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光予之 第16章 谣言

南城的初雪彻底停了，阳光没心没肺地洒满校园，仿佛前几天那点浪漫只是它的一次任性打卡。但某些比融雪更阴冷的东西——谣言，却像角落里滋生的霉菌，开始在课间的走廊、食堂的角落悄悄蔓延。

“哎，你们听说了吗？就那个总考第一的瑜玥，她家里的事……”一个名叫但星怡的女生，在课间围起来的小圈子里，努力扮演着“情报中心主任”的角色，神秘兮兮地开口。

“知道一点，不就是家里出事了嘛。”另一个女生接话，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事不关己的漠然，“不过说实话，顾言之怎么会喜欢她？图什么呀？图她家徒四壁，还是图她有个植物人妹妹要照顾？”这话引得周围几个女生发出一阵意味不明、却足够刺耳的低笑。

刚巧路过的夏沫，耳朵像装了雷达，精准捕捉到“瑜玥”和“顾言之”的名字，脚步瞬间定在原地。她心里那小火苗“噌”地就蹿成了三昧真火，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冲动是魔鬼，抓贼要抓赃！她深吸一口气，把怒火硬生生摁回肚子里，脸上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充满求知欲的表情，凑近了那个八卦圈。

“什么事呀？你们在说瑜玥吗？我好像听到一点，但雾里看花似的，具体怎么回事？”夏沫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演技堪比影后预备役。

但星怡一看有“潜在下线”加入，谈兴呈指数级增长：“你居然不知道？瑜玥她爸妈去年都没了，听说死得挺……嗯，有故事的。她妹妹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成了植物人，她自个儿就寄宿在她小姨家。”

“哦……这样啊，”夏沫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月牙印，声音却依旧平稳，“然后呢？这跟顾言之喜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

但星怡仿佛找到了知音，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绝密档案的兴奋感：“然后？你不觉得奇怪吗？她家以前条件不是挺好的吗？这突然之间父母都没了，还死得那么……啧，谁知道是不是她爸妈以前做了什么亏心事，遭了报应哦？感觉挺不吉利的……”

听到“亏心事”、“报应”这几个字，夏沫感觉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还自带音效——“啪”！议论家境她还能忍，但这样恶毒地揣测、侮辱逝者，绝不能忍！

她猛地站直身体，脸上的“求知欲”瞬间切换成“战斗模式”，声音清亮地划破了叽叽喳喳的噪音：“但星怡！你们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呢！”

几个女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河东狮吼”吓得一哆嗦，齐刷刷转过头。

夏沫气得胸口起伏，手指头差点戳到但星怡鼻尖上：“人家父母去世，是天大的伤痛！你们无凭无据，凭什么在这里恶意揣测，说什么亏心、报应？你们是亲眼看见了还是拿着剧本了？这么会编怎么不去写小说啊！”

但星怡当众被怼，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地反驳：“我们说什么关你什么事？夏沫，你跟她关系好当然帮她说话！再说了，这些话又不是我们凭空编的，现在好多人都知道了！”

“好多人都知道了？”夏沫心猛地一沉，这谣言传播的速度堪比病毒，“是谁先传出来的？你敢说出个名字来吗？”

但星怡眼神闪烁，支支吾吾：“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反正大家都在传！”

“听风就是雨，就能随便往别人伤口上撒盐吗？”夏沫火力全开，目光扫过周围渐渐聚拢的“吃瓜群众”，声音朗朗，“我告诉你们，瑜玥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清楚得很！她靠自己的努力考第一，拿奖学金，照顾妹妹，比你们这些只会磨嘴皮子的人强一百倍！至于顾言之喜欢她什么？就喜欢她善良、坚强、优秀！不行吗？气死你们！”

她的话像一颗小炸弹，暂时镇住了场面。但星怡几人脸上红白交错，周围有人低下头，有人露出讪讪的表情。

夏沫狠狠瞪了她们一眼，转身就走。她知道，光靠吵架解决不了问题，必须找出谣言源头，并且得立刻通知“战友”！她没注意到，走廊拐角，一道身影悄然离开，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下午，风暴的涟漪开始扩散。

瑜玥最终还是从别人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中，拼凑出了谣言的轮廓。她坐在座位上，低着头，指尖冰凉。那种被扒开伤口公开处刑的感觉，让她难过得几乎喘不过气。

班主任李研秋发现她的异常，课间时温柔地把她叫到办公室，递给她一杯热奶茶：“瑜玥，听说了一些不好的话，别往心里去。清者自清，你是老师眼里最优秀、最坚强的孩子之一。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这句温暖的安慰，让瑜玥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顾言之自然也听到了风声。他走到瑜玥身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握了握她冰凉的手，低声道：“别怕，有我。” 他的眼神沉稳而坚定，像暴风雨中屹立不动的礁石。放学后，他破天荒地没有立刻和瑜玥一起走，而是说自己有点事，让先瑜玥回去。

顾言之回到家，立刻打开电脑，再次潜入网络的深海，搜寻一切与瑜玥父母案件相关的蛛丝马迹。新闻报道依旧语焉不详，但“倒在血泊中”、“卧室遇害”等零星关键词，依旧触目惊心。他反复听着那段仅有的、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凶手低语：“怎么少了一个……”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得他心脏生疼。他想起那天，瑜玥正是因为来图书馆给他和夏沫讲题，才侥幸躲过一劫。这份认知，让他肩上的责任感沉重了千钧。

他拿起手机，打给沈泽。

Z：阿泽，学校那谣言，越来越离谱了。

阿泽：老子也听到了！气得我肝疼！放心，我已经发动群众去查是哪个孙子先嚼的舌根了！

Z：光查不够。明天，我得来点直接的。

阿泽：哦？顾少爷有何高见？【搬小板凳吃瓜表情】

Z：明天，你看我眼色行事。是时候，让有些人彻底闭嘴了。

阿泽：明白！保证配合演出！终于要官宣护妻了是吧？兄弟挺你！

瑜玥回到家，强打的精神彻底垮掉。苏岚一眼就看穿她的强颜欢笑，轻轻抱住她：“傻孩子，在外受了委屈，回家还装什么坚强？”

瑜玥把脸埋在小姨肩头，声音闷闷的：“小姨，她们说我爸妈……”

“胡说八道！”苏岚语气罕见地严厉起来，“姐姐和姐夫是最好的人！那些话，一个字都不许信！明天小姨就去找你们老师！”

“别，小姨……”瑜玥摇头，“李老师已经安慰过我了。顾言之也说……他会处理。”

苏岚叹了口气，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发。

这时，陈景明来了。他先是和苏岚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温和地对瑜玥说：“玥玥，事情沫沫都跟我说了。别担心，我已经托几个朋友在打听，看能不能找到谣言的起点。合法的途径，我们一样样来。” 他的语气沉稳，带着医生特有的冷静和可靠，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

夜深人静，顾言之收到沈泽的最新情报，眼神冷了下来。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想起瑜玥白天难过的样子，想起那道冰冷的“怎么少了一个”的录音，想起蒋珊那张总是带着完美笑容的脸……他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保护瑜玥的决心也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拿起手机，给瑜玥发了条信息：

Z：别想那么多，好好睡觉。明天，一切有我。

玥：嗯。你也是，别太晚。

Z：晚安，我的年级第一。

窗外，南城的夜色温柔，却仿佛在静静酝酿着下一场风暴。而风暴眼中的人们，已经握紧了彼此的手，准备迎接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