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 第1章 Chapter 1

「世间美好犹如睡莲，在平静湖泊之上无浊绽放」

「而耀眼星河之下者，是藏匿于波涛汹涌中」

「无尽之暗潮」

“咔哒！”

如刀削般锋利笔尖刺穿信纸，钉入璃桌，为草草三句不明之语纹上永生不灭终幕。

合起手边微敞书本，淡淡望向镜湖之中长跪不起的灰发少年，清冷嗓音似警告，似惦念，他如是说：

“那是为了探寻死亡，而踏上的生路。”

沉重脚步伴着波纹，愈发踏近：

“正因为你罪不至死，所以才更需要背负苦痛，背离幸福，独身寻觅存在意义，永生永世坦荡长存。”

“也只有你，林光霁，只有你能做到颠覆这一现状。”

越过少年，坚定音声染上一丝墨色，微颤，不忍：

“苏醒吧，你那多舛命途才刚刚开始。”

弹指间，少年不再稚嫩。扬起沉重头颅，银白色发丝下，一双血色瞳孔死死盯住他无名指尾处暗红色印记，将其刻入脑海，坦然坠入深渊。

再度醒来，已然身处一片茫茫，与先前截然不同的轻盈脚步愈发贴近，林光霁只感大脑一阵轰鸣。

“左眼所见皆为虚假，右耳所闻尽为谄媚...”

如天使祷告，如恶魔低语，引导迷途之人步入天堂，坠入深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谁人言语？

他无暇顾及。

不会看错的，那只无名指刻有暗红色印记的左手，此时此刻正在废墟之下熊熊燃烧。

拂去烟霾，视野愈发清晰，赤骥身着一袭烈火，驻足于废墟之上，似嘶吼，似呜咽。

漫天飞舞的尘埃中，不知谁在嗤笑，谁人又曾惋惜。

灰发少年跪坐在地，冰冷墨色渐染那羸弱身躯...

连最后的稚嫩也已燃烬，空有苦涩的他又能如何？

只得将这一幕刻印在血色瞳孔中，垂着眼眸似笑非笑。

“既知这世界满是谎言，你又为何坚持本真...”

冰冷双手捧起稚嫩面颊，映入少年眼中的，却只剩无边黑暗。

他说：“愚蠢。”

那声音纷纭杂沓，似出自万人之口般刺人耳膜，还带有着一丝冰冷笑意。

他轻叹道：“林光霁，我很失望。”

少年立时清醒，看向面前那人从容一笑，焮天铄地的烈火霎时间将他吞噬殆尽，梦境也随之崩裂，意识坠入深海，模糊不清...

深渊巨兽张开血盆大口，静待着猎物自甘堕落于苟且偷生间片刻的欢愉...

“永生...不再挣扎...”

书本再度合起，林光霁越坠越深，直至镜湖中一片黯淡，轻盈脚步化为鸦羽散落满地，男人才放心离去。

被咬穿刹那，林光霁惊坐起身。

满是冷汗的纤细手掌紧紧抓住胸前衣物，耳鸣声仿佛成群监测装置正此起彼伏响起警报，卧室也如同浸没于血海般填满令人窒息的深红...

“砰——！”

喝空的安瓿被重重扔在墙面，破碎玻璃片已然坠落下方纸箱中，堆砌出动荡且尖锐坡峰，隐隐渗出斑斓曦明...

一切都趋于平静了。

“哈...这种天气，难怪会做噩梦。”他万分无奈。

正如山雨欲来风满楼，墨色的雨云挤压着天空，每个人的肩头都笼罩了一层阴翳，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冷峻又愀然。

若身在其中追溯往昔，可没办法回忆起什么快乐的故事。

雨的气息逸入窗，越过林光霁左耳上微微泛光的芯片耳坠，将银色发丝轻轻卷起，拂过他右眼下的罗马数字——

如同诅咒般无处不在的十一。

梦魇总是这样毫无征兆的登门拜访，林光霁也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回忆起刚刚那些自己所做的烦躁举动，他略有些失语，将枕边笔记再一次锁入金属盒内，颔首轻摇。

那是一本A4大小商务款式笔记本，黑色软皮外包装已然脱落大半，仅剩一枚模糊不清的烙印周围还算完全，内部纸张也有些发黄残破，每一页都被剪贴和记录的满满当当。

“究竟是谁...屡次陷我于死地...”

“我那失去的记忆...又要如何找回...”

愁苦之际，一旁手机屏幕伴随着震动声亮起，万千思绪刹那间被按下终止键，血色的瞳孔中暗潮翻涌。

“林专家，两个坏消息。”

清冷女声自通话中响起，似在户外追逐般，风声呼啸不断：

“一，ZT次域警方及域方的高层皆已汇聚于ZT总域会议室。据线人来报，会议议题是围绕抓捕特殊通缉‘北极’而展开。”

“但目前尚不知晓对方究竟掌握了多少关于北极的信息，行动计划如何，会在会议过程中随时反馈。”

“二，目标勿忘出现异动，恐怕也是听到了些许风声，意图在ZT次域引起些许骚乱来干扰北极原定行程，再借警方或域方之手缉拿归案，以便他们继续在ZT次域兴风作浪。”

“我正在跟踪目标勿忘，请您外出时注意安全。”

通话被即刻挂断，林光霁亦迅速更换衣物，锁好家门，随手贴在门缝一节颜色相仿的纸胶带，走向小区外的公交站牌：

“不该这样止步不前了。”

......

公交车缓缓启动，窗外那印有腥红“ZT”二字的透明隔离壁随着飞驰滚轮逐渐化为残影，连同其外部废墟愈发模糊不清。

城市？不如说是被蛆虫喰蚀过的叶片，终究要面临由内而外溃烂的一天。

隔离壁，也不过是这些名为“次域”的城市外围，一层摇摇欲坠的脆弱防线罢了。

像末世之中的乌托邦，以生命为代价铸成安宁，毕竟在这种死亡随处可见的时代，人们反而更加贪生怕死起来，对金钱及地位愈发渴望。

宗旨，及时行乐。

虽如此想，可仅凭籍籍无名的自己那孤身一人的力量又能做到什么，还不是徒增烦恼，自己可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因为种种精心策划下的“巧合”，不被世人唾弃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林光霁耸耸肩，习惯性的坐到最后一排，从背包里拿出市面上广为流传的心理学方向书籍，一边翻看一边修正其中不严谨说辞。

于他而言，这是消磨时间最好用方法。

不过几页翻动间，公交车内人头攒动：

默背课文的学生，步履蹒跚的老人，疲惫倦怠的上班族，刚结束夜班的工作者...

四下扫视，林光霁观察着每个人细致入微的表情及动作，从人们的交流中捕捉着具有价值的情报。

小到一个人名，大到一份八卦，皆可成为在未来某刻必要之时为他所用的棋子，自命定长河中沉溺，成为万千奠基石之一。

猝不及防，林光霁右眼底微微抽动，车内深灰气氛中穿插进几缕猩红，渐渐蔓延至身周。

天色渐明，路灯熄灭，车辆驶入桥下，周遭环境却于黑暗中一瞬闪烁。

不动声色合上书本，穿起手边外套，林光霁抚上侧脸黯黯发光耳坠，刹那间铺天盖地的血污袭来——

满载的公交车停滞于路口，阻断了来来往往的车流，嘈嘈鸣笛声夹杂谩骂，呈现环状围绕在五米开外之处。

“这司机能不能有点素质！”

“车坏在路中间了？交警还没上班呢吧。”

“快右转，这么下去一会儿就得堵死，不然要迟到了。”

“三...”

一众抱怨中，与众不同言语传来，如黄昏将至，如丧钟即鸣。

陌生人的倒计时尚未结束，公交车却于瞬间爆炸。

“轰——！”

只见那灰白色身影灵活逸出死一般囚笼，与袭来的数缕血色周旋，跃至天空系数击毙。

烟尘散尽，手中漆黑色狙击枪一同消失不见。

林光霁摘下兜帽，稳稳站在不远处信号灯下，淡淡望向眼前遍地狼藉，偏偏始终无法忽视那愈燃愈烈的熊熊火焰...

烦躁。

他深知，这如地狱般炎炎的烈火无时无刻尾随着自己，只要稍有一丝松懈，必然会被带走身边所珍视的一切。

一本书，些许家具，偶遇的小动物，甚至是鲜活的生命，都将因自己妄图贪恋美好而燃烧殆尽。

腥红画面自脑海错频，那只无名指刻有暗红色印记的左手再一次将林光霁推出死域。

恍若噩梦惊醒般，远处危险气息忽地消匿完全，林光霁微微侧头，精准躲避开那意图抓住自己的烟霾。

分毫之差，似是受不知名力量束缚，其定在原地无法挣脱，力量之大到烟霾如火焰般愈演愈烈。

瞥向后方模糊身影，林光霁那血色瞳孔中似流转过一丝明亮，警示来者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可惜，对方似乎并不打算给他这个面子...

“雯。”

一声轻唤，数万只血色翩蝶瞬间自林光霁身周绽放，如飓风般袭向那不速之客。

风卷残云过后，仅剩一地血污，渐渐褪为它本该示众的墨绿色。

“放它走。”

指尖微挑，唤雯驻足于其上，见人似有些不解的颤动触须，林光霁仅是轻轻摇头：

“只是有利用价值而已，何况我还有其他行程安排，没必要浪费时间。”

“了解。”

血色翩蝶消匿，一身着墨色长裙的女子自远处混乱人群中缓步走来。

高跟鞋踩在柏油路面，“哒哒”声规律响起，她那副端庄的模样瞬间吸引了一众目光。

乌黑长发随着步伐飘在空中，红色渐变发梢则在微风吹拂下拖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令人好生惊叹。

“哦？这次换你陪我出差啦？”

变脸如翻书，刚刚还一副上位者姿态的林光霁此刻染上了几分这个年龄段该有的稚嫩。

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在雯身边如小狐狸般蹦蹦哒哒的一边闲聊，一边等待着人叫来的出租车。

“是的，刘文需要代您处理心理学研究分部的文书工作，走不开。”

“而且，看情况怕是难免会涉及到一些危险情况，所以这次换我来护您周全。”雯清冷道。

“那就约法三章，不许生气，不许杀人，不许吃人。”

“可以，但对林专家不敬的人我无法保证。”

平淡的说出这般骇人话语，身后路过的人皆加快了脚步，甚至有的人颤颤巍巍的拿出手机想要做些什么——

“听不懂玩笑话？”

林光霁微微一笑，瞥了眼那人，顿时吓得对方急忙摆手摇头慌张逃离，头也不回的一路前奔。

“我很凶吗？”林光霁略有些疑惑：“把人家吓跑了？”

“看来您对自己面部表情的灵动性了解甚微，明明在微表情心理学领域的地位无人可撼动。”

扶稳林光霁于身侧伸出的手，雯平稳的落座后排，拿出手机与司机确认信息。

“谁会没事闲的天天照镜子看自己啦...”

“我会。”雯平静道：“纵使我拥有曾身为人类的外貌，也偶尔会显现一些勿忘特征。”

“对不起。”

迅速滑跪道歉，林光霁再难忍笑意，却见一旁司机脸色煞白。

“第一次载勿忘乘客？”他打趣道：“要举报到总域吗？”

“不不不...我就是个出租车司机，赚点小钱养家，干嘛招惹这种麻烦事情上身...”

“不错，没撒谎。”

林光霁眉头微挑，满不在乎道：“不然举报之后，我也会顺路把你送进去的。”

一脚急刹，司机已然挥汗如雨，颤抖的手再怎么样也无法重启熄火的出租车。

“你应该也意识到什么了吧，司机师傅。”

抱起胳膊，林光霁用指尖轻点额头，阐述着不过两分钟的观察内他所觉察的异样：

“莫名其妙的疲惫，心悸，饭量增大，情绪不稳定，这应该都是你近期比较苦恼的事情，我能够看得出来。”

“所以别紧张，做好你该做的事，非专业人士根本就无从察觉你的异样。”

自雯手中接来一透明包装袋，里面装满了各种口味的压缩饼干，上方还附有一张色泽红黑的名片，可仅烙印着一枚狐狸面具标识。

“谁又甘心患上MAL还异变为勿忘呢，都是迫不得已的。”

“养家糊口嘛，如果不是为了渴求安定的生活，怕是所有勿忘都会像那些派别里的败类一样肆意捕杀人类，如今的世道也早已混乱不堪。”

“正是因为你们还没有泯灭人性，我们这些为了人类而斗争的家伙才有了一瞬喘息。”

递去那物什，林光霁笑容和善的微微颔首：

“自我介绍一下，隶属于勿忘学研究总部，勿忘心理学专题研究ZT分部的负责人，心理学家林光霁。”

“也是他们口中的神秘人‘北极’，初次见面，欢迎你异变后随时来与我进行BX交易。”

BX，全称Bio-Extraction，是一种由勿忘自主提取任意生物组织，并售卖给某一佩有狐狸面具的神秘人，从而达成的秘密交易形式。

人类对此一无所知，却是勿忘人尽皆知的高回报渠道。

据传言所述，该神秘人真实身份或是某科研机构实验人员，虽为人类，却能够使用勿忘能力，因此并不惧怕勿忘这一异种。

而因这一交易，以及他的特殊身份，也早早的被列为了总域及公安部门的特殊通缉对象，时刻警惕着行为轨迹，说是人类和勿忘的共同敌人也不为过。

尽管他曾解释过，所有生物组织皆被用于正规科研项目，作为中间商的他会对来源保密，不涉及任何非法因素等风险，在部分勿忘及人类群体中享有极高声誉。

只是，其最终目的依旧是为了抹消这一名为“MAL”的精神疾病与心理疾病异合而成的精神产物病毒，导致人类异变为“臆想型”高智能永生体异种“勿忘”的罪魁祸首，造福人类。

毋庸置疑，那与勿忘的生存理念背道而驰，若不是生活所迫，绝非首选。

但，就一般情况而言，这无疑是合理的建议。

“这个压缩饼干是我们心理学研究分部研发的产品，就算是体型巨大的勿忘一整块也足以充饥。”

“看情况，你应该在近期就会异变了，不想捕食人类但又承担不起大量购置生鲜充饥的高昂费用，不如试试它。”

听闻，司机匆忙点头，可脸色丝毫不见好转，反而领口都被汗液浸湿了几分。

在恐惧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衣装懒散的紫发青年正叼着未点燃的烟卷，衣服半搭手肘，踏着街溜子一样的步伐颠颠而来。

只是瞟见那恍若瘟疫医生所佩面具一般样貌的单侧羽翅胸针，林光霁眼中亦闪过一丝杀气。

是ZT17的作战人员，勿忘杀手。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以下是食用指南：

1.本文为原创架空世界观，近未来科幻题材，后期随着剧情发展还会存在些许末世元素，所以整体节奏可能较为缓慢，方便各位小天使进一步理解这一世界观及各位文中角色的定位所在。

2.文章追求逻辑严谨，以实现种种埋藏于日常的伏笔，为每一位拥有姓名的角色赋予他们应有的完全人生，故偶尔会出现修改前文的情况，但不会影响到主线剧情，望各位小天使海涵。

3.因兴趣而写作，目前本文不定期更新，接受行文方面建议，但设定不修不改。

以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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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