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只迟钝羔羊,浑然不觉哪里不对。
看见想要的,黎恪得逞般的勾起唇角,他揉了把枕明月的头,声音带着枕明月听不到的笑意:“好乖啊小月亮,哥哥在。”
明月听到黎恪胸腔震动才知道他在笑,他后知后觉,知道黎恪在取笑自己,耳尖不由攀上了绯红,眼里也多了些懊恼。
黎恪的笑像是感染到了他,他懊恼的同时也止不住的开心,忘记了今晚的噩梦,也忘记了外面还下着暴雨。
枕明月还不困,黎恪见他没有困意,把空调调高了两度,关了灯,只留下床头的暖灯,足够枕明月能看清他的嘴型,跟枕明月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
多数是他说,枕明月看着他的唇形,偶尔做出回应,大部分时间都在认真去理解黎恪说的每一句话,有时没太读懂黎恪的唇形,把他的话曲解成奇怪意思,惹黎恪笑了许久。
枕明月明白自己猜错了黎恪的话,神情不知所措地令直愣愣看着笑话他的人,脸上不禁红了又红。
他呆呆傻傻的表情让黎恪笑意更浓,直到看见枕明月真正无措才敛笑故作正经,拿出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给枕明月解释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
他在手机上打字说,暴雨过后一般夜空都会出现一轮非常亮的月亮,是超级月亮,即使房间里不开灯也足够照亮整个卧室。
枕明月听得入迷,他没见过暴雨后很亮的月亮,多半雷雨天气的时候他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去睡觉,尽管睡得并不安稳,但总是能熬到天亮的时候。
黎恪还在继续说,从超级月亮说到托斯卡纳大草原上的星空和银河,说到黎明后第一道撕裂天空的破晓与晨光,说到多洛米蒂永不融化的雪山,说他母亲的国家,南欧土地裹挟海盐气息的季风拂过黄金海岸,海面被阳光和海鸥唤醒,橄榄树舒展油亮枝叶随风摆动,柠檬清香混着海风从南欧的平旷原野吹到阿尔卑斯山顶。
枕明月从没看见过这些,那是他十八年来从没触碰过的风景和憧憬的自由,他眼神直直地,把黎恪打出来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黎恪顿住了。
他看见枕明月那双神情认真看向手机的眼睛,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微微垂落在他的额前,遮挡住部分的神情,却依旧能从发丝缝隙中看见他那双充满了纯粹与专注的漂亮眼睛。
浓长睫毛低垂着,闭眼时小幅度地颤动后把那双眼睛点缀得更加绒软和可爱。
察觉到他不再继续写下去,枕明月抬头看向他,铺落细碎微光的眼睛露出迷茫和期待。
黎恪眼尾不易察觉的带动了下,蓦地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喜欢需要被人照料和什么都不懂的猫猫狗狗。
他看着枕明月落在眼皮的碎发,抬手把碎发拨到一旁,露出枕明月小片光洁饱满的额头。
枕明月眼前短暂地被黎恪手掌的阴影遮挡,他只是愣住,熟悉而陌生的味道跟随那只手的主人扑面而来,像是前不久他口中刚讲过的海风裹挟雪山的味道。
直到那只手拿下去,枕明月看见手的主人笑意盈盈叫他教自己怎样打手语。
他愣了愣,一时间没说话。
手语是他的第一语言,但他在生活中很少去用,妈妈..妈妈..枕夫人并不精通,枕先生又因工作忙碌与对他的苛刻,平时只用唇语和他沟通。
枕衔川告诉他陌生人不会因为你的缺陷对你宽容,在语言环境下手语是孤独的声音,没人有耐心理解与倾听。
枕明月慢慢抬起眼睛去看黎恪,男人的眼睛随意而性感,神情却认真。
他鼻子一酸,垂眸在备忘录里打字给黎恪看:
[不需要学,我可以看懂你说话的哥哥。]
“那枕老师教教我简单的吧。”黎恪依旧坚持,他突然凑近枕明月,做了个睡觉的动作说:“比如教教我晚安怎么做?”
两人的距离被突然拉近,枕明月吓了一跳,他能感觉到男人吐息的热气,有些烫,烫的他发晕。
他向后退了退,但是床就这么大,更何况他本身就已经被黎恪圈在怀里,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枕明月感觉可能是因为半夜的缘故,他有那么一点不太清醒。
保持着这个姿势有一会,枕明月终于妥协,伸手轻轻推了推黎恪。
黎恪见状起身,和枕明月拉开距离,他就看着枕明月在自己眼皮底下因为自己的逗弄而不自在,越是这样,他反而心底越是有一种恶劣的愉悦感。
简直是太好欺负的人。
他得逞似的咧嘴笑,对枕明月摆出一副虚心认真模样道:“小枕老师教教我吧。”
一口一个小枕老师,枕明月被叫的不太好意思,只能不去看黎恪,慢慢抬起左手,手背向下,指尖微微弯曲出一个弧形从唇前划,停留在胸口的下方。
[这是晚安]
动作并不难,黎恪看过后也抬手,重复了枕明月刚才的动作。
他的手指修长,手背筋络分明,动作比枕明月少了几分柔软,多了几分干净利落。
是很标准的手语。
黎恪做完这个手势,问:“这样?”
枕明月怔愣的点了点头。
枕明月从有记忆开始就听不到声音,其实在他的认知里声音并没有带给他特殊的意义,手语成为他唯一的沟通语言,对他来说代替了声音的存在,或者说他认为手语是表达声音的一种方式。
他听不见,也没有声音好听的概念,对于他自己来说,他所能够理解的声音是动态的肢体语言。
所以他想,黎恪的声音真好看。
他在看见黎恪打手语时甚至心脏有短暂一秒的停顿,而刚才问他的男人在等到确认后再次做了一次手语的动作。
枕明月看见他对自己说:[晚安,月亮。]
房间彻底陷入黑暗。
枕明月在黑暗中睁眼,床的另一侧是黎恪,窗外是狂风与暴雨,这一次他没有再做噩梦,反而在梦里黎恪再次对他说了那句[晚安,月亮]。
他如同在今晚睡前时一样,也对黎恪傻傻的说了:[晚安。]
那天晚上过后枕明月没搬出黎恪的房间。
因为宁州市几乎延迟般的迎来了一场漫长的梅雨季节。
分明是盛夏,天空却一直暗沉,雨滴落在地面的水坑上泛起一圈一圈涟漪,给炎热的夏季带来沉闷与潮湿。
枕明月因此也延迟了出去找工作的时间。
或许是因为外面下雨的缘故,黎恪回家的次数要更多,或者说他出去的次数减少了很多,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总会给枕明月讲故事,讲他去过的那些漂亮瑰丽的风景,讲他在国外的那群兄弟姐妹怎样抢夺家产,枕明月躺在他身边安静的听着,直到困意袭来,才慢慢闭上眼睛陷入梦想。
他开始变得逐渐依赖黎恪,每天和黎恪的微信聊天也更多,多半是一些日常,更多的是黎恪代替阿姨叫他下楼吃饭。
阿姨也在说:“枕枕比来的时候开朗了很多嘛!”
枕明月弯唇笑笑,又看她把菜放在餐桌上对黎恪说:“二少最近好像也很少出门,也是,外面经常下雨,不出去的好。”
阿姨是个很热心的人,闲不住,更喜欢聊天,黎恪每回都能给她哄得笑不拢嘴。
黎恪最近确实呆在家里,黎霆均给他安排了公司的工作,虚挂了一个经理的职位,连续几天没有在公司露面,井然的电话先打过来。
他接起电话,懒散说了句:“喂?”
井然直奔主题:“你在哪?下面的人说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很多文件需要签字,你不在流程没法继续。”
黎恪暂停了电脑上的手语教程:“那太糟糕了,听起来公司快要倒闭了。”
十足的玩世不恭,井然一时间沉默了,隔了几秒才继续说:“上次画展郭总很生气,黎叔让你找个时间请郭小姐吃顿饭。”
“上次的事情?我是挺抱歉的。”黎恪摸了支烟叼嘴里:“我也没想到他们家连个司机也没有。”
井然:“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了,你自己去和黎叔解释吧,这是你们的家事。”
烟叼在嘴里,黎恪声音模糊:“他把我拉黑了,我没他手机号,要不你把他手机号发我?”
井然简直要气笑了,他没见过哪家父子处成这样,不过他今天听出了黎恪声音中不同以往的愉悦,话音稍顿:“你今天心情不错?”
黎恪挑眉:“怎么听出来?”
井然:“很明显,像发春。”
黎恪:“别逼我骂你。”
他最近确实心情不错,因为枕明月从上次那天晚上之后和他亲近不少,还一直叫他哥哥。
哥哥。哥哥。
他简直太受用了。
有人发现我的新封面了吗,我做的(挺胸)(拍胸脯)(昂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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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他的声音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