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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月华如练 > 第9章 第九章:忽见衣间题“清辉”,一恸思亲泪满襟

嘉靖二十三年八月廿一,秋雨连下三日后,终于放了晴。

可听竹院的浆洗房依旧冷得像冰窖,那是个半敞的棚子,四壁漏风,几根朽木柱子撑着破茅草顶,风一吹就“吱呀”响。

苏月华蹲在青石台前搓衣服时,指尖刚碰到井水,就像被针扎了似的缩回来,水里还浮着薄冰碴,是昨夜冻的。

打翻羹盅的事过去四天了,张妈妈虽没再提,却总找她的茬:早上让她天不亮就去扫竹叶,中午逼她多洗两桶粗布衣裳,晚上还得抄半时辰府规。

月华都忍了,她把所有力气都用在干活上,只求能少些麻烦,可胸口那半块玉佩总在夜里发烫,秦练那句“没烫着吧”像根细弦,时不时在她心里拨一下,让她想起中秋夜桂花树下的影子,总觉得不安。

“都给我快点!”

张妈妈叉着腰站在棚子门口,手里的篾条敲着石缸沿,“粗衣洗完了赶紧洗细软!

这是前院送过来的主子衣物,耽误了时辰,仔细你们的皮!”

她的目光扫过月华,停在她冻得发红的手上,“苏月华,你那手要是冻僵了,就用雪搓搓!别耽误洗嫡公子的衣服!”

月华低下头,把最后一件粗布褂子拧干,褂子是春儿的,沾了不少泥,她搓了三遍才干净。

旁边的春儿撅着嘴,搓两下就把洗衣板往石台上一磕:“凭什么呀!前院的丫鬟都在暖阁里烤火吃芝麻糖,就咱们在这儿受冻!

这粗布衣裳硬得像铁板,搓得我手都破了!”

她说着,把手伸出来给夏桃看,手心确实磨了个小口子,却没月华手上的冻疮多。

夏桃还是闷头干活,她性子木,只会跟着别人的节奏走,手里的床单搓得“哗啦”响,水珠溅在冻硬的泥地上,瞬间就没了痕迹。

月华没说话,只是把粗衣归拢到筐里,走到张妈妈指的藤条筐前,那筐里的衣物都是绫罗绸缎,叠得整整齐齐,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是高门主子才穿的料子。

她蹲下身,先拿出一件月白色直裰,触手就知是上好的杭缎,织得细密,摸着温润像玉,领口绣着圈极淡的银线竹叶,针脚细得几乎看不见。

这是秦练常穿的衣裳,前几日她送汤时,见他穿的就是同款。

月华不敢怠慢,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她特意磨细的皂角豆粉,洗细软衣物要用这个,才不会伤料子。

她兑了温水,把直裰轻轻浸进去,指尖顺着领口往下搓,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井水的寒意透过布帛渗进来,冻得她指关节发僵,刚结痂的冻疮又开始疼痒。

她想起以前在苏家,帮父亲打理官袍时,母亲会在温水里加些桂花露,说“丝绸要养,加了露气,穿着更软和”。

可现在,只有冰冷的井水和粗磨的皂角粉。

她搓到袖口内侧时,指尖突然触到一片细微的凹凸,不是污渍,是绣线。

月华心里好奇,把袖口轻轻翻过来,凑到眼前细看,月白色的里衬上,用近乎同色的银线绣着两个小字,笔画清瘦,带着股飘洒的气度,若不仔细看,几乎和布纹融在一起。

她的目光定在那两个字上,喉咙突然发紧:“清…辉…”

“清辉”?!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得她脑子嗡嗡作响。

心脏骤然停跳半瞬,随即疯狂擂动,撞得胸口生疼。

血液“唰”地涌上头,眼前发黑,手里的直裰差点掉进盆里,这是父亲的诗!是父亲最爱的两个字!

她猛地闭上眼,记忆瞬间翻涌:那年她八岁,在苏家书房,窗外的梅花刚开,父亲披着件青布棉袍,手里拿着她的诗稿,笑着摇头:“‘月色皎洁’太俗,华儿,你看‘清辉’如何?”

他说着,拿起狼毫笔,在宣纸上写下这两个字,笔锋轻转,“月华如清辉,不夺星芒,却能照人前路,这才是咱们苏家的风骨。”

后来父亲还握着她的手,教她写这两个字:“‘清’字左窄右宽,竖钩要稳;‘辉’字的‘光’旁,撇要轻,像月色洒下来。”

他的掌心温暖,裹着她的小手,墨香混着梅花香,是她这辈子最暖的记忆。

可现在,这两个字怎么会出现在秦练的直裰上?

用这么隐秘的方式,近色银线,绣在里衬,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秦练是秦府嫡子,父亲是构陷苏家的秦丞相,他怎么会知道父亲的诗?

怎么会把这两个字绣在自己常穿的衣裳上?

月华的指尖开始发抖,直裰的布料浸了水,沉得坠手。

她把袖口凑得更近,那银线的针脚细密均匀,每个笔画的转折都透着熟悉的笔意和父亲写的“清辉”几乎一模一样!

不是巧合,绝对不是!绣这字的人,定是极熟悉父亲的书法,甚至…是刻意模仿!

“苏月华!你发什么呆呢?”

春儿的声音突然炸响,像根锥子扎破她的思绪,“一件衣服你搓半个时辰?是想偷懒烤火,还是故意磨蹭等着挨骂?”

春儿凑过来,看见月华手里的直裰,眼神里闪过一丝嫉妒,“哼,嫡公子的衣裳也轮得到你洗?别是想趁机沾什么光吧!”

月华被她惊得浑身一颤,手里的直裰“哗啦”掉进盆里,溅起的冷水打湿了她的粗布裙摆,冻得她大腿发疼。

她慌忙低下头,把直裰捞起来,指尖用力攥着布帛,掩饰住手上的颤抖:“……就、就快好了,刚才没注意袖口有墨点。”

“墨点?嫡公子的衣裳怎么会有墨点?”

春儿狐疑地盯着她,“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赶紧洗,洗完了还要晾,晚了张妈妈又要骂咱们!”

她说着,故意把洗衣板往月华这边挪了挪,撞得月华的盆晃了晃。

月华没敢再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她用指尖轻轻搓着那两个银线小字,心里像翻了锅的沸水:秦练为什么要绣这两个字?是欣赏父亲的才华?

还是……他和父亲有过交集?可秦丞相是父亲的政敌,秦练怎么会……

她又想起中秋夜的事:那天她写的是父亲教的《水调歌头》,秦练站在竹丛后,定是看见了她的字,也认出了那是父亲常教她的词。

还有送汤时,他没罚她,反而问她有没有被烫到,若是寻常主子,早该发怒了,可他没有。

难道…他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苏家的女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月华就打了个寒颤。

她抬起头,看向晾衣绳的方向,绳上挂着的粗布衣裳在风里晃,像一个个模糊的影子。

她不敢再想,却控制不住地回忆:父亲被抓那天,秦丞相以及林……的名字出现在官差的话里;母亲临终前,让她找杭州表哥,说“表哥认识能帮你爹的人”;秦练的直裰上,绣着父亲的字……

这些线索像乱麻,缠在她心头,解不开,扯不断。

她匆匆把直裰过了三遍清水,确保没有皂角残留,然后和夏桃一起,用力拧干,水顺着银线小字往下滴,在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像眼泪。

晾直裰时,月华特意把袖口往里折了折,遮住那两个银线字。

月白色的杭缎在风里轻轻晃,阳光透过布帛,照出细微的银线光泽,像藏在雪下的星光。

“发什么愣?赶紧洗下一件!”

张妈妈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更近了,“这是府上主母的罗裙,上面绣着海棠,洗的时候别勾了线!”

月华赶紧蹲回盆前,拿起那件海棠罗裙。

可指尖刚碰到布料,就想起直裰上的“清辉”二字,那两个字像两道冷光,扎在她心里,让她浑身发冷。

盆里的井水映着她发白的脸,她看见自己的嘴唇在抖,手也在抖。

她知道,从看见这两个字开始,她在秦府的日子,再也不会平静了。

秦练和父亲的关联,秦府和苏家的恩怨,还有她的身份…这些疑问像潮水,将她淹没,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风又吹过浆洗房,棚子的茅草顶“沙沙”响。

月华搓着罗裙上的海棠绣线,心里却只有那两个银线小字:清辉,清辉…它们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记忆的门,也打开了一扇充满未知与危险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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