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日子过去快两个月,这两月里钟毓过的逍遥自在,除了进赌场那事儿,其他也都可有可无,不算太过。
钟毓等孔云峰午休醒来后去看望他,老爷子在院子里坐着,旁边张姨娘在伺候着,瞧见她来,招手唤她,心情比往日要好上许多的样子。
“爹爹,你和张姨娘藏着什么好事不让我知道,怎么笑的这样开怀? ”
孔云峰笑着拿手点她,也不隐瞒,“是你大哥,昨日里叫人带了信儿,说是这两日就能回来了。”
果然如此。
“那真是极好,大哥这次回来皇上肯定会好好奖赏吧,听说大哥治水有功呢。”
这事儿是上午去傅府菁菁姐告诉钟毓的,说朝廷里现在都在传官家对此次孔邑去南部治水很是赏识,早朝时不止一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赞。钟毓与有荣焉的挺着小腰板儿,得得瑟瑟道,“那是,也不瞧瞧是谁的大哥。”
傅菁菁轻捏她脸,笑话钟毓,“是是是,你大哥全都是托你的福。”
钟毓不与她计较,捏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里塞,想起什么似的,“那赵大哥是不是也会有赏啊,他可是和我大哥一起去的。”
说起赵子胤,钟毓嘴里吃着东西也不闲着,口舌不清的同傅菁菁夸赞赵子胤,“我就可喜欢
赵大哥了,模样俊俏,身姿挺拔,还温润如玉,也不知以后谁家姑娘有福气能嫁给他,赵大哥必定也是个会疼媳妇的。”
傅菁菁看钟毓小嘴不停,嘴巴是被糕点粘住,递给钟毓一盏茶,数落她,“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语落,便一脸茫然又似恐惧的模样望着门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钟毓临走前顺走一盒子吃食,傅菁菁又塞给她一封信,佯装恼怒道,“傅楚这混小子在家信里再三叮嘱要我一定别忘了给你,也不知谁到底和他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
信里傅楚将在军营里的事情一笔带过,更多的是是写自己如何怀念从前和钟毓一起玩闹的日子,也很想她,叫钟毓无论如何要回信,不然以后休想再从傅府带吃食回去。
孔邑回来那天孔府从上到下的人都在大门口前等待,张姨娘搀扶着孔云峰,钟毓站在俩人身后,因昨晚为了给傅楚回信费了不少脑子,一直到深更半夜才打着哈欠睡去。今日为了迎接孔邑回府,睡得正酣时被柳儿从榻上拉起来,现在整个人属于放空状态,双目无神,毫无焦距的对着某个地方走神。
倒是福顺念主心切,踮脚伸头往前看,等刚看见前面骑马而来的人影时,便激动大喊,“公子来了,公子来了。”
这一喊,孔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振奋起来,下人们嘀嘀咕咕议论,无非就是夸赞大公子年少有为,颇有才干,往后绝非池中之物。
钟毓被福顺那一声叫唤吓得打个激灵,恼怒的朝福顺丢个白眼,却也没忍住往前街方向看了去。
孔邑身跨一匹通身黑亮的骏马,远远而望,只见少年身姿挺拔,玉冠束发,身穿靛色衣袍,单手持鞭,快马而来。
一见面,孔云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粗粗寒暄几句,孔邑便扶着他进府。
钟毓跟在众人身后,心里高兴孔邑平安回来,但更想回屋子一头栽在榻上睡它个天昏地暗,恍惚间觉得一阵不安,抬头环视一圈,倏地撞上孔邑的眼,他眸中意味不明的冷意激得钟毓睡意全无,不消一秒的功夫,孔邑收回眼神,神情自若,钟毓差点以为刚刚那一眼是自己的错觉。
只那一眼,钟毓急的在屋里恨不得撞墙,抓耳挠腮回忆了半天自己这两月里做过的事儿,好像......好像也没做什么祸......
孔邑在家没待多久,此次他治水有功,官家让他入宫面圣,这一聊,等孔邑回来已经日落西边,孔云峰,张姨娘,还有钟毓都等着他一起晚膳。
氛围极好,孔云峰一扫往日的病气,非要饮酒,看在他高兴的份上,也就只让他饮了三杯,钟毓一顿饭吃的颇为不克化,一心回味着下午孔邑那个眼神。饭毕,张姨娘留下伺候孔云峰,钟毓跟在孔邑后面,堆着笑脸巴结孔邑,“嘻嘻,今日到
现在才有机会好好和大哥说说话,可要恭喜大哥,我早就知道大哥有一天有大作为。”
她倒不傻,察觉到此刻孔邑周身气场不对劲,也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为表示亲近,钟毓手挽上他胳膊,一蹦一跳,宛如刚出笼的小兔儿。
孔邑借着月光低头看她,眉头蹙紧,绷着嘴角,眼里闪过一抹厉色,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把抓住钟毓手腕,往自己院子里带。
他步子迈的又急又快,钟毓等于是被他拖着走,手腕疼得要命,脚步也是磕磕绊绊,瞧孔邑
一副山雨欲来的可怖模样,打死她也不敢随孔邑一起回去。
“哎呦!肚子疼,肚子好疼,我要如厕,大哥,我要如厕.......”
钟毓单手捂着小腹,脸上神色痛苦,整个身子往下坠,死活赖在原地不肯动。
好在孔邑终于停下来。
“钟毓,别惹我生气。”
孔邑站在钟毓面前睥睨着她,语气非常不耐,好似下一秒就忍不住抬脚把她踹翻,钟毓不敢再造次,臊眉搭眼的乖乖跟在他后头进了院子。
屋门被他一脚踢上,“砰”地一声,钟毓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去看此刻坐在梨花木圈椅里的人。
“现在我有话问你,你若肯老实回答,我便饶你,可你撒谎,就别怪我不客气。”
字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似的,可见孔邑恼怒得有多狠,目光死盯住面前的人。
“那是.....当然,大哥有话尽管问,一定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孔邑单手撑着眉骨,凉凉问她,“钟毓,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瞒着整个孔府?”
话说完,便紧盯着钟毓,果然,小家伙露出马脚,却还以为掩饰的多好,迅速敛了神色。
再说钟毓此刻心理活动,以为赌场的事情被告发,心下戚戚然,是了,她那阵子对赌桌有些手瘾,甚至还砸了点老本进去,可.....可后来她就没去了。
罢了罢了,从实招来罢.......
“是有件事儿瞒了大哥,我错了,是我自作聪明,以后绝不再犯。”
屋内烛光摇曳,孔邑抬眸望去,唤她过来,钟毓绞着手指头磨磨叽叽挪到他身边去。
钟毓的一举一动全落在他眼里,孔邑几乎忍不住要冷笑,心念道:钟毓啊钟毓,你真是
好大的胆子!
“我以后一定不在进那地方,再上赌桌,大哥就把我手剁了,我.....我绝无怨言。”
钟毓顶着他要吃人的眼神求饶,赖皮狗似的跪坐于孔邑脚边,双臂紧揽着他小腿,要多讨好有多讨好。
他一滞,两人说的事情根本扯不上边,可她竟然还敢趁他离家去那种地方,孔邑一拍桌子,训斥她,“钟毓,你胆大包天了,真当我不会剁了你的手”
可他今晚要弄明白的事情旨不在此,敛了气,孔邑问她,“钟毓,到此刻连我也被你弄糊涂了,倒不知你是胆子小,还是胆大包天。”
这阴腔怪调的,钟毓心里憋气,心道你有话直说,有屁就放,我老底都抖搂出来了,哪还有更大的事儿瞒着大爷您?老子陪了一晚上笑脸还不行,孔邑你丫的别太过分!
钟毓脸贴在他膝盖上,讨好道,“在大哥面前自然不敢有欺瞒,我要是漏说了哪件事,大哥您就问我,我要是有隐瞒,不得好———”
“行了! ”
孔邑有些暴躁,低喝打断她,钟毓不知哪句又惹到他,抬头与他对视。
“钟毓,我还真有一事要问你,你当真如实回答?”
孔邑俯身靠近她,两人脸与脸不到一指距离,钟毓能清楚看见孔邑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略带慌张的神情。
“自.....然......”
感觉唇都是抖的,钟毓忽然心跳如乱麻,忍不住想把手抚在心口处,可那处却被孔邑先一步单手拢住,钟毓小手覆上孔邑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觉得心快跳出来。
孔邑冷笑,眼角眉梢都是化不开的阴郁,狠狠问道,
“钟毓,你到底是男是女!”
仿佛闷头被打一棍,钟毓耳鸣目眩,红唇动了动,却失语一般,说不出半个字来。
孔邑只觉得掌下的手感奇特,衣袍下的质感好像还有一层布料裹着,再....再就是好像有一团软肉,像是.....像是.....,终归不是一个男子的身体。他收回手,不管钟毓接下来如何否认,他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
“我当然是男子,大哥休得胡说!”
钟毓矢口否认,这事当然不能认的。
孔邑眯了眯眼,细长的眸子里冷光摄人,恨她此刻还摸不清好歹。
“钟毓,我且问你最后一次,你若再满口胡言,我便喊人进来扒了你的衣服,说!”
钟毓当然相信他说得出做得到,失了魂般嗫嚅着嘴唇。孔邑彻底失了耐心,见她仍旧顽固不化,冲门外大喊一声,
“来人!”
登时外面传来踢踢踏踏脚步声,钟毓瞪大双眼去瞧孔邑,泪水蓄在眼眶里,使得孔邑此刻的神情落在眼里显得十分狰狞。
“求你!不要这样对我。”钟毓开口乞求,以往满是狡黠纯真的眸子里盛满了忧伤,小脸苍白,孔邑终究还是不忍。
小厮们刚要推门而入,却又听见公子在里面暴呵,让他们全都滚,一众人只得听命,重新回到院子里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