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便留在原地,其他三人纷纷策马扬鞭远去,溅起一地尘土。
钟毓抬脚想往马蹬子上踩,奈何个头实在不算太伟岸,垫着脚尖也攀不上马。
“来,我托着你,”傅楚看她急的脸红,在旁边抱臂观望一会,觉得钟毓那样可爱的紧,终于开口说要帮她一把。
臀部被他手托着大力一推,钟毓跨蹬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却还是恼怒瞪了立在马边憨笑的傅楚一眼。
原是傅楚推她上马时,手掌心托着她臀部时微微施力捏了捏,还拿话戏谑她,“毓哥儿,你这屁股蛋怎么跟面团似的软和,嘿嘿……”
饶是她脸皮再厚,也禁不得他这样玩笑,当下就敛了之前愉悦的情绪,面色微沉。
“好好好,你别生气呀,我胡说的,不然你也捏捏我的?”
他不会哄人,急得抓耳挠腮,开始说胡话。
“下次休得这样,你教我骑马吧。”钟毓知道他是无心,他把她当成男孩,而这种玩笑男孩与男孩间并不算过分,不知者无罪。
仿佛是为了表达歉意,傅楚教的仔细心,“脚前半部踩蹬,上身直立坐稳马鞍,”
钟毓得要领极快,已经不需要傅楚牵着马以防马儿发性子撂下自己。
“好,那你就自己先骑一会,不要贪快”
傅楚翻身上马和她并排骑着,钟毓坐在马上觉得视野开阔,心情也舒畅通透,心想若是能策马扬鞭痛痛快快的飞奔一场该多快活。
心动不如行动,钟毓双腿夹紧马腹扬鞭往马尾抽了下,马儿吃痛嘶鸣一声,蹬蹄快跑起来。
“驾!驾!”
乘风疾驰的感觉是这么爽,钟毓握着缰绳身体前倾,以防摔下去。
“毓哥,快停下,快停下!”
哪想到她胆子这么大,才学这么短的时间竟然敢骑快马,傅楚一颗心提溜起来,抽鞭追上去。
另外三人听见动静往这边望,孔邑便见一匹白马载着一身缟色衣袍的身影往树林子里狂奔。
“那不是钟毓!”赵子胤心惊,那林子里各种乱枝杂草,马若是被绊倒下,那马背上的钟毓岂不是也要遭殃。
只是他话才落音,身侧刮起一阵风,孔邑已经策马追去。
“哼,谁让她狂的,”萧信航不屑,猜到钟毓肯定是仗着自己能控制住慢马就一时得意,虽然孔邑给他那位弟弟挑得已经是性子最温和的马匹,可钟毓非要作死又能怪的了谁。
“钟毓!握牢缰绳!”听出是孔邑的声音,钟毓心里的慌乱和惊吓只多不少,竟还有心思估摸是从马上摔下来难受,还是被孔邑解救后破口大骂难受。
她整个上半身贴在马背上,双手牢牢抱着马脖子,回头瞧了一眼正往她这个方向策马而来的孔邑。
只瞧了一眼,孔邑那驾马的气势仿佛是来取她性命一样,周身带着冷肃的气场,害她不敢再多看。
“啊!”马儿被断树绊倒,前肢跪在地上,钟毓因惯性被甩下去,身体快要着地时,腰腹上的衣带一紧,被孔邑单手捞起横放在马背上。
肚子癫的难受,钟毓开口求道,“大哥行行好,让我下马可好?”
脸色煞白,像是很不好受。
“吁~”孔邑勒紧马缰,马儿踏步停下,终于不用再受颠簸之苦,钟毓还没来得及庆幸,衣袍后颈处被孔邑攥着,一个巧劲人就被甩到草地上。
“你干嘛!”钟毓摔得吃痛,揉着后腰抬头质问,无缘无故来这么一手,谁都得激出点火气来。
孔邑无视她龇牙咧嘴冲自己叫唤,驾在高马之上睥睨着她,“自己走回去,若是敢让谁骑马载你,我会把你扔到更远的地方重新走一遍。”
丢下这么一句话,孔邑调转马头挥鞭远去,马蹄子溅起的尘土溅的钟毓满嘴满脸都是。
莫名被他扔在这里,钟毓气得在原地直蹦哒,“回来!孔邑你混蛋,王八蛋,你给我回来!”
仗着他骑马已经远去,钟毓在后面张口就骂,笃定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孔邑肯定听不见。他这么对她,难不成还不许她骂几句排排胸口的郁气?
可那远处的人突然调马又赶回来是怎么个意思,钟毓心里直突突,暗啐自己嘴贱。
“你说什么?”孔邑手持马鞭垂在马身侧,钟毓一错不错地盯着他那只手,就怕他下一刻挥手将马鞭抽在她身上,
“弟弟不曾说过什么。”快要入冬的时节,天气有些凉,钟毓此时却浑身发热,后背热汗淋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孔邑冷笑,俯身向她探手一把抓住她后颈衣裳,和之前一样,钟毓又被他横放在马背上,颠的要吐不吐。
钟毓被扔在更远的地方,走到集市上时已经傍晚时分,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酸痛不已。
一路这么走回来,钟毓脑子里把自己和孔邑之间的事情从头到尾过了一遍,越想越气闷,脚底一打弯,决定不回孔府。
起初下人说钟毓来了傅楚根本不信,现在这个时辰家家户户都快就寝了,更何况孔邑不可能容许钟毓这么晚还在外面晃荡。
等钟毓连扒完满满两大碗饭,吃饱喝足后,傅楚手撑着脸才问她,“毓哥,今晚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不回了,你随便给我个屋子睡就成。”
傅楚乐了,半个身子越过桌子凑到钟毓面前,“嘿嘿,就在我屋里睡吧,我让人挪个小榻进来,咱们俩晚上好好交交心,不然你给我说故事,上次那个你还没说完呢。”
钟毓考虑一下,“行吧,不过我先说好了,我得在你这多住几天,你可不能赶我。”
他还巴不得钟毓一直在这住着呢,当下就发誓,“毓哥,我绝不赶你,赶你的话我不得好_”
“呸呸呸,你说什么胡话,我拿话逗你的。”钟毓捂住他嘴,不准他说忌讳话,非让他连吐三口唾沫。
没一会钟毓由他院里的人引着去了偏房洗浴,和在孔府里一样,没让人在一旁伺候。
屋子里只留傅楚一人,却见他面上被烛光照得通红,眼神呆愣着没有聚焦。
他回想着钟毓手覆在唇上的感觉,她手心热热的,掌心里的肉好像又软软的,袖口间还有好闻的味道,难道毓哥儿也用熏香?
傅楚傻乎乎的对着空气笑,挠了挠脑袋,不再乱联想,起身唤人抬张小榻进来。
两张榻隔了一步宽的距离,傅楚本来想让她睡自己的床,可钟毓不肯执意要睡小榻,就随她去了。
“可查到人去了哪里?”一直到戌时绿环都说钟毓没回苑子里,孔邑猜到几分,知道钟毓肯定是不服气,耍起脾气来了。
本事没有,脾气还挺大。好的很,他倒要看看是那混账脾气硬,还是他的手段硬!
福顺垂首,“在傅公子那里,应该没什么大碍。”
乖乖,这小公子不是作死吗?敢这么撂脸子给大公子看,啧啧啧,福顺由衷敬佩。
“知道了,出去吧。”
在傅府住到第三天时钟毓心里开始有点慌张,这孔府那边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啊?一时间有点后悔,跟孔邑那厮使什么性子啊,现在自己巴巴地回去,脸面岂不是都丢光了。
可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长久在傅府里住着也不是办法,钟毓挨不住性子,还是回了孔府,却被人拦在门外。
“小公子,您别为难我,我得先和大公子那边通传一声。”
被拦在大门外,管家关上大门一路小跑到孔邑的院子里,“大公子,小公子现下正在外面候着,您看?”
孔邑抬眸,淡淡吩咐道,“叫梅鹿苑的丫鬟把钟毓屋子里的小龟送到门口去,告诉她一声,这孔府里再没有她的东西,既然不想住,骨头就硬点,别叫我看不起她。”
“哎哎,好。”
管家胖乎乎的身子往梅鹿苑跑去,吭哧吭哧累的直喘粗气,“把那小龟到大门口送给小公子去。”
那装小龟的圆口陶瓷盆正放在门槛处晒太阳,管家手往那一指,绿环弯腰抱着盆就去了府门口。
“他...他当真这么说!”钟毓心凉凉,怀里抱着陶瓷盆手扣着光滑的盆面,面有戚戚然。
光是孔邑的意思,还是孔云峰也知道孔邑要将自己赶出府呢?倘若是后者,钟毓更是没有脸面死皮赖脸呆在孔府过活了。
“大公子可能是气话,不如您在傅公子那里多住几天,等大公子气消了,您再说几句软乎话说不定就行了?”
管家挺喜欢这位小公子,生的俊俏性子又活泼,每回见面都笑颜示人,所以这次遇见这么个事儿,他对钟毓也没有烦厌的心思。
“好,那我就先走了。”钟毓只觉得脸上烧得慌,这不是自取其辱么,早知道是这个下场,那天出府时就该把银子都揣上的。罢了罢了,大不了她脸皮厚点,找傅楚要点路费吧。
“怎么?还真拿我孔府是打尖住店的?”孔邑在门后站了已有一会,本以为凭钟毓那赖皮不要脸的脾性会死缠烂打找他讨个说法,只要她心还在孔府,他也不介意给她个台阶让她回府。
呵!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钟毓本来都已经转过半个身子准备离开,听见声音倏地回头,站在那里的不正是孔邑!
“大哥...”这两个字喊得哀怨凄然,孔邑松了松表情,打量她一会。
胖了,身上的衣服不是前几天去骑马的那一套,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泫然若泣的看着他。
知道怕就好,总归不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知道错了?”
“弟弟错了,大哥不管做什么都是为我好,我没有体谅大哥的苦心,还跟你置气,我娘亲地下有知肯得指着我鼻子骂我生在福中不知福。”
说完话,顺着眼角留下两行清泪,老管家在一旁也抹眼泪。
唉,苦命的小公子唉,亲娘死的早,这没亲没故的大哥还是这么个阴晴不定的怪性子,三天两头的老挨教训,苦啊,真苦啊...
老管家脑洞越来越大,哭势渐大,连孔邑都皱着眉头看向他,“我还没死呢,不用你哭丧!”
孔邑语气不耐,扫过一个眼风过来,管家慌忙擦干泪俯首站好,懒得再在门口吹风,一撩衣袍便转身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