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年 第19章 过往 二部

“要不要让孩子们来看看主任啊？”

李珂站在扎兰屯身旁，透过玻璃，白郑国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从荒漠里出来已经在医院昏迷了五天，这期间身体各项指标都受到了核辐射的影响，短短的几个小时，白郑国的身体机能有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可见辐射强度不容小觑，谁也不知道白郑国在里面究竟看到了什么，他全身上下唯一不同的就是手里带回来的一块灰褐色石头，石头已经送往研究所检测，上面带有少量放射性物质，但是却很微弱。

“先不要告诉孩子们。”扎兰屯叹气。

“可是...”李珂欲言又止，她知道孩子们的母亲也是因为任务牺牲，可没想到孩子们的爸爸也会如此，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白郑国也许只剩几天的时间，一想到这里，她便难受的捂住嘴啜泣起来。

“不管怎么样，先等到主任醒过来。”

扎兰屯伸手轻揽住李珂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用生命带出来的结果，绝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这话仿佛像一句魔咒萦绕在扎兰屯的脑子里，久久无法释怀。

几天后，白郑国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他无法开口说话，眼神空洞，看着扎兰屯一行人缓慢的眨着眼睛。

“主任，别着急，你刚醒身体机能还没有缓过来，我们已经把石块拿去研究了，你好好休息。”

白郑国慢慢闭上眼睛，再次陷入昏睡。

“主任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扎兰屯看着眼前虚弱的白郑国：“把孩子们带过来吧。”

最后的几天里，白郑国依旧无法开口说话，他只能看着眼前换了一个又一个人，就连手也无法抬起，领导干部接连来医院看望他，可一见他这副样子每个人都沉默着，过不久便不忍再看，知道白郑国身边没有什么亲戚，唯有的几个孩子年纪也不大，这让到场所有的人都万分同情。

白祉珩白莉斯来的时候，两个孩子见到白郑国躺在床上时，竟表现的出奇平静。

白莉斯走到床边，伸出小手握住白郑国的手，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问着一旁呆立的白祉珩。

“爸爸为什么还不醒，他还要睡多久？”

白祉珩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白郑国，他很小的时候，白莉斯刚满一岁，那时白郑国带他看望母亲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躺在床上，眼睛紧闭，任他怎么摇晃，母亲也没有睁开眼睛再看他一眼。

白莉斯没有得到回应，只能轻轻摇晃着白郑国的手：“爸爸，你醒醒。”

扎兰屯此时看着这一幕，心里堵得死死的，他实在不忍告诉这两个孩子，白郑国可能再也不会坐起来抱抱他们。

他扭头看向病房外，一个瘦瘦矮矮的小男孩，此时正一手扶着门框，眼睛看着屋内却不愿意进来。

扎兰屯走过去蹲下来抱着他，白九良的父母虽然不是因为核辐射去世，但是结果也比白郑国严重很多，他们在一场武器研究实验中因为意外爆炸双双身亡，白九良甚至没有来得及看他们最后一眼。由于工作的特殊性以及保密工作，事后大家才知道这两位研究人员家中还有个年纪很小的儿子，叫尤子祁。

白郑国领养之后便给他改了名字叫白九良。

虽然与白九良的父母并不熟悉，但这孩子可怜的样子还是让扎兰屯无比心疼。

他在得知父母去世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原本开朗的小男孩也在一场高烧之后变得沉默寡言，他那么小就经历了生离死别，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他要再次经历一次，这一次他表现得小心翼翼，就连病房的门也不敢踏入。

扎兰屯摸了摸白九良的后脑勺，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白九良好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如此怯懦如此畏缩，甚至进去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不怕孩子，进去看看你白叔叔，他只是睡着了。”

白九良摇摇头，他抓着病房门框不松手，苍白的小脸委屈的皱成一团。

扎兰屯不再勉强他，起身把年纪最长的白祉珩叫到身边。

“祉珩，你听叔叔说，你爸爸最近很累，可能要休息一阵，在家里你要担起哥哥的责任，照顾好弟弟妹妹，这样爸爸醒过来一定会夸奖祉珩，叔叔也会经常去看你们，以后家里会有阿姨陪你们一起住，有什么事就跟叔叔说，好吗？”

白祉珩点头，他看着扎兰屯：“爸爸，还会醒过来吗。”

扎兰屯呆住，他一瞬间不知道如何回答白祉珩的话，僵硬的点点头：“会的，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

白祉珩听后，终于忍不住哭出来，身后的白莉斯见哥哥哭了，一时也慌了神，摇着白郑国的力气也变大很多。

“爸爸，醒醒啊，别睡了快醒醒啊。”

护士将白莉斯抱紧，将她拉离病床，白莉斯反抗尖叫着，低头一口咬在护士的手臂上，可任由她怎么挣扎，也比不过力气更大的护士，她被护士紧紧抱在怀里，猛烈的哭泣起来。

一时间，病房里都是孩子的哭声，惨淡的啜泣刺痛着每一个人的耳朵，将人们笼罩在深深的悲痛之中。

十年后。

白家宅子。

三个孩子相继长大，白祉珩虽然身体有些虚弱，却也长成了俊朗清秀的大小伙，修长的身姿性格温柔又和煦。而白莉斯从小长个圆圆娃娃脸，长大后却模样大变，五官变的愈加精致细腻，身材高挑，亭亭玉立。

而白九良，是三个人里长的个头最高的，性子依旧沉默寡言不善与人交流，冷峻的外表让他更显与年纪不符的沉着成熟。

自从白郑国离世，三个孩子的性格都有发生改变，尤其白祉珩，白莉斯。

时间长了人们总感叹三个孩子变得越来越像了，原本活泼任性的白莉斯也一下长大懂事了许多，白祉珩也越来越像个哥哥，不仅学习用功，独立有主见，更是继承了父母优良的品质成为了扎兰屯最优秀的学生。

白九良也是如此，与白祉珩一起主修了科研专业，只是独来独往的性格让他显得与人疏远。

白莉斯也习惯了白九良的存在，大多数时间她都将他看成了透明人，一家人便也平平稳稳的在一起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老师，上次您提到过的核辐射实验最后的结果如何？”

白祉珩一边往试管里加着溶液，一只手在本子上记录着实验数据。

扎兰屯犹豫了一会，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要说的不是别的，正是当年发现核巨环的那件事，也就是从白郑国带回的石块里，发现了无数前所未有的核分子，这些石块应该是从宇宙降落下来的一部分陨石，陨石外部有着强烈的辐射反应圈，而其中成分十分复杂，由于当年技术有限，其中涉及的信息繁琐复杂，研究人员所保留下来的重要数据至今都还在不断进行分析和研究。

“这些涉及保密部分，我也不方便跟你透露太多，总之你以后慢慢就会接触了。”扎兰屯回应到。

白祉珩沉默。

“是跟我爸有关吗。”

扎兰屯不禁瞪大眼睛，果然，该来的早晚会来，当时孩子们还小，白郑国去世后扎兰屯没有跟孩子们解释他们的父亲是因为什么离世。

本以为他们慢慢长大就会淡忘，并且不会踏入这个行业，可没想到三个孩子并不像表面那么懵懂，他们想知道自己的父母为何会相继离开，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想知道父母这么多年为之坚持的，愿意付出生命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算知道了父母是为了事业光荣牺牲，但他们所做的一切，这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

扎兰屯这么多年，熬的头发都白了，也一直是上级交代的任务只负责完成，虽然他明白，他们研究的东西也许早就超出了正常的范畴，最后的成果究竟是好还是坏，谁也不敢保证，他们这一代人交付了自己的一辈子，也许到白祉珩这一代还要继续奉献自己的一生。

“其实我一直不希望你们搅和进来。”

扎兰屯看着白祉珩，其实这么多年，这三个孩子早就成了他自己的亲生孩子，他不希望他们走他们这条老路。

“这么多年了，我心里一直有个结，自从我们发现了核巨环，就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此要开始发生改变了，最早之前，我们就发现了核巨环的碎片，它外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岩石，跟普通的岩石不同的是，它在不断放射着核辐射，应该是从空中坠落与大气层接触燃烧生成的燃烧隔层。”

“其中本身是暗红色晶石，成分过于复杂，有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分子成分，设备除了检测出外表微量的辐射以外，我们也无法检测出其他，如果只是通过燃烧才能产生危害成分，那它本身并不能构成太大威胁，可是，我们发现它有另一个恐怖的负作用，长时间接触后的研究人员都出现了失眠亢奋的情况，一开始我们并没有联想到是实验的问题，后来一个年轻的研究者竟然出现了精神模糊等一系列严重的精神问题，我们开始对晶石分解稀释做了一系列实验，才确定是水晶石导致。”

“上级开始下令禁止继续试验，可是后来发现其实是组织秘密成员进行地下实验，不再对外公开，我们这些当年的参与者也没有再继续跟进，祉珩，你跟九良的天分很好，我知道你们不会放弃，我又何尝不是，想知道上级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这其中关系过于复杂而且十分危险，要进入内部不会容易。你们以后的路还长，而且十分艰辛，过去有时候也该放下了。”

白祉珩默默消化着扎兰屯说的话，朝他安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