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听风起 第94章 魔女教派（六）

元初弦睁开双眼。

不记得时间过去了多久，但双手被捆在椅子后面，倒是新鲜的头一遭。

记忆中，自己在执行任务时，还从未如此狼狈。

房间里回响着诡异的水滴声，血腥气弥漫了整个房间，昏暗的灯光随着秒针跳动而闪烁，暗黄的墙皮剥落一角，露出密集的暗灰色霉点。死亡带着它的宣告，正缓慢靠近这个狭窄逼仄的空间。

她试图把手从绳结中挣脱，未果，脖颈处传来沉重的、被束缚的感觉。

元初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戴上了「囿灵」。拜此所赐，她甚至无法召出「绛月」，身上的利器也被尽数没收。

她扫视了一圈周遭，悲哀地发现自己的□□以及「牵机」都被放在不远处的柜子上，而对方似乎笃定了，她无法挣脱绳结。

事实上，她的手腕正在缓慢地向外渗血，绑得过紧的绳结起到止血带的作用，让她不至于在一开始就因失血过多而死。

地面上有个不起眼的盆，方才她听见的，诡异的水滴响动，便是来自手腕渗出的血液，鲜血沁透了绳结，和着腥臭的污水一起，缓缓滴入盆中，恍若计数时间。

生命似乎也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元初弦叹了口气，尝试挪动自己的整个身体，让自己移动到墙边，扭动自己的身体，试图借此蹭断绳子。

未果，不仅绳子没断，整个椅子带着她一起向后倾倒，得亏元初弦脖子上戴着「囿灵」，否则摔个轻微脑震荡，估计还算较好的结果。

她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没有灵力的自己就和普通人无异。

无力又无能。

门开了，似乎有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元初弦看不见任何和此人有关的信息，只能听见他靠近自己的声音，莫名有些焦躁。

“……本想收集你的血液，很抱歉，之前品尝了一些，觉得十分美味。”

清秀的面庞出现在她眼前，精致而冷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辨认不出具体的性别，面前的人留着长发，眉眼柔和，下巴却刀削般的锋利，元初弦打了个寒噤，任凭他扶着椅子，像对待某件花瓶那样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

“幸好原本收集的没有被打翻，这样就不会浪费了。”对方机械地提了提唇角，“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凤凰’中的凤，算是这个结界的主人吧。你能自愿留下，我很高兴，罔顾先前杀的多数蝼蚁以及引起的骚乱，至少现在，总算能喝到你的血了。”

“你还挺节俭。”元初弦嘲弄地看着他，“神代种，你就没想过，你会因此彻底湮灭？”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魔女教派确实在通过活祭的方式供养神代种，但复活“凤凰”？元初弦皱眉，这和她先前的推论，并不相符。

“请你认清自己的处境，人类。”凤并没有恼羞成怒，只是陈述某件事实那般开口。“我听从魔女教派教主的建议，为你戴上了「囿灵」，目前你无法使用‘灵权’——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应该是‘灵能’。”

“你还怪学究气的。”元初弦冷笑一声，“这让我很难办，我可不想和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交手。”

“牙牙学语——是个好词语。”凤从衣服前襟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蓝色皮面的，表面已经有些磨损，细看之下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按动圆珠笔，认真地推出笔尖，一笔一画地写下自己听到的词语，“之后再让教主阁下帮我纠正吧。”

“这个教主还教你学习人类的语言？”元初弦觉得怪诞又好笑，“蛮敬业的。”

她想起先前的战斗中，所罗也同样提到了这个“教主”，尽管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但应该是一个对元初弦十分了解的人。

至少曾经交过手。

“即便是人类，也是我认为最为接近神代种的人类。”凤点了点头，难得流露出几分赞许的神情，“不管是行事手段，还是对灵能的探索，都远远超过我认识的人类。”

“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评价我。”元初弦来了兴致，毫不在意地追问这个看起来痴呆的神代种，“你觉得我的水平和你口中的‘教主’相比，谁更胜一筹？”

凤有些困惑地看着她。这个方才不近人情的，模仿人类的家伙，居然也会有“为难”这种情愫，元初弦想，也是，自己居然在问一个神代种，自己和对手谁更胜一筹。

“从灵力量来看，你们不分伯仲，都十分强大，你身上还有着某种我看不见，但凭直觉十分危险的存在。”凤似乎看见元初弦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误以为自己给了她太多希望，连忙否定：“可是你现在做出这样的选择，让我又觉得你十分愚蠢，居然会为了普通人，踏入如此显而易见的陷阱。”

“那你是怎么想的？”元初弦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认为我应该直接抛下这个人类，自己逃跑？”

“从我的角度来思考，对手的善良也好，愚蠢也罢，都是我达成目的的工具，身为神代种，就是如此。”

“那只是因为你认为你和人类有着天然的隔阂。”元初弦扯了扯嘴角，她漫不经心地继续追问，“那如果是你的‘同伴’呢？你在明知人类给你设下陷阱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拯救同伴吗？”

凤犹豫了：“同伴……是什么意思？”

元初弦循循善诱，“同伴是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人，在你困难的时候，和你共享食物，在你伤心的时候，会耐心安抚你的情绪。”

“……”凤沉默了。

就当元初弦以为谈判破裂，神代种根本理解不了人类语言的时候，凤却继续说道，“应该是会的。”

“……这样啊。”元初弦松了口气，至少这个神代种理解情感，或者说，自以为自己拥有人类一样的情感。

她是不相信这种生物会有情感的，在她以往接受的教育中，神代种是一群拥有强大力量、却根本不明白人类复杂情感的动物，他们就像机器人，无论如何模仿学习人类的情感，终究不是和人一样的高级情感生物。

既然能沟通，就意味着可以利用。

元初弦继续循循善诱，“你能不能先帮我止血？万一我死了，你之后也没有新鲜的血喝了。”

“是这么个道理。”凤这次没有犹豫，“即便教主可能需要让你保持现在的状态，但为了我自己能有美味的血液供应，我会帮你止血的。”

元初弦感到伤口确实在愈合，纯净的灵力在她的伤口上盘旋，修复她磨损的手腕。

对于普通人而言，至纯灵力和一氧化二氮无异，虽无直接毒性，但具备成｜瘾性，初次接触会有身心愉悦的感受，而长期接触则会导致神经系统损害。目前元初弦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证明「囿灵」并不是吸收了她体内的灵力，而是暂时让她启用灵能的开关被“关闭”了。

元初弦试图活动了一下双手，发现凤甚至帮她松开了绳子，她心中暗喜，却没有表现在脸上，“我会老实呆着的，不会乱跑给你添麻烦的。”

凤刚想说什么，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摸索着，走到门口接起电话：“喂？是我。”

听完电话那头交代的内容，凤点了点头，“收到，我挂了。”

元初弦没有听到半点谈话的内容，心里正盘算着怎么逃出去，却猝不及防被凤整个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跟我出门。”凤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容置疑，“教主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元初弦下意识问道。

“……不能说。你跟着我就行。”

“不能摘下「囿灵」吗？”元初弦半开玩笑地试探，见凤依旧是那张冷若磐石的脸，便收敛了笑容，“行行，我跟着你，保证不违抗你的要求。”

“为了抓住你已经死了不少同伴了。不能出现再多的牺牲了。”凤一板一眼地说，“因此，你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我的密切关注。这是教主拜托我完成的事情，我不能辜负他对我的信任。”

“……”元初弦想起所罗，神色不由得有些黯淡，任务过程中，她确实在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杀戮，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她在战斗过程中会因此优柔寡断。

与她这种矛盾的心理异曲同工的是，元初弦依旧无法完全说服自己，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换来的结果，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的内心饱受煎熬，而痛苦的病灶恰巧是她自己。

“我知道了。”她点头，“我跟你走就是了。”

元初弦没有再花言巧语，诱骗凤帮自己解开「囿灵」，她知道这样完全是白费口舌，面前的神代种，并没有她一开始想象的那样好糊弄。

意味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会完全超出她的掌控。

自踏入这片废墟伊始，她就有种难受的直觉，自己彻底走入了某人精心谋划的棋局，而自己和结界的主人，都只不过是棋盘上博弈的一枚小小棋子。

为了某个不值当的结果，殊死搏斗。

还是觉得国庆就应该把自己关小黑屋里，一直写……

还是平时上班习惯太差了，应该养成下班后依然有精力写作的习惯的！！[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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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魔女教派（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