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听到没有!”
可他们恍若未闻,下手丝毫不留情。钟毓扭头央求身后站着的孔邑,见他满脸肃杀,仿佛没听见柳儿凄厉的惨叫,连自己的恳求也充耳不闻。他望向此刻惨不忍睹的柳儿的眼神才更叫钟毓惊心,分明是起了杀意。
主家惩戒罪奴是不触犯官家发律的,孔邑如果要柳儿死,柳儿焉能活命。
“你打死了她,我也不活了。孔邑,你不要欺人太甚!”
钟毓被孔邑强压着不得动弹,低头狠狠咬在他手背上,发了狠劲,口里泛起血腥味儿来。痛意袭来孔邑却连眉头也未皱一下。垂眼看她痛苦怨恨的神情,心内一震,不知怎想的,手上泄了力,放任钟毓跑向柳儿那边去。
施刑的小厮不敢再打,怕伤着小公子,幸好不远处立着的大公子做了个抬手的姿势,领意,两人退到一边。
柳儿已经昏死过去,满脸的泪和汗水,腰以下惨状更是不能看,血已经渗过层层衣料浸染出来。钟毓手抖的厉害,去摸她的脸,无论怎么喊,柳儿都是一副昏死的模样,没有半分回应。
“快叫大夫,快去!”她大声喊道,可院中没有一人发动,全都漠视着,好似没有瞧见这处趴着一个快死的人。
“你们全都是死物不成?她快死了,你们瞧见没有,她快死了,你们有没有一点悲悯之心,就不怕遭了恶报嘛?”
最后一句“遭了恶报”钟毓是冲着孔邑说的,两人隔空对视着,相比较钟毓眸子里满是愤恨,孔邑站在廊檐之下,整个人半隐在昏黄的烛光中,烛光映在他冷俊的面容上,打下一片阴影,使得他的神情叫人看不太真切,却能感受他此刻的阴郁和诡异。
彼此无言,钟毓倔强与他对视着,焦灼着。孔邑整个人好似变得暴躁起来,眉目敛着,极不满钟毓为了一个下贱的婢女冲撞自己,他不许!
大步跨到钟毓面前,她却神色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躲避的动作狠狠扎了孔邑地眼,难不成她以为他还会打她不成?
钟毓被他拉进屋子里,孔邑手腕一甩,钟毓便摔趴在地,仓皇支起身子,不知道孔邑要如何罚自己。
“你要做什么?”她撑于地面的手指因为害怕而蜷缩着,身下是柔软的兔毛地毯,还是孔邑打猎捕获后叫人拼织送到她这处来的。
可平日里对她严厉却又疼爱的兄长还是眼前人么?
孔邑屈腿半蹲,视线与钟毓平视,伸手在她脸上拍了拍,无不讽刺地开口道,“钟毓,跟我玩灯下黑这招?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是了,连他差点都被骗了去。从梅鹿苑回到自己院中后,孔邑总觉得钟毓那厢乖地有些反常,她把那些酒肉朋友看得惯为重要,更何况今日她说是为朋友践行,居然也乖乖地听了自己的话,他不许她去,她竟然不闹,更是早早歇下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他便杀了个回马枪,看见去又复返的大公子时,廊檐下的丫鬟也吃了一惊,行礼之后就听大公子朝自己问话,
“小公子从我那处回来之后一直没在出过屋子?”
小丫鬟一听倒是先愣了愣,回想自己被唤到这处时,小公子已经歇下了,并没见到小公子。
“好了,这处不需你候着了,下去罢。”
已然猜到**十,可他不愿信,钟毓竟能胆大至此。孔邑隐在袖中的手握成拳,倘若钟毓那厢敢这么瞒他,也别怪他不近人情。
小丫鬟听命俯首弓腰便从院子里离开,到了院门口时,福顺把人拉住,“哎哎哎,你怎么出来了,我家公子呢,还在里面?”
小丫鬟看他咋咋唬唬问个不停,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安静些,“你别吵,我估摸着是要出事了,你都不知道公子的脸有多难看,像是要...要杀人,你再叫唤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杀人”二字被丫鬟咬得极轻,可就是她这幅心惊胆颤地模样才更加叫人信服,福顺只觉得后颈一凉,缩了缩脖子,没再多话。
抬头望了望苍天,福顺祈求可千万别像他想得那样,小公子是真的跑了。小公子跑了,他们几个候在院门的奴才可别想有好日子过,乖乖,老天爷,你可千万保佑咱们哪,小公子一定要在屋子里啊。
屋门被轻轻推开,绕过屏风,里间只点了一盏灯,因此屋内空间昏暗,也静地过分。
移步到榻前,床幔已经放下,将床榻包裹地严实。床幔被修长骨节分明的长指挑开,榻上的锦被鼓起一个轮廓,显然里面是躺着人的。
孔邑眯了眯眼,开口唤她,“钟毓,你可睡着了?”
锦被里的人动了动,却没说话,孔邑没耐心再多费口舌,一把掀开锦被,露出柳儿惊恐的面容,缩在那里,小身板抖得跟筛糠似的。
“大公子,奴才错了,都是奴才的主意,您千万别怪罪我们小主。”
柳儿从榻上爬下来跪在孔邑面前,一直磕头,磕地地面作响,只求大公子息怒。
“你算个什么东西,轮得着你求情。”一脚正踢在柳儿心窝处,孔邑此刻眼里蕴着戾气,盛怒之下自然也是用了力气,一脚踢得柳儿吐出一口腥血,差点没昏死过去。
“来人,把这贱婢给我捆了!”
听见公子一声暴喝,福顺知道定然是出祸了,带人进屋子时,只有跪在地上的柳儿,钟毓连影儿都没瞧着。
登时梅鹿苑里灯火全都亮起,伺候在苑里的奴才们全都跪着,大气也不敢喘,头顶上跟悬着一把刀似的,不知道主子会怎么罚自个儿。
“我倒不知,梅鹿苑什么时候改姓钟了。”
孔邑轻飘飘一句话,喜怒不显,也叫一群奴才直发怵,抖擞着身子谁也不敢回话。
“扒了那柳儿的外衣,捆好了跪在院里,其余人也都好好看着,学学规矩,省得日后不知好歹,以为自个儿多长了条命,什么背主的混账事都干的出来!”
这便是要杀鸡儆猴了。
不用自家爷张口,福顺一声令下,柳儿被人三两下扯了外衣。深秋的夜寒意渐浓,青石板砖又凉又硬,跪在那处只觉得膝盖骨都泛着丝丝凉意,更别说现下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的柳儿,恨不得立马死去才好。
派出去的小厮也很快回来,在福顺耳边说了几句才退下去,等福顺传过话后,孔邑咬着腮,俊美的面容绷得死紧,钟毓此刻若在他面前,怕也会被活活掐死。
不肖片刻,孔邑赶到酒楼,直奔钟毓所在的房间,隔着木门都能听见里面是何等热闹。待他准备破门而入时,钟毓恰巧在里面说话,短短几句淫词秽语,瞬间挑起他滔天怒火,一脚踹开雕花木门,死盯着坐于一堆男子中的她,恨恨叫她滚出来。
“这事是我不对,你要罚就罚我,何苦把柳儿折磨成那样。”泪水糊了一脸,钟毓抬手拿袖子胡乱一抹,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叫大夫,柳儿若是因此丢了命,她往后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活着。
孔邑目光在她面上扫了一遍,见她只知道哭,竟然还敢怪他,沉声道,“钟毓,你和那小子有没有什么?”
钟毓哪知道他胡乱问的什么意思,根本不想理他,站起身就想往屋门口闯,被他拦腰拖着甩到桌面上,肚子撞到桌边,疼得她呜咽倒抽一口气。
“没有,没有,我只当他是朋友,没有生出其它想法,你别血口喷人。”
脑子乱糟糟的,心系着柳儿,孔邑还问些有的没的,她实在没精力应付,但不得不强打精神,她若回错话,谁知道孔邑那森冷暴戾的性子又要怎么磨搓她。
“没什么?没什么你送他玉佩,还许他那脏手碰你的手,钟毓,你别忘了,你是女子,成天混在男人堆里,你知不知羞耻二字?”
踹门时那厮坐得离钟毓那样近,他牵着她的手,钟毓竟然也就由那厮拉着,乖乖和他一起出来,一想到那画面孔邑就觉得生气,抿着唇,眸中露出一抹讥讽。
“是!是!我不知羞耻,我混蛋成不成?你叫他们把柳儿治好,我带着她走,从此以后和你孔府各不相干,省得丢了你的脸,谁叫我不知羞耻。”
钟毓也恼了,她是错了,可他凭什么随意捏造那些莫须有的事情,把她想得那般不堪。
“好,好,钟毓,你真是好样的。”
气极,孔邑手指在空中虚点了几下,可须臾之间,又诡异的平静下来,不似刚才的暴怒,薄唇轻启,吐出的又轻又软,却叫钟毓胆寒,“我不随意杀生,那奴才我会叫人好好伤治,等她好了,再卖到勾栏里,日日夜夜叫人骑,你说可好?”
钟毓再也不堪忍受,拿了茶壶就扔过去,“无耻,孔邑你无耻!”
悔意如浪潮般席卷,明明是她一意孤行,心存侥幸,却害的柳儿生不如死,愤怒,羞愧,悔恨此刻全都涌上心头,快要将她击垮。
孔邑不耐,偏身躲过袭击,残忍地对她扯出一抹笑,抬步便出去。
“把门锁上,四周窗户都给我封上,这次再不看牢,自己从孔府滚出去。”
下人们谁还敢松懈,一刻钟的功夫,窗户全都被钉死,大门外反锁着两把铜锁,饶是个苍蝇也甭想往外飞。
更新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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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