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玖听到身后咚的一声,他回头看着苏卿颜突然倒了下去,他转身飞奔向她。
阵法外的叶婉莹,按耐不住,看着苏姐姐倒下,她有些担忧。然而当她即将要靠近阵法时,一群嗜血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叶婉莹。
"小心"陈瑜眼疾手快,他施法击退嗜血鸦,把叶婉莹护在胸前。
被击退的嗜血鸦,并没有散去,反而在半空中骤然炸裂,化作一团翻涌的黑雾,如墨汁滴入清泉,迅速弥漫整个树林。雾气中透着腐朽与血腥的气息,连风都为之凝滞。天色也渐渐的黑下来。
忽然,雾中走出一位女子。
她身着一袭玄色长袍,衣袂如夜云流动,其上竟爬满了盛开的彼岸花——那花本该生于黄泉路畔,象征死别与轮回,此刻却如活物般在她衣上蜿蜒生长,花瓣妖艳如血,边缘泛着幽蓝的光。她的发丝如积雪般苍白,在阴风中轻轻飘动,仿佛不属于这尘世。
她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唯有一双眼睛,是两潭深不见底的血海——红得刺目,红得惊心,仿佛凝结了千年的怨念与杀意。那双血眸,冷冷锁定在苏卿颜与沈陌玖身上,仿佛早已等待这一刻,百年、千年。
风停了。
连残存的鸦鸣也戛然而止。
她缓缓抬手,指尖细长,指甲漆黑如墨,轻轻一勾,一朵彼岸花从衣上脱落,飘向空中,化作一道血色符咒,悬浮于她掌心。
“沈陌玖”她开口,声音如寒泉滴落石上,清冷而森然,“三百年了,你竟还不忘护着她?”
陈瑜瞳孔一缩,手中长剑骤然出鞘三寸,剑气破寒:“你是苏昙……你竟还活着?”
“活着?”女子轻笑,唇角勾起一抹凄艳的弧度,“我不是个死人吧,早就在三百年前那场天罚中死了。"
"哈哈哈"她突然大笑,那笑声却充满着世人不懂得悲苦。"但是这三百年里每当我想到那些因苏卿颜而死的族人,我那温柔善良的母亲被她害死。而她苏卿颜凭什么一尘不染,毫发无损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她毁了我,她是罪人,她该死!!!"几乎是撕心裂吼的说最后一句
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凄凉:"所以,在忘川彼岸,我放弃轮回,毅然决然跳入忘川河,忍受灵魂撕裂之苦,日复一日的痛在不断提醒着我,我的母亲,族人他们在等我,等着我给他们报仇雪恨。是这满地彼岸花,将我从黄泉尽头唤了回来。”
苏悬目光转向躺在地上苏卿颜,血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有恨也有痛。
眼看苏悬就要对苏卿颜动手,叶婉莹连忙出声道:"慢着"
苏悬有些不爽的看着叶婉莹和陈瑜,冷声道:"我奉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我要让你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叶婉莹出声劝她:"都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况且苏姐姐也不是这样的。"
陈瑜也出声相劝:"苏悬姑娘,当年之事许是有些误会。"
陈瑜:要是让苏卿颜魂飞魄散,他和叶婉莹不死都待脱层皮。
谁知苏悬听到这句话,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
她嘲讽笑到道:"你们想听故事吗?听了这个故事你口中所谓的苏姐姐,不过就是个笑话。"
风停了,连彼岸花的花瓣也不再飘落。天地仿佛静默,只为聆听这段被尘封三百年的血色往事。
三百年前,青丘尚在。
那时,九尾狐族栖居于云海之巅,狐火如星,照亮长夜。苏卿颜是青丘最年轻的九尾圣女,天生灵脉,性情温婉,却不知,命运早已为她布下一场劫。
那一日,她在人间荒山救下一名男子。
他身受重伤,白衣染血,眉目清冷如霜雪,却在昏迷中仍紧握一卷天书。她以狐火为他疗伤,以灵力渡息,三日三夜不眠不休。
他醒来,唤她“姑娘”,声音如玉磬轻鸣。
他叫沈陌玖,是天界文曲仙君,本不该动情,更不该留恋凡尘。
可他看着她为他熬药时低垂的眼睫,看着她指尖跃动的狐火,竟第一次,动了凡心。
而她,也在他轻声诵读《山河志》时,悄悄红了脸颊。
从此,他们共游人间,踏雪寻梅,观星听雨。他教她写诗,她为他舞剑。他笑说:“若能与你共度千年,我愿弃仙籍,做一凡人。”她低头轻语:“我愿以九尾之寿,换你一世平安。”
可情之一字,最是祸根。
那一夜,魔族突袭人间重地——天枢阁,那是沈陌玖奉命镇守的命脉之所,藏有三界命格。魔气侵入,命格崩裂,人间顿时陷入混乱,山河倒悬,生灵涂炭。
天界震怒,查因溯源,竟发现沈陌玖在事发前,曾多次私离天枢阁,前往青丘。
“是苏卿颜魅惑仙君,致其失职!”天帝震怒,下令:“苏卿,九雷穿魂,魂飞魄散。”
行刑之日,天雷滚滚,九道天雷劈落,一道比一道更烈。苏卿颜被锁于雷刑台,狐毛尽焚,九尾断裂,鲜血染红了青丘的雪地。
而沈陌玖,竟以重伤未痊愈,便闯入刑场。
他扑在她身上,张开双臂,将最后一道天雷尽数挡下。
“我护你……最后一程。”他声音微弱,却坚定如初。
天雷落下,他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被天道抹去。
苏卿颜在雷火中嘶喊,声泪俱下:“沈陌玖——!
她望着他消散的残光,心死如灰。可她不甘——若天道不公,那她便逆天而行。
她以残魂跳入轮回井,发下血誓:“纵使万世轮回,我也要寻你归来。”
可她不知道,她的离去,才真正点燃了天界的怒火。
“青丘养出此女,魅惑仙君,祸乱三界!”天帝怒极,下令:“青丘狐族,全员问罪,九尾者斩,幼狐者囚,族地焚毁,永世不得复生!”
而天界,将一切罪责,尽数推于苏卿颜之身。
“是她,毁了文曲仙君。”
“是她,引来了族。”
“是她,害得三界动荡。”
可无人提起——沈陌玖是自愿失职,是自愿赴死。
无人说起——魔族入侵,早有预谋,与苏卿颜何干?
无人记得——青丘狐族,曾为三界镇守边荒,血染山河。
他们只记得一个“魅惑仙君”的狐女,和一个“为爱疯魔”的笑话。
那一夜,青丘火光冲天,狐鸣哀绝。烈焰如魔神的巨口,吞噬了千年灵脉,烧尽了九尾狐族的祖地。
血液飞溅,像彼岸花在火中盛开,猩红如血,仿佛是大地在哭泣时流下的泪;可转瞬之间,又被灰烬掩埋,凋零于焦土之上。曾经的仙境,化作死地,连风都带着灼骨的痛。
苏悬跪在断崖边,发丝散乱,双目赤红。
她看着自己的族人,一个个倒下——长老们以残躯护住幼狐,却被天雷贯穿胸膛;少女们抱着狐火卷轴,至死不肯松手;婴儿的啼哭在火海中戛然而止,像一朵未开即败的花。
而最让她心碎的,是那一双身影——
她的父亲,青丘族长,九尾全开,以最后的灵力撑起一道护族结界,却被三道天雷同时击碎,九尾尽断,身躯如陨星般坠落。
她的母亲,曾为她梳发、为她唱古老狐谣的女子,扑向父亲的残躯,却被一道金光贯穿心脏。她倒下的时候,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枚玉佩——那是她为苏悬准备的及笄礼。
“父亲——!母亲——!!!”
苏悬嘶吼,声音撕裂夜空,却无人回应。
她疯了。
不是悲痛,不是绝望,是疯了。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赤足踏过燃烧的残枝,冲进敌阵。她手中无剑,便以狐火为刃;她身上无甲,便以恨意为盾。她杀红了眼,杀疯了心,杀到双手染血,杀到灵脉崩裂。
她撕碎了三个天兵,焚尽了两名仙将,甚至用九尾残力震碎了一座镇魂碑。
可敌人太多,天罗地网早已布下。
她寡不敌众,最终被锁链贯穿肩胛,钉在焦黑的祭坛之上。
金光灼烧她的魂魄,天罚之印在她额间浮现,她知道——自己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可就在那一刻,她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讥讽,而是温柔的笑。
因为她在临死前,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冬天。
那时她很小,被亲生父母抛弃在雪地里,浑身冰冷,奄奄一息。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为何被弃,只记得风雪中,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抱起。
是她——那个后来成为她母亲的女子,青丘的族长夫人。
“这孩子,眼睛像极了当年的我。”她轻声说,“带回去吧,给她一个家。”
于是,她有了名字——苏悬。
有了家,有了父母,有了九尾狐族的族纹,也有了被爱包围的童年。
她的“父亲”教她御火,教她识星,教她如何做一个真正的狐族贵族;她的“母亲”为她缝制狐裘,为她唱古老的歌谣,会在她做噩梦时轻轻拍她的背。
她曾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是捡来的,也不需要知道。
因为那份爱,是真的。
她记得五岁那年,她第一次化出九尾,兴奋地跑去找母亲,却被族中长老呵斥:“杂血之女,也配拥有九尾?”
是母亲挡在她身前,冷冷道:“她是我的女儿,谁敢动她,我便杀谁。”
她记得十岁那年,她贪玩误入禁地,险些被阵法绞杀,是父亲以身相护,替她承受了三道雷劫。
她记得十五岁那年,她因身世被同族欺凌,是父母联手将她护在身后,对全族宣告:“苏悬,也是我青丘嫡女,谁若再言她非我族类,便是与我夫妇为敌。”
他们用无尽的陪伴,温暖了她不幸的童年。
她曾以为,苦尽甘来,终于等来了她的救赎。
她有了家,有了爱,有了值得守护的一切。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灰烬。
父母死了,族人灭了,青丘没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苏卿颜。
那个被天界称为“祸水”的女子,那个被父亲母视为掌上明珠的苏卿颜。
是她,引来了天罚。
是她,让父亲母亲为她背负罪名,让整个狐族为她陪葬。
“救赎?”苏悬在锁链中低笑,血泪从眼角滑落,“不……这不是救赎,是把我从光里拽出,抛向深渊的死亡。”
原来,光从来都没有为她停留过。
她忽然抬头,望向高悬于云巅的神明。
那些身披金光、口称天道的仙官,那些冷眼旁观、袖手不为的神祇。
她笑了。
笑得凄厉,笑得疯狂。
“你们……真是虚伪啊。”她声音沙哑,却字字如刀,“说苏卿颜魅惑众生,可真正恶毒的,是你们——是你们用‘天道’之名,行灭族之实;是你们以‘正道’为刃,屠戮无辜;是你们,将爱与善,践踏成灰!”
“可笑!可悲!可恨!”
“你们自诩清高,却比妖更恶;你们自称慈悲,却比魔更狠!”
“我苏悬今日虽死,但——”
“我笑你们虚伪!笑你们怯懦!笑你们连直面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她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如孤狐最后的哀鸣,却又带着不屈的锋芒。
随着天罚之印最后一道雷光落下,她的身体开始碎裂,化作点点光尘,随风飘散。
可就在那一刻,一朵彼岸花,从她消散的掌心缓缓绽放。
——血色,却带着恨意与不屈。
风起,花落,灰烬中,似有低语回荡。
黑雾中,苏昙缓缓闭上眼,血眸中竟滑下一滴泪,落于黑雾,化作一朵血色彼岸花。
“你们口中的苏姐姐,是圣洁、是善良、是九尾圣女……可你们可知,她为了她的爱情大义凛然,而我们却因她而死,你告诉我,怎么放下。”
她冷笑,声音如冰:“天界怕的,从来不是魔族,而是情。是仙凡相恋,是神魔动心,是那一点点不该存在的温柔。”
“他们要的是无情的神,是能维护仙界的神。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