，安抚地拍拍孙简阳的胳膊，“对不起。”

孙简阳本来有许多话要说，被林昀一句话安抚，现在一身怒气瞬间没了。他也稍微冷静下来，目光打探过去。

“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怎么了？”

林昀没有回答。他弯腰双手撑膝均匀呼吸，平息着过度消耗体力带来的身体胀痛，双眼却紧紧望着左侧。

孙简阳顺着林昀的目光落在前方的女人身上，一时间看不懂什么情况。

只见林昀踉跄地走过去，见到女人一身狼狈憔悴的样子时，常年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极为心痛的神色。

孙简阳瞳孔大震，简直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成怡还披头散发跪在地上，脸色发青，嘴唇泛紫，但好在身体终于不发抖了。

面前突然垂下一个黑影，他单膝跪下，白皙的大手垂在膝盖上，水珠从指尖滑下，落进土地里。

“成怡，你怎么样？”那人轻声问。

成怡一惊，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到全身上下都湿透的人，“林昀？”

他怎么会在这？

林昀露出微笑，撩开成怡沾在脸颊上的湿发，“太好了，你没事。”

温热的大掌与脸颊接触，只停顿了两秒便离去，成怡却打了个寒颤，有些留恋。她在水里泡了许久，身上好冷。

察觉到成怡的异样，林昀二话不说就抱起她往停靠在附近的汽车跑去。

成怡乖乖躺在男人怀中，贪婪地汲取对方热量。

孙简阳站在后面目瞪口呆看完全程，见人走了才反应过来，急忙往前追，“喂！你们！林昀！那个男的怎么办！”

急促的消防车汽笛声越来越近，孙简阳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林昀越跑越远，突然感到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极其离谱。

他用力抓一把头发，崩溃喊，“什么情况啊！”

“喂，那个男的！”

孙简阳转头大吼，却是一愣。

刚刚还晕过去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只留下一滩浑浊的水。

林昀把成怡放上副驾驶座，给她调整座椅位置后自己又坐上驾驶位，开空调，关锁，一气呵成。

成怡软软地靠坐在座椅里，又累又渴。

“来，喝水。”

成怡太累了，就着林昀递过来的水瓶，一口一口吞下。

她低垂着头，浓密的睫毛挡住神色，因为喝的急，甘甜的水从苍白的嘴唇中滑落，顺着纤细的脖颈流进衣领中。

成怡喝完，举起酸涩的手抹掉嘴角的水痕。

头发衣服还在滴水，座椅和地垫湿了大半。

“抱歉，把你的车弄脏了。”成怡的嗓音沙哑。她想到上次林昀找她谈话，两人也是一副落汤鸡的样子，不过没有今天湿得这么彻底。

“没事。”林昀拿出纸巾探身过去为她擦拭头发和脸颊。成怡侧头看他，林昀抿紧嘴唇却不与她对视，只专心做自己手上的事情。

他擦得很仔细，成怡的长发，裸露出的皮肤，都细细擦干。

“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吗？”

“不用，”成怡看着林昀，“你怎么在这？”

“跟朋友一起出来钓鱼。你呢？”

林昀终于抬眼看过去，成怡却是一震，面前的男人眼尾泛红，瞳色幽深，似乎心中有许多惶恐与痛楚。

林昀盯着她，当他触摸到成怡的那一刻才真正感到真实，后怕的情绪排山倒海袭来，他不敢去想，要是……要是成怡出事了怎么办……

“……那个男人又是谁？”

“他是我前男友。”成怡平静回答，“我来这里见他。”

林昀紧紧握住手中的纸巾。

“他知道我一些事，想威胁我，我跟他起争执，不小心就掉进了河里。”

林昀深吸一口气，极致地克制，“成怡，大早上跑到桥下去跟人见面，不害怕吗？万一他伤害你，有其他同伙，你该怎么办？你怎么胆子这么大？怎么这么自信？”

“对不起。”

成怡抿了抿嘴唇，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太过莽撞。

昨天晚上，她被阿奇装神弄鬼的一出戏码吓住，总想要探究一二，刚刚被河水一冲，人也清醒了。要是阿奇有害人的心思，她的下场无法想象。

成怡偷偷看了林昀一眼，见他板着脸，眼眶通红，全身都在滴水，狼狈又可怜，忙从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学着他刚刚的样子，擦掉他发梢上将要掉落的水珠，说出来的话却让林昀差点背过气去。

“对不起，差点害了你。”

林昀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湿发柔顺垂在脸侧，他现在比成怡的脸色还要苍白，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她总是这样，总是喜欢说一些伤害他、误解他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昀快速调整好情绪，睁开眼睛，“我是怕你出事，看到你在水里，我心脏都快停止了……你不知道，我真的很怕……”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抚摸上林昀的脖子，成怡轻轻地揉，就像小时候揉那只可爱的小白狗。

林昀愣住，眼睛紧紧盯住面前的女人。

她还是那张毫无波澜的小脸蛋，垂着眼帘，即使在抚摸他，也没有表现出羞涩。林昀在她面前总是会有挫败感，他猜不透她心中想法，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成怡抬眼，瞳孔里闪着一束光，她看着神情伤感的林昀，突然探身过去吮吸一颗正要从喉结上滑下的水珠。

稍纵即逝的触感是火热的，林昀身体一颤，双手紧紧抓住成怡的手臂想把她推离，声音低哑，“你怎么……”

成怡抬腿，顺势就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林昀感受到上方的重量和体温，浑身僵住，脑袋一片空白。

两人靠得如此近，呼吸缠/绵，柔软的双手轻轻抚摸上男人的脸颊，些许冰凉的嘴唇贴上他的，成怡半阖着眼吩咐，“闭眼。”

所有的后怕恐慌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替代，一开始是成怡慢慢引导，浅尝辄止，后面林昀反应过来，抱住成怡反客为主。

他的动作猛烈急促，咬住对方的小舌不放，恨不得把人吃了，大手克制地在单薄的背上发抖，隐隐显示出他多么地珍惜。

车窗起了雾，车内的温度陡然升高。两人也不知道吻了多久，林昀慢慢舔去成怡嘴唇上的涎水，吻上她的脸颊，脖子，锁骨。

成怡十指插/进他的黑发中，双腿紧紧夹住劲瘦的腰，浑身颤/栗。

她察觉到林昀的身体变化，推开依依不舍还在舔/舐的男人，“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你好点了吗？”

林昀抵在成怡的肩膀上平复气息，轻轻地嗯了声。

车内空调开得很高，成怡揉了揉林昀干了的头发，手指来到衣前，一颗一颗解开针织衫上的纽扣，“林昀，我们做吧。”

林昀抬头，震惊地看向成怡，她的上衣已经退掉大半，胸部被包裹在白色胸衣里，白的刺眼。

林昀赶忙转头，心中升起一股怒气，更多的是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他想要推开她。

“你把我当成什么，又把你当成什么？跳下河是我个人意愿，与你无关。而且我们都没有出事，这件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成怡有些颓败，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好这件事情，“对不起，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我不喜欢欠人情。而且……我不排斥跟你在一起。”

林昀听了五味杂陈，酸甜苦辣都来了一遍，都到这时候了，吻过，也抱过，她还在说人情？

林昀无奈地笑了声，“我不需要这些。既然你不排斥我，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怕承担不起……”

林昀问，“你喜欢我吗？”

“不知道。”

“好感呢？”

成怡点头。

心中甜的分量胜过酸苦辣，林昀的心情转晴不少，他安慰自己，这也算是一个进步。

“如果你觉得恋人关系会让你困扰，我会等，等到你没有任何负担地接纳我。”

林昀轻轻抱住成怡，闭上眼睛虔诚地在成怡的心脏处印上一个吻。

这个吻不带有任何**，只轻轻一点就离开了，却让成怡的心口一荡。

“我不需要你负责，”林昀把成怡的衣服合上，看着她的眼睛，“我愿意一直等你，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