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渡玄狼·第二部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回到尚域，子繻開始日常的工作。過了幾日，他收到了薇思以針葉傳遞過來的信息。薇思已離開了高加，返回魅界，為免子繻擔心，她特意告知。

一段如靜湖般的時光眨眼就過去了。某一日，在大街小巷、通衢市井中，族民們都在紛紛議論着一件事。本來這件事只是小範圍傳播，只有尚宮的仕人會談論，一般民眾並不關心，即使關心，也只會是茶餘飯後的談資。然而不知怎的，這件事在兩日內突然發酵起來，竟弄得沸沸揚揚。一些知名的族民以道德模範、尚族主人自居，慷慨激昂地，以言以文引領着輿論的風向，然後，尚宮的高層又出面表示認可。隨即就來了一場由上而下，又由下而上的運動，這也是尚族歷久不衰的運動方式。

事件的核心人物就是在第一部出現的靈魂人物、商君的後人——商少。關於商少，上部說到，他因牽涉在尚主與高加首領暗中較勁的奇書爭奪當中，被加以『罪名』，他為求自保，便移居去了列疆。

後來，商少得知子繻根據奇書的記載取得了止戰石，並由他的師父鍾陽公（當時的鍾陽侯）將它用在高加與泰倫的止戰會談中。戰爭止息了，而參與的各首領均沾染了柔軟之氣，商少知道，尚主和高加首領受到柔軟之氣的影響，再不會因爭奪奇書而追逐自己了。

商少身在列疆卻心懷故土故地，他成長在魅界的諾亞部族，他希望能再次回到諾亞。魅界的部族實質是游離在尚域和列疆之外的，是尚域和列疆拉攏或者吞併的對象。這些財產豐厚的商家，無論哪個地區都會歡迎，起碼能振興經濟，對穩定族民的生活起到作用。

現時的諾亞是尚族的屬地，尚族對諾亞的約束，會因應外部情況時鬆時緊，對於諾亞，尚主的心情十分矛盾，既想要它生動活潑，又怕它野性外向，投向別人的懷抱。

諾亞，就如一個驚艷玄狼星的美人，本不應該屬於誰，但有能之人都想得到她。尚主得到了，卻不知該如何待她，不知怎樣才能令她繼續發亮，就是要亮瞎那些垂涎者的狗眼。美人在刀劍懸頂的管束下，漸漸變得抑鬱，失去光彩。明珠蒙塵，美人失色，令人心生遺憾，扼腕痛惜。外面的垂涎者在旁邊指指點點，而尚主及尚宮的高層一概嚴厲駁斥，掛在嘴邊的三句話，一是『關你啥事！』，二是『沒有的事！』，三是『管好你自己的事！』

息戰之後，柔軟的尚主對諾亞的管束放鬆了，商少之前的『罪名』也就不了了之，沒有誰再提起，或許世界太亂，商少行事又低調，便沒有引起大的漣漪。

這次商少棄摩族回歸尚族的屬地，對尚族來說，按慣例可被冠以『迷途知返』或是更高層次的『熱愛尚族』之名；如果反過來，像他上次逃往列疆，那是『背棄尚族』、『不知感恩』的行為。一來一回打個和，功過相抵。不過算了吧，商少根本不在乎這些，沒有人留意更好。

尚主不再霸氣，手下的高層又忙於爭奪權力，商少的大部分生意在列疆和魅界，他便本着不問政事、不理尚族之事的心態，繼續營運他的商號。

沒想到摩族的臣僕首領上台之後，為了給摩族斂取更多的財富，不惜在星球上興風作浪，或者說是翻江倒海更貼切。臣僕的所作所為在前兩章已講述，在此便不多說了。他正準備搶奪的其中一項重要財富，是柏刀山的隧道。

柏刀山是玄狼星球最大最高的山，它是星球三界的一個連接點。但因山高佔地廣，平常人難以翻越。如要通往別界，只有功力深厚的人士才能飛越山嶺，常人只能繞一個大彎前往，耗時費力。

柏刀山最窄的山巒在魅界的一個小部族境內，那個小部族叫做『怕了嘛』。翻查玄狼歷史，很久很久以前，『怕了嘛』原本屬於另一個大部族『窟窿比啊』，但『怕了嘛』一直想獨立。這個時候，摩族看中了這片狹窄的山巒，於是它幫『怕了嘛』脫離了『窟窿比啊』，並接手了一項爛尾工程——挖掘山巒下的隧道。

歷盡艱辛，隧道終於挖好了，摩族人理所當然佔領了這個山頭和下面的隧道，『怕了嘛』境內大部分地方屬『怕了嘛』部族，而這個山頭垂直以下就是摩族人的區域。摩族人在山嶺上蓋起了房子，這些房子的居住者負責營運山嶺下的隧道。他們向使用隧道的來往客商及車輛收取過路費，生意異常興旺，隧道也成了玄狼星球不可缺少的主要通途。

過了幾十年，前人之事已被淡忘，『怕了嘛』族人就生出意見來了。他們認為，在部族的境內有一片不歸他們管轄的土地，這不可接受，他們要求摩族把隧道交還。為此，雙方還打了起來。『怕了嘛』就威脅說，若不交還，他們就把隧道炸毀，來個一拍兩散。經過協商與幹架，摩族最終把隧道的控制權交還給『怕了嘛』部族。

一直以來，部分摩族人對交還隧道控制權這件事持有反對意見。現在，臣僕首領又把歷史書翻了出來，他不滿『怕了嘛』隧道收取摩族人高昂的費用，他認為，隧道是摩族人的先輩用鮮血與性命築成，他們的後人卻受到剝削，並且，他指控這條隧道實際的經營控制者是尚族，他誓言要把隧道的控制權收回來，還拒絕承諾不動用武力。臣僕一出手，已迫使『怕了嘛』部族跟尚族解除了友好關係。

臣僕首領指控的尚族經營者，說的就是商少的商號，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息。商少是諾亞部族的人，而諾亞是尚族嚴控的屬地，商少就變相成了尚族人，聽起來似乎說得過去，因為尚族不斷強調諾亞是尚族的，又要求諾亞在部族名字的前面加上『尚』字，變成尚諾亞，就是怕別人不知道、不承認。

一收到臣僕要收回隧道的風聲，為免夾在兩大部族之間成為磨心，商少立即部署將代表經營者的、位於山嶺上的房子出售。在如此緊張的局勢下，沒有哪個商家敢與摩族為敵。虧錢自不必說，魔兵隨時從天而降，手無寸鐵的商家拿什麼跟人家去拼。正所謂：秀才遇着兵，有理說不清。

地方是別人的，摩族可以不惜派兵進駐，連『怕了嘛』部族的首領也扛不住脅迫，他一個商家能怎麼樣？尚主會因此派兵保護他的財產和人員的安全嗎？這不是叫尚主左右為難了嗎？派兵要出師有名，為此還會捲進戰爭的漩渦，這道數學題不該這樣算。到時，尚主與高層頂多就是出來說說話，嚴厲譴責一番，可擔驚受怕，冒着危險的可是商家和人員啊！

即使不被魔兵驅逐，『怕了嘛』首領在被迫之下，也定會毀約，會提出以低額賠償金收回他們的房子，一般商家在沒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也只好就範。

商少左思右想，最後打算以相對合理的價格，把房子賣給一家與摩族有關係的商號『不來咯』。『不來咯』商號在星球三界都有資產財富，跟商少也有生意往來，把房子賣給他們，既堵住了臣僕的嘴，尚族也應該沒有什麼可說的了，這樣還能防止兵戎相見之險。況且『不來咯』是正經營商的老牌商號，為了自身的利益，他們會盡可能避免與盈利為敵。商少相信，這是一個折衷的方案。

不過這次商少想得天真了。尚族在開始時真的沒說什麼，可沒過幾日，就出現了本章開頭所述之情形，議論謾罵的帖子越來越多，商少又被說成是尚族的罪人、不忠之人，將會遺臭萬年了。有人還呼籲，要他拿出骨氣和勇氣硬剛摩族。要人家拿枝筆去對抗槍砲，此等話說得何其輕巧，當然了，說話人又不是當事人，說什麼不行。與此同時，尚宮也正式插手了這件事。

商少一生經歷無數風浪，小說的第一部就寫過他曾經沉著應付潛入他府邸，隨時能取他性命的奪書匪徒，可見他並不是個怕死之人。何況，即便是不怕死，也不應該隨意去送死吧？這是腦子進水還是怎麼的？商少要擺出硬剛的態度有何難？那是把手下的人和合作者推出去犯險。

商少的這一次避險，引發輿情洶湧，他無奈地沉默了。子繻看到商少陷入如此境地，心中頗替他不平，於是，便去了書房見鍾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