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遇上爱神 第10章 误入古禁地

苏卿颜刚躲到沈陌玖身后，那乌鸦就追上来了。

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它们从浓雾中扑杀而出，羽翼如墨，遮蔽残月，仿佛整片夜空骤然塌陷。

尖锐的啼鸣撕裂寂静，像是无数把铁刃刮过耳膜。它们翅膀拍打的声音汇成一股低沉的嗡鸣，如同冥界的钟声，步步紧逼。

苏卿颜浑身一颤，指尖死死攥住沈陌玖的衣袖，指节泛白。她能感觉到那些乌鸦的眼睛——灰白、无瞳、冰冷，像是死者的凝视，穿透皮肉，直抵灵魂。

“沈陌玖……”她声音发抖，几乎听不见，“它们……不是普通的乌鸦，它们…食人。”

沈陌玖站在她身前，一动未动，玄色长袍在阴风中猎猎作响。他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了那柄缠着银丝的长剑，剑锋未出鞘，却已有寒气四溢。

“躲好，别回头。”他低声道，声音沉稳如山。

苏卿颜咬住下唇，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她知道，一旦回头，便会被那无数双眼睛攫住神魂——她曾在古籍上读过：“鸦引魂，回望者，永堕幽林。”

可她还是听见了。

那不是鸟鸣。

是低语。

“……苏卿颜……你逃不掉的……你是族人的耻辱……”

“……沈陌玖他护不住你……他终将抛弃你……而你一个没人要的可怜虫罢了……”

“……是你害死了母亲……你怎么不去死啊……苏卿颜我诅咒你永远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头疼欲裂，脑海中浮现出一道道模糊又熟悉的画面——烈焰冲天，一个女人在火中伸出手，嘶喊着什么，可她却动弹不得。

而沈陌玖，就站在火光之外，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不……不是真的！”她猛地摇头，泪水滑落，“那不是他……那不是！”

沈陌玖似有所感，侧首看了她一眼，眸光深邃如渊染着心疼：“苏卿颜，我就在这里。无论它们说什么，都别信。它们在操控你的记忆，你的恐惧，然后慢慢吞噬你。”

他话音未落，最前方的乌鸦猛然俯冲而下，羽翼如刀，直扑苏卿颜面门。

沈陌玖剑出半寸，银光乍现，一道凌厉剑气横扫而出，“轰”地一声将乌鸦震成黑雾，散作点点灰烬，飘落于地。

可那灰烬落地后，竟又缓缓聚拢，重新凝成乌鸦的轮廓。

"它…它们杀不死？"苏卿颜惊恐道。

“不是杀不死。”沈陌玖眸色沉冷，“是它们根本不是活物。是执念，是怨念，是这林子里所有死者的回响。而你……是它们认定的‘祭品’。”

此话一出，苏卿颜瞳孔震惊："祭品！！为什么！"

陈瑜与叶婉莹不知找了多久，她们突然听到前方的树林里传来打斗声。

陈瑜率先出声："不好，前方有人在打斗。"

叶婉莹道："管他们是什么人，我们先一探究竟，再另作打算。"

话一说完，两人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入了树林之中。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前方原本模糊不清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并慢慢地展现在她们面前。

然而，就在看清这一幕的时候，陈瑜的眉头突然紧紧皱起，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一把将正准备继续向前冲去的叶婉莹给拦了下来。

紧接着，只听陈瑜沉声说道：“且慢！不可如此轻率行事……”

叶婉莹疑惑的歪着头看向他："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陈瑜语气严肃道："前方是一个阵法。"

叶婉莹回道："阵法?那怎么才能把它破解呢！沈陌玖与苏姐姐还在那呢！"

陈瑜反驳道："这阵法，乃是上古凶阵——祭魂阵。但奇怪的是这阵法是冲苏卿颜来的，嗜血鸦为执念所化，若执念不消，则不死不灭，追杀到底。"

叶婉莹皱眉思考道："你这么说的话，那我猜这阵法是一位与苏姐姐曾经有巨大仇恨的人，那人以为代价，都要杀了苏姐姐，这是有多大的仇啊 。"

而此时此刻身处阵法之中的两人情况却不容乐观，只见沈陌玖浑身上下的衣物已经残破不堪，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一般，这都是拜那些嗜血鸦所赐！

它们用锋利无比的爪子将沈陌玖身上的衣服撕成了碎片，与此同时还在他那健硕的身躯之上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从中汩汩流出，很快便染红了周围的地面，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些伤口居然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沈陌玖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或新或旧的狰狞伤疤，看上去甚是可怖！

然而尽管遭受了这般重创，沈陌玖依旧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越发坚定地守护在身后那个娇小柔弱的身影面前——苏卿颜。

他拼尽全力展开双臂，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般将苏。卿颜严密地保护起来，生怕她会受到哪怕一丁点伤害。

苏卿颜看着那个挡在身前的身影，一个熟悉的身影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三百年前，九重天上，她被压在刑台前，锁仙链缠绕四肢，银钩穿透肩胛，血珠顺着手臂滴落，在云阶上绽开一朵朵猩红的莲。

天光惨白，照得她苍白如纸的面容毫无血色，唯有那双眸子，依旧如青丘夜雾中的狐火，不肯熄灭。

一名仙使立于高台，玄袍金纹，手持玉笏，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他缓缓展开一卷天书，声如钟磬，响彻云海：青丘狐族之女苏卿颜，你扰乱三界秩序，擅自破坏九重天的规矩，与文曲仙君沈陌玖相爱 ，依天律当受‘九雷穿魂’之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话音落下，天穹骤然裂开，九道紫金雷霆盘旋而上，如龙腾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刑台四周，天兵列阵，仙旗猎猎，无数双眼睛冷冷注视着这曾被誉为“九尾最灵、青丘最洁”的狐族明珠。

可她笑了。

苏卿颜仰起头，长发散乱，血迹斑斑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我无罪 ，我不认罪。"

那名仙使厉声呵斥道："执迷不悟，文曲仙君那天界重臣，镇守这人界重地，你迷惑他，致使魔族闯入为祸人间，罪该万死！！＂

语落，紫金雷霆击中她的身躯，锁仙链剧烈震颤，血雾迸溅。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之声自九重天外传来：

“住手。”

众人回首，只见一袭素白衣袍的男子踏云而来，发如墨瀑，眼若寒星，手中一柄冰魄剑，剑穗上系着一枚褪色的红绳。

只见文曲仙君——沈陌玖，护在苏卿颜身前。

他振振有词道：＂此事，是我失职，不关卿颜的事。理应让我承受这这九道天雷。＂

不等他人反应过来，他转身抱住苏卿颜，第二道天雷边落在沈陌玖身上。

天庭律令，九雷穿魂之刑，一旦启动，非但不能中断，更不可易主。

可沈陌玖竟以仙君之躯，强行介入天罚之阵，以自身为引，欲代受天劫！

“文曲仙君，你疯了！”仙使惊怒交加，手中玉笏颤抖，“你前日才奋力击退魔族，心脉尽碎，仙骨裂痕未愈，如今再受天雷，必魂飞魄散，连转世之机都无！”

他缓缓转身，目光落在苏卿颜脸上。那张曾明媚如春水、如今却苍白如雪的面容，让他心头剧痛。他轻轻抬手，拂去她颊边血污，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答应我……活下去。”

望着眼前那个奋不顾身的身影，她的心猛地一揪。他那宽阔而坚实的后背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将所有可能伤害到她的危险都隔绝在外。

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无法抑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任凭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下来。

第二道天雷，轰然劈落。

“轰——！”

紫金雷霆如巨龙噬咬，狠狠砸在沈陌玖背上。他身体剧震，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苏卿颜的衣襟。可他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护得更紧，脊梁挺得更直。

他闷哼一声，声音中带着痛楚，却无半分退意。

第三道雷落。

他的左臂“咔”地一声断裂，玄袍碎裂，露出森森白骨，可他仍站着。

第四道雷落。

仙魂开始崩裂，点点金光从他体内溢出，那是仙君之魂正在瓦解。

第五道、第六道……接连而下，他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可他依旧抱着她，像抱着这世间唯一的光。

仙使跪倒在地，泪流满面：“仙君……你这是何苦……何苦啊！”

众仙无不动容。九重天上，寂静如死。

苏卿颜在昏迷中颤抖，意识在黑暗中挣扎。她听见了——听见他为她承受的每一声雷鸣，听见他每一次咬牙忍痛的闷哼，听见他心跳在雷劫中渐渐微弱……

“沈陌玖……”她喃喃

第七道雷落，他的右腿轰然断裂，跪倒在地，却仍以双臂撑住她，不让她触地。

第八道雷落，他的仙魂已裂成碎片，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如初，望着她，像在看一个永不褪色的梦。

第九道雷，终于落下。

天地失色，云海翻涌如怒涛。

在那最后一道紫金雷霆劈下的瞬间，沈陌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苏卿颜推开，远远掷向刑台边缘。

“卿颜，要活下去……”他唇边溢出最后一句低语。

轰——！

九雷归寂。

刑台崩塌，云阶碎裂。

沈陌玖的身影在雷光中化作点点金芒，随风飘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唯有那枚褪色的红绳，从他破碎的衣袖中飘出，轻轻落在苏卿颜染血的手边。

她缓缓睁开眼，望着空荡的刑台，望着那片消散的金光，望着那根红绳——那是她亲手所做，她还记得与他的第一次相遇，那时他身手重伤，她出手相救。他承诺会护她一辈子无忧无虑。

想到这，她笑了。他从未失约，他用命来护她一辈子。

笑中带血，笑中带泪。

她颤抖着拾起红绳，紧紧攥在掌心，仿佛攥住了三百年未断的执念。

“沈陌玖……”她轻声说，“你等我，等我来寻你。”

“哪怕你魂飞魄散，哪怕你转世为尘，哪怕你忘了我是谁——我也要找到你。”

“直到九重天塌，直到青丘雪融，直到这天道破碎，也挡不住我寻你。”

痴情的妖啊！你曾在青丘的月下起舞，九尾轻扬，眸含星河，只为等一个不归人。

你曾在九重天雷下颤抖，血染云阶，魂魄将散，却仍紧握那枚褪色的红绳——只为记住，他最后拥抱的温度。

后来苏卿颜听说，仙人死后会化为凡人，便奋不顾身跳入人间轮回只为她相遇。

也曾有人劝她放弃，他们说，你这么做又是何苦呢？他不会在回来了，他早已消失在天地之间，消失在那个三百年前，消失在你们最相爱的那段时光。

可她不放弃。

因为，爱若不灭，天亦可逆。因为，她是苏卿颜，他是沈陌玖——他们的故事，不该止于天罚。

回忆结束，苏卿颜望着眼前的身影，她想要伸手去触碰，她怕这是场梦，怕梦醒他又要离她而去，可无论怎么伸手，她还是没能碰到他，她苦笑道：＂沈陌玖，我终于还是等到你了，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话刚说完，只见苏卿颜娇躯猛地一颤，双眼缓缓闭合，竟然直接倒地！与此同时，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她那绝美的脸颊缓缓流淌而下。

视线模糊之际，她看到沈陌玖飞奔向她，她欣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