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离开病房的第一秒,江暄毫不犹豫地开口:“出去。”
“啊?”
握着手不愿意放开的林绪川心间一紧,抬头看到裴槐青盯紧江暄的眼神。
他直直地站着,像是在挣扎什么。
上颌微动的瞬间,江暄再次开口:“谢谢你帮忙,现在不需要你,出去。”
愈发明显瘦弱的下巴尖向着门的方向微抬,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绪川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看到裴槐青挣扎几秒,最终还是走出病房。
门关之后,病房内一时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树叶的沙沙声。
“你不会又想和他在一起吧?”林绪川惴惴不安,怎么他出了个门回来就看到两个人贴在一起了。
“医生要求的。”
细细感受着脖颈还有残留的疼痛,江暄微微叹了口气。
“凑巧而已,他自己愿意的。”
他又没有强迫对方。
在隐约的痛意中皱起眉头,江暄声音略低,“这个病看着不严重,怎么这么能折腾。”
翻来覆去进医院,稍微有点耽误事了。
“你还说呢——”林绪川立马扯了板凳坐回来,“还好这次前夫哥在场,不然你这样一下倒下去指不定要摔到哪里。”
“反正你也不是为了钱去工作的,要不在彻底好了之前就歇在家里吧。”听说倒下的地方一般几个小时才有一道人影,如果江暄真的无知无觉在那种地方躺这么久——这次幸运地被第一时间接住了,下一次呢?
坐在床上的人闻言,掀起眼皮,淡淡的目光落到林绪川身上。
像猛然闭嘴的蚌,林绪川正打算继续的嘴骤然合上。
几秒钟后,他又觉得自己这么迅速的反应有点奇怪,于是他原地缓了缓仿佛被制住的心神,才继续道:“在家也有很多活动……”
“趁早打消你的念头。”江暄声音不高,却让林绪川立马止住还想继续游说的嘴。
如果江暄执意要做一件事,他很难通过说辞让对方半路放弃。
自暴自弃地拉过陪床椅子,毫无形象坐下去,林绪川闷闷道:“那我要给你请保镖。”
其实他更想自己24小时跟在江暄身边,但想想就知道江暄不会同意这件事。
江暄意外地坚持:“不要。”
“万一再晕倒——”
“这是小概率事件。”
腔室内壁破裂严格意义上讲并不算小概率问题。
林绪川在这件事上觉得自己已经后退半步没有干涉江暄想要出去工作的想法,也因此不肯再后退半步。
“真的很危险——”
“我说了不要。”
夹着气声的声音笃定,带了几分不耐烦。
几乎在听出声音里蕴藏的负面情绪的同时,裴槐青的面上浮现了点哑然。
他不明白为什么江暄对自己的安全这么不上心。
又为什么一定要坚持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突然打破两人之间逐渐凝滞的气氛,林绪川回头,看到首先走进门的Alma。
后面跟着他眼熟但从来没认识过的两个人以及——心情正糟糕的林绪川一个眼刀甩过去,甩在了偷偷跟进门的前夫哥身上。
阴魂不散!
他活活磨牙却又意识到此刻只有自己和对方能够达成统一战线。
于是他从椅子上站起身。
“Florian,你还好吗?”趁着Alma俯身放花的时间,棕色大金毛猛地扑过来,围着江暄左瞧右瞧。
“你在公司晕倒真是吓了我一大跳,你的身体真的没关系吗?”Lorenzo一直都是情绪很外放的人,他才进门几分钟,话密地已经赶上江暄从醒来听到的字数的总和。
站在他身边的挪威人轻轻拽了下Lorenzo的衣领。
Lorenzo才反应过来,把位置让给被自己挤到一边的老板。
Alma的手心先是碰在江暄的额头,才放柔了语气和床上的人讲话。“公司里的大家都说很担心你,小羔羊,你这下真成小羔羊了。”
她轻轻叹口气,“太糟糕了。”
还想着或许给对方带来了麻烦,江暄摇摇头,“抱歉也吓到大家了,我以为是小问题。”
Alma站直身子的瞬间,颈间的厚抑制剂贴一闪而过。
眨了下眼睛,江暄才后知后觉,从醒来到现在,屋子里竟然只有耳垂里姐姐的信息素的味道。
再没有其他多余的味道。
“抑制剂贴——”他开口指指Alma衣领处露出来的加强版的符号。
“Eli给我们的,他说你在恢复期,需要注意信息素的问题。”
“看上去是你们国家的东西,我还从未见过。”
听到提起Eli,江暄下意识地把视线投出去,抱臂站在病房门口的裴槐青正用和从前别无二致的眼神盯着他。
在他身侧,林绪川不知道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真的很神奇,贴上之后一点味道都没有了——”Lorenzo的声音让他收回注意力。
“真可惜,我还想让你闻闻Erik现在的味道。”Lorenzo笑得一脸开朗。
因为突如其来的晕倒,他昨晚没能按照自己设想地和Erik倾吐心意。但趁着Erik担忧的情绪,美其名曰转移注意力的他叼着Erik的腺体不知道注入了多少信息素。
脸蛋红红的Erik美味极了。
可惜能够分享他心事的人病倒了,Lorenzo还想开口邀请对方参加自己和Erik的告白会,身后突然多出来一股力量。
“听Eli说,你的腺体做过手术。”Erik皱着眉头,一副担心的模样。
“只是小手术,和清除标记类似。”
和清除标记类似。
在大家的公知里,和清除标记类似的,只有清除标记。
几乎是瞬间,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直围在江暄身边的男人和今天才见面却异常了解江暄的Eli。
在沉默引起关注之前,Erik一边掐住好奇想转头的Lorenzo,一边开口:“Eli昨晚通知我们说你需要休养几天,刚好你的工作也能收尾了,后续工作我们已经找到合适的人了。”
“……你别担心。”
讲完话他才察觉到自己似乎不应该在还未康复的病人面前说这些。
冰山脸挪威人浅色发丝微晃,垂着眸子,自以为不动声色地走到了Lorenzo身后。
Lorenzo正颧骨上天,一副“怎么样我说他很可爱吧”的表情。
没眼看Lorenzo脸上仿佛就要溢出来的姨母笑,为了自己眼睛好的江暄随便移开目光,在空中晃荡两秒,和抱臂憋着嘴的Alma对上视线。
“我不反对办公室恋爱,毕竟爱情也是艺术的养料。”Alma拍拍手,微微笑开了些,“失恋也是。”
“我们才不——”Lorenzo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想到,此刻他还是无名无分的状态。
身上那股子气焰立马消了下去,在Alma的视线中扯了扯嘴角。
Alma挑眉,又摇摇头。
她的问题吗,总觉得办公室里的员工在爱情方面束手束脚。
“如果你想的话,三个人也未尝不可以。”自认感情大师的Alma俯下身,和江暄说了句悄悄话。
“您误会了,我们不是……”
Alma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笑得神神秘秘,“别担心亲爱的,他们足够爱你,所有的一切就不是问题。”
“在床.上是很不错的感受。”
还未站直身子,染上红色的耳根水灵灵闯进眼帘。
到底是含蓄,Alma决定把时间留给年轻人,“好了,小伙子们,人也看得差不多,我们打道回府。”
“如果有任何需要,记得一定和我们说。”
就在他们要从门口离开的瞬间——从对话里抬头的林绪川只是一个抬眼,和走在最后的Erik成功对视。
熟悉的浅色眼睛和浅色发丝,从小在国外长大的林绪川很习惯区分不同的西方样貌。
于是,他瞪大了眼睛,手指抬起,“是——”
“是我。”Erik笑笑,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隐瞒。
“好久不见,Geoffrey。”
Erik又转过身,微金色的发丝在光下被穿透,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唇角上扬,像是终于得见天日,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你好,kit。”
在几年前江暄还是Coser Bunny的时候,一些会中文的朋友会称他为“小兔”,而一些不会中文的朋友会用对待小宝宝时称呼幼兔的昵称称呼他。
Kit,他在英文圈子里的昵称。
江暄攥紧了身下的被褥,在一屋子人视线的聚焦中,撑大了眼睛。
像突然被从后背抱起的小兔子,他眨着眼睛,仍沉浸在惊讶中,凭借着本能回应了这声许久未曾听过的称呼。
“你好。”
他看见Erik转过身,视线看向站在最外侧的裴槐青,“坦白讲,我以为你会先和我打招呼。”
Erik也认识裴槐青。
一瞬间,盒子里已经被他重新尘封刻意遗忘的图画如卷轴般展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第5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