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皎兮 第54章 闻香阁

傍晚时节，玉镜同向澜和文武来到了闻香阁外，在扬州城突遭劫难的当下，这个失去了阁主的风月场所竟然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玉镜分外感叹，虽然里面的客人稀稀拉拉、没有几个，但玉镜对闻香阁工作人员的专业素养有了极高的评价。

那就更值得一观了！

玉镜之前就很想拜访一下这些风月场所，原因无他，唐羽衣说他们狐族有时候也会在这些地方进行观摩，生命不止、学习不止，将媚术不断发扬光大，玉镜深以为然，她堂而皇之的走进闻香阁，姑娘和小厮都对她露出了得体善意的微笑，她心中便对甄蓁又高看了几分。

玉镜凑过去问文武：“这里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东西好喝，哪些姑娘最水灵，你快介绍一下啊？”

文武仍然面无表情：“不知道。”

玉镜很惊讶：“这不是你们扬州城最出名的青楼吗？”

文武硬邦邦的回答：“我没来过。”

玉镜很失望：“你早说呀，我肯定就找一个熟悉的人带我们来了。”

文武又不说话了，但他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玉镜摸摸下巴：“你之前说过闻香阁有四位名妓？”见文武点头，她拍手道：“那就把她们四个点来嘛，这都是为了公事！”

文武僵硬的坐在闻香阁的房间里，屋里有好闻的熏香，屁股下面是柔软的垫子，面前是水果点心和美酒，可他却如坐针毡。

玉镜赶紧给他倒了杯酒：“文大人放心，今日的一应销费我一定叫齐萧付清，他要是不肯付，我就找他兄弟付。”

文武不说话，也没有喝酒，只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龟裂的迹象，玉镜再接再厉：“你难道还在想进门时我问你的事？放心，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的嘛。”

文武裂开了，玉镜仍旧体贴：“反正来都来了，我们就是来享受的，大人你可千万别拘着啊，还是说是这酒不合胃口？”

于是文武以几乎要捏碎酒杯的力度拿起酒杯，一副慨然就义的样子一仰头恶狠狠的将酒喝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喝什么鸩酒，玉镜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只听房门传来声响，一个女子推门进来了。

这是一个极好看的女子，她穿一身红衣，眉眼较常人深刻，瞳仁是琥珀色的，长得明媚而张扬，她画着淡妆，但眉眼与唇上的妆点精致且红艳，她懂得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也很会运用这样的优势。

女子走进来寒暄了两句，给玉镜等人每人倒了杯酒，便问道：“几位大人来我闻香阁，可是有什么事情要问？”

玉镜眨了眨眼睛：“我们就是慕名而来的嘛，听说闻香阁是扬州最有名的青楼，里面的四大美人也极为有名，姐姐是哪个啊？”

女子眼波流转，连唇角的笑容都恰到好处：“小女子名叫汀芷。”

汀芷，那不就是传闻中四大美人之一，琴艺高绝的那位吗？另外三位，分别叫作泠蛸、沚鹂和江鳕，分别于棋、书和画上极有造诣。

玉镜揽住汀芷的细腰，作出一派天真的样子：“你怎么不问我们来是不是因为刘员外的案子，是不是甄蓁姑娘出了什么事？”

汀芷给玉镜喂了口水果，道：“我家小姐本就无罪，况且我相信各位大人会公允断案。”

“你家小姐？”

“闻香阁中皆唤阁主小姐。”

“为何要叫小姐呢？”青楼之中，即便甄蓁年纪尚轻，不叫作“妈妈”，也不该叫做小姐的。

汀芷笑的大方又得体：“小姐自然就是小姐。”她显然是不打算多做解释。

文武道：“汀芷姑娘放心，甄蓁姑娘现在很好，只是刘员外的案子未结，暂时不能回闻香阁的。”

汀芷识大体的将文武的酒杯再次斟满，眼波流转：“小女子明白，只是先前听闻文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从来不屑于来此等烟花之地，故而有些紧张了。”

啧，怪不得刚刚文武表现的如此视死如归，只是汀芷好像真是半点也不担心甄蓁的样子，玉镜吃着汀芷喂到嘴边的果子，娇笑着道：“既然来了闻香阁，当然就是来享受的嘛，说来我们先前说想见识下四大美人的，来的却只有汀芷姑娘，是其他三位都有客吗？”

汀芷歉然道：“昨日晚间不知发生了何事，扬州城内许多人都晕了过去，今日一早才得知是因为生病，这不，我的两位妹妹沚鹂和江鳕也都病倒了，还余下一个泠蛸，只是这会儿有客，得晚些再来。”她顿了顿，问：“几位大人可知，这病如何治得？”

向澜不答反问：“文兄先前从未来过这里，你如何却能一下看穿他身份？”汀芷一进来便唤他们大人，之后又能说出文武家事，想必是早就有过了解。

汀芷道：“小姐说过，我们闻香阁能有今日，全然仰仗于扬州城诸位大人的关心爱护，文大人身为扬州参军，我们自是得记在心里，免得见面不识，照顾不周。”她见玉镜三人不想提及扬州城内的怪病，便识趣的没有再问。

玉镜闻言对这位甄蓁更加高看了几分，难怪闻香阁能成为扬州最好的青楼。

玉镜问：“昨日刘员外家夜宴，姐姐也去了吗？”

汀芷摇头：“小姐带了二妹与三妹以及其他几位姑娘，我留在了阁里。不瞒几位大人，昨日刘员外给的银子虽多，但我们闻香阁总要开门做生意的。”

之后玉镜等人便再不问话，不多时，泠蛸姑娘果然来了，这位泠蛸姑娘穿一身白裳，眉宇眼间是是淡淡愁绪，五官精致，妆容清冷，发髻上别着一只粉色的纸花，与汀芷风格大相径庭，却也别有风情。

这二位姐妹花一人弹琴，一人拨着琵琶，给玉镜他们奏乐助兴，大约是晓得他们来此并不为了寻欢，便着力逗乐解闷。

玉镜和向澜自然是好好享受，文武在一边只知道喝闷酒，不一会便把自己灌醉了，玉镜和向澜便顺水推舟，很快也都装作困倦睡去，汀芷和泠蛸便给三人盖上被子，运到软塌上，又吩咐一位姑娘在门口看着，便退了出去。

向澜睁开眼睛：“你特意来此，又叫文武喝醉，当是发现了什么吧？”

玉镜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先前给甄蓁盖被子时特意去瞧了她的手腕，左右两边都有新近的被锁链铐过的痕迹。”

“那你当时为何不问？”

“那时你在，文武也在，总得给姑娘留些脸面，况且即便问了，想必她也不会说实话。”

向澜想了想：“那刘夫人昨晚第二次进房间时，那位甄蓁姑娘可还是被绑着的？若是绑着的，之后又是谁替她松绑，谁将锁链收了回去？若是不被绑着，刘员外死时穿的齐整，也不像是已经安寝的样子。”

“你忘了，甄蓁说她劝过架，那刘夫人进屋时，她一定已经不被绑着了，只是她手腕上的伤很新，也没有旧伤，那在昨夜之前，刘员外房里的那些东西，到底是给谁用了呢？”

向澜了然：“你怀疑是闻香阁的姑娘？”

玉镜没有否认：“只是汀芷十分精明，得再找个机会问问泠蛸。”

第二日一早，玉镜借口洗漱出了房间，她找到泠蛸的房间，正准备敲门，便看到泠蛸隔壁的房门打开了，从里面探头探脑小心翼翼溜出来了一个少年，他看到玉镜时呆住了，玉镜见到他时也呆住了，他们俩相顾无言的对视了一会儿，直到从泠蛸房内传出一声惊慌询问：“谁在门口？”

少年如梦初醒，立刻又蹑手蹑脚的退回了房内，而泠蛸也打开了房门，玉镜露出笑容：“早上起来一不小心走错了门，但也是有些话想问姐姐的。”

泠蛸抿唇：“你该去找汀芷的。”

玉镜满脸诚恳：“可我实在是更信赖、喜欢姐姐你呀。”

泠蛸便将玉镜让进了屋，泠蛸早起未及修饰形容，但美人就是美人，仍旧清丽貌美，玉镜问：“前天夜里是姐姐陪着甄阁主一起去的夜宴？”

泠蛸点头，玉镜又问：“甄阁主想必往常是不接客的，刘员外当时为何会选她？”

泠蛸欲言又止，玉镜赶紧道：“刘员外的案子看起来跟你们小姐也没什么关系，早些说清，她也好早些回来不是？”

泠蛸垂下眼睛，满脸愁容：“早些年，小姐还是阁中姑娘时，刘员外是她的常客。”

原来是旧情复燃，难怪刘夫人那晚上那么生气。

“那这些年，刘员外可还找过你们阁中别的姑娘？”

泠蛸摇头：“刘夫人管的紧，不许他再来这等地方的。”

玉镜正待继续再问些什么，忽然房门被推开，汀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玉镜在泠蛸房门口见到的那个少年，少年再看到玉镜，还不客气的小声“哼”了一下，泠蛸脸色一变，有些惊慌的站了起来。

汀芷问：“姑娘在与我们泠蛸聊什么呢？”

玉镜来回看了看这三个人，像是没注意到汀芷与泠蛸之间的诡异，笑着道：“没什么，不过闲谈，已经都说完啦。”

汀芷也露出笑容：“我这妹妹惯爱操心又容易胡思乱想，姑娘可别太在意她说的话。”

泠蛸脸上露出错愕，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气道：“你不想让小姐早些回来吗？”

“不管小姐回不回来。”汀芷的眼神坚定，语气中透着警告之意，“我们闻香阁总要开下去的，我们阁中的姐妹也总要活下去的。”

泠蛸失魂落魄的坐回椅子，没再开口，玉镜也被礼貌的请出了泠蛸的房间，那跟在汀芷身后的少年还朝玉镜做了个鬼脸。

玉镜没有理那名少年，心中只觉奇怪，甄蓁如此有能力有手腕，手下几位姑娘，即便不情同姐妹，也该上下一心才是，怎么感觉关系竟不怎么好的样子，也许可以对此稍加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