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皎兮 第32章 桓府

自打常远离开，檀心只觉说不出的快活，天也更蓝了，水也更清了，就连朔州的吃食也美味了许多，果然出门游玩这项事情，同伴才是顶顶重要的。

大约是因为心情愉悦，他们花了三天才终于到了楼繁镇桓府，而那本古琴谱的主人便是这桓家家主桓元臣。

初到桓府的时候，朔州下了今年第一场雪，这场雪来势汹汹，很快便铺了满眼。

一般人家看门石像为狮子、老虎等，这桓府门口的却是两只展翅欲飞的鸟，五分其身，以三为上，以二为下。中翅八寸，象八风。腰广四寸，象四时。雪下得这样大，这两只石鸟身上却无半点积雪，

桓府的们前还立着一个人，这人站着一动不动，他应是已经站了很久了，满身白雪，若不是听到三人靠近转过头去，兴许檀心几人都不能发现这原是个人。

“啊！”檀心惊叫一声，猛地停住脚步，只因这人虽面目半隐于雪中，但投来的眼神却冰冷嗜血。

这雪人只扫了檀心几人一眼，便重又转回头去，直盯着桓府大门，玉镜和向澜都像是没看到这人一般，径直走过了他，檀心赶紧跟上，她忽听玉镜轻笑一声，便好奇问：“怎么啦？”

玉镜摇头：“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个词：白首，实在应景。”

檀心偷偷看了眼立在他们身后的雪人，很不认可：“可这明明是个很浪漫的词语。”

他们走到门前，向澜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人将门打开，领头的是个穿黄衣的女子，这女子体态婀娜，一头乌发，漆黑而浓密，她一左一右跟着两位少女，分别穿着红袄和绿袄，看来俏皮可爱，红衣少女手上抱了把琴。

黄衣女子跺了跺脚、搓了搓手：“你们可真会挑日子，这天可实在太冷了。”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檀心三人，眼睛眯了眯，站的也端正了些，冲身后两位少女招了招手：“小女子桓府管事粱岁，三位既是同道中人，我就直说了。我桓府诚邀天下爱琴之人来此赏琴谱，但这门不是谁人都可进得，要想见到琴谱，需得在琴声上打动我。你们，谁先请呢？”

这女子话音刚落，那身穿红袄、绿袄的两位少女已各执琴之两端，将其举至自己胸前，她们举得甚稳，无一丝抖动。

要进桓府，竟还需要一番测验的。玉镜走上前去，拨了一下琴弦：“原是三百多年前名噪一时的名琴春晓，听闻此琴当初被一位富家公子买下，赠与了当红名妓，一时传为佳话，但那位公子身死之后，这把琴也不翼而飞，原是到了你们手里。”她笑了笑，掩去眉间一丝怅惘，让开道，“檀心，你先来吧。”

檀心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听从玉镜的指示，她在弹琴上并未有什么天赋，玉镜教过她那么多首曲子，弹得最好的还得数之前那首《清夜吟》，于是她便选了这首，弹了其中一段。

檀心弹完。很有些忐忑，没想粱岁怔然道：“你竟是弹了这首曲子，便算你过吧。”檀心暗道万幸，这粱岁看来是极喜欢这首曲子的，她运气果真不错。

“你们呢？”粱岁转向玉镜和向澜，“丑话说在前头，可是不必再拿《清夜吟》来讨巧了。”

玉镜笑了笑，弹了《白雪》中的一段，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但粱岁只是点了点头：“你弹得不错。”

檀心不由吐了吐舌头，玉镜弹得这样好，却只得了粱岁不痛不痒的“不错”二字，未免有些故弄玄虚了。

接着便是向澜了，檀心心中一紧，毕竟向澜乃是十足的音痴，他于许多道上皆是在行，却唯独这乐之一道，实在难以寸进，若是想要他来通过，除非这粱岁耳朵聋了罢，只见玉镜毫不慌张，她在向澜肩膀上拍了三下，接着大言不惭道：“他是我的小厮，应该也能进去的吧？”

“噗。”檀心又喷了，但她一细想，这样不要脸的事情，玉镜和向澜一向是干的出来的，果然，向澜直接默认了玉镜的话。

粱岁“哦”了一声：“自然可以的，但他便不能参与最后琴谱的抢夺了。” 她冲那两位拿琴的少女交代了一番，那两位少女将琴收回退下，而她依然站在门口，也未请玉镜等人进府。

玉镜问：“什么抢夺呀？”

“自我家老爷得到这本琴谱以来，陆陆续续便有许多人慕名而来，我家老爷便决定举办一次论琴大会，由技高者获得那本琴谱。”他们正说话时，之前退下的两位少女又回到了门口，手上捧着三杯茶，粱岁将茶拿给玉镜三人道：“诸位想要进府，便得按照我们桓府的规矩来，先饮下此茶驱驱寒意吧。”

这茶虽有些不明不白，但玉镜三人都到了这里，自然也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了，便只得饮下，料想等闲俗物也是伤他们不得的，

粱岁这才将他们引进府内：“诸位进得桓府，便要守桓府的规矩，府内禁止滋事斗殴，不然是会被请出府的，万望切记。论琴大会定于后日，到时自会有婢子带领诸位前往。”大门合上前，檀心扭头看向桓府门口，那位男子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雪里，也只是站在雪里。

粱岁领着三人穿过中堂来到中院花园，花园正中种着一棵杨树，看来已有些年头了，杨树下有一张石桌两张石凳，杨树东面有一栋小楼，不过两层高，想来春日树下对弈抑或小楼品茶都别有一番意趣。

粱岁将三人安排在了西边的两间客房，檀心看着留下一句“小厮可不配拥有一间完整的客房。”后扬长而去的刘岁，又看了看脸上神色莫名的向澜，莫名有些心虚：“要不，我跟玉镜一间房？”

“不必。”向澜推开一间房门，冲玉镜做了个“请”的手势，低眉顺眼道，“小姐，请进吧。”

檀心大为震撼，她何曾见过向澜这般模样，竟是甘愿伏小做低，但她转眼便看见玉镜大模大样的走上前去，夸赞道：“我们澜澜真是越来越贴心了。”

檀心便觉这个世界魔幻了起来，一瞬间简直要以为自己又种了唐羽衣的幻术，浑身一抖，只听向澜谦虚道：“都是小姐调教的好呀。”

这两人角色互换的如此得心应手、毫无芥蒂、心无旁骛，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这时玉镜从屋里探出头来：“咦，心儿你不想要进来坐坐吗？”檀心回过神来，连忙进屋。

他们坐下没多久，很快就有侍女送来炭火和热水，就是他们在门口见过的穿红袄和绿袄的少女，她们分别叫阿霞和阿渺，手脚干练，灵巧迅速，这桓府的管事态度虽不好，手下的姑娘倒还很有素养。

向澜很自觉的开始泡茶，给玉镜和檀心先倒好，才慢腾腾的倒给自己，檀心盯着眼前的茶水，它闻起来那么芬芳，却又那么的难以下咽，然而只有她是这样认为，因为玉镜已经欢快的吹凉她那杯茶，满意的喝了起来。

“你们早就知道桓府的这些人是妖？”檀心十分幽怨 ，“你们不会是来踢馆的吧？怪不得还嘱咐我拿上惊雷剑，可带我来有什么用，甚至不如带蝶舞。”他们进桓府所见的粱岁、阿霞和阿渺都是妖，她可不认为一本琴谱真对玉镜和向澜有如此之大的吸引力。

玉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喝完了自己杯中的茶水，又示意向澜给自己倒满，“我们就是来观赏琴谱的呀。”

檀心当然是不信玉镜的鬼话，但她想了想：“所以论琴大会结束后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当然了。”玉镜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到琴谱，我们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