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 第5章 长高两寸

“桑景，我们去哪里找茯苓？”

桑景听敏敏问他茯苓的去处，知道敏敏不晓得茯苓去处。他要处理北海来帖的事，要是见到茯苓，他怕自己忍不住费一整日去训那个喜欢胡说八道的小仙婢。

桑景提议：“我现在有事要做，送你回内院之后，我让芍药她们带你去找茯苓。”

“不行！”没想到，印象里懂事又善解人意的小姑娘竟然拒绝了，还拖着他一路小跑到离决明殿有些距离的老苍松下。

看小姑娘小心翼翼地观望决明殿的动静，又神秘兮兮地让他蹲下来，桑景觉得好笑，他的眼睛笑成半月状，问道：“为什么不行？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敏敏面露担忧地告诉桑景：“我在茯苓给我的话本子里看过，那些不受君命的将军，最后会被主人杀了。无忌哥哥要你带我去找茯苓，你把我送给芍药她们，这不就是违背命令吗？”

闻言，桑景不笑，呆了，他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吗？”

“嗯嗯！”敏敏用力点头，她压低声音道：“虽然，我知道无忌哥哥不会杀你，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提醒你。因为，桑景是好神仙。”

“茯苓到底私藏了多少人界的话本子，怎么全被你学了去？”桑景不忍对小敏敏冷脸，只在心里又记了茯苓一笔。

正想趁此机会告诉敏敏以后不可再看那些杂书，小姑娘先开了口：“我觉得那些话本里的故事很有趣，可是，你和无忌哥哥听到话本都不太开心，是不是我不能看？”

还没他巴掌大的粉嫩脸上浮出的是小心和请求，那双杏眸这会没了笑意，而是带了一点委屈地看着这位全青霖宫上下最严肃的男仙。

饶是见多了小仙童也喜怒不形于色的桑景，此时对着小敏敏，竟有种‘兵败如山倒’之感，他放缓颜色，微笑地和敏敏道：“也罢，我会叮嘱茯苓，让她捡些你能读的话本。”

桑景带着敏敏在内院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杏林殿外的泡桐树上，找到被困在结界里的“蝴蝶茯苓”。

“茯苓，没想到你变成蝴蝶还能发光。”敏敏惊讶地看着从结界里出来的茯苓，如果不是桑景察觉蔷薇花里的一处在发光，他们就要去别处找她茯苓了。

“呜呜，好敏敏，这次多亏了你。不然，你可要几天几夜见不到我了。”茯苓刚落地就激动地拥住小敏敏，完全忽视敏敏身后的桑景。

敏敏只当茯苓是法术失灵变不回去，才会被困在泡桐树上。等茯苓松开自己，她才和茯苓说：“不是多亏了我，是桑景发现你，也是他把你变回来的。”

“你怎么会在杏林殿？这里一向是不许你们随意进出的。”看茯苓没什么大事，还是和平日一样“疯疯癫癫”，桑景严肃一张脸开始问罪。

“我想来摘些蔷薇回去给敏敏装饰屋子，不小心跌进神君的结界里。”茯苓站起身子，直视对面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古板男仙，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来采花，你管不着。

桑景冷哼一声，神色更加冷峻，“我看你是偷窥不成被发现了吧？你照顾敏敏不利，这个月没有工钱。”

“你说什么？”茯苓跳脚，怒道：“敏敏好好的，我哪里照顾不利？”

桑景冷眼看她，沉声问道：“这么说，话本不是你给敏敏看的？”

提起话本，茯苓才知道问题出在话本上，她又没带过孩子，自己有什么书就教什么书，为什么桑景要怪在她头上？思及此，茯苓只觉仙生悲惨，竟是蹲在地上哭了出来。

桑景没见过这个没心没肺的仙婢哭过，一时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敏敏见茯苓哭了，忙上前拍她后背，安慰道：“茯苓，别哭别哭，我把糖给你吃。”

敏敏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拿出茯苓今早送她的糖。茯苓抹抹眼泪，把糖放进嘴里，这才止住哭泣。

桑景见她不哭了，便放缓声音，吩咐道：“你好生照看敏敏的起居饮食，以后，敏敏的学识由我和神君亲自指点，你无需再多言。”说罢，桑景对敏敏点头示意后便往外院方向走去。

“大冰山，臭石头！”待桑景的背影都瞧不见了，茯苓咬碎嘴里的糖块，又转头去和身边可爱贴心的小姑娘道：“敏敏啊，你以后记得，学谁都不要学那个家伙。”

敏敏摇头，牵住茯苓的手，道：“无忌哥哥说，桑景的棋艺好，而且，我觉得桑景是个好仙。”

茯苓吸吸鼻子，对着腿边一本正经的小姑娘，她立刻提高警惕，好不容易青霖宫出了一个这么漂亮可心的宝贝给她养，她怎么能让小敏敏将来变的和桑景一样，不成不成。

“棋艺嘛，我也能教你。你试过自己和自己下棋吗？我能把自己打得落花流水。”

“……”

一局棋下完，司命离开青霖宫已近日落，药君才踏出殿阁，身着淡粉衣衫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寻他去吃晚饭。

药君发觉，小敏敏似比早上又高了两寸？难道凡间的幼童也是每日都在长高？药君未多细想，笑着随小敏敏回内院，也没有告诉敏敏上次他吃饭是一百多年前。

当茯苓看到敏敏真把药君牵到苏沐殿的时候，她差点把手里端着的灵果打翻。她能说，自她进了青霖宫之后就没见过他们神君大人吃饭吗？

虽说成仙以后可以长时间不进食，但像凡人那般一日三餐也可，神仙的食物与凡人相差无几，不过是养在天上，比凡尘俗物多了仙气和灵气罢了。至于青霖宫厨房里的厨娘？那是药君培育的药材成仙后不愿去别处，给他们个理由留在青霖宫罢了。

“神君！”屋内只有茯苓和芍药两人，见药君进屋，正经地福了一福。

敏敏年纪小，对饭菜要求不多，吃得也不多，有时只吃些灵果就足矣，十分好伺候。茯苓和其他姐姐觉得小敏敏十分省心，可今日，用饭的主子除了小敏敏，还有神君，这就有点考验厨娘紫苏的厨艺了。

“茯苓！”入屋后，药君不着急吃饭，反倒是叫住茯苓。

“神君有何吩咐？”

“今日敏敏午休了多久？”

“这……”茯苓没想到神君会问这个，她回想片刻，便回道：“午饭之后到日落前，大约两个时辰。”

“无忌哥哥，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敏敏特地看了看自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里的灵力会自己在体内游走，还有很多灵力会进入她体内，灵力一多，她便犯困，睡醒后她就会轻松。

“神君，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茯苓怀揣十二分的小心，静静地等神君说话。

“没什么，敏敏比早上我见到她的时候长高了两寸。”

饶是医术高明的药君，对于孩童的身高变化也并不熟悉，他原以为只要和人界凡人那般，有个女性照顾即可，却没想到事情远没有那样简单……

经药君这么一提，茯苓和芍药才开始注意敏敏的身量，好像真的高了一些，不过，这长高和午睡有什么关联？

“我真的长高了吗？”敏敏心中欢喜，在她心里，长高就意味着不用仰头看无忌哥哥对她笑；长高就意味着她会和无忌哥哥有一样长、一样黑的头发；长高就意味着她能拿到被茯苓举在头顶，不许她看，说什么“孩童不宜”的话本子。

“嗯！”药君说不清这件事是好是坏，看着小姑娘的笑脸，不忍说些‘万一’、‘但是’之类的话乱了她的心。

因为心情好，敏敏说晚饭要多吃几个果子。小敏敏只要灵果，神君应该不会要吃饭菜，躲在门口的厨娘紫苏拍拍胸口，放心离去。

药君本打算只看敏敏吃，可等那剔透可人的鲜红灵果被端上桌……

“等等！”药君抓住敏敏伸向果子的手。

“你们从哪里拿的果子？”他平日温和的声音不复存在，刻意收敛起来的庞大仙气此刻被多放出两分，仙气中自带的威严无形间给修为较低的茯苓和芍药很大压力。

药君念及敏敏年纪小，快速比手决做出简单的结界护住身边的小姑娘。

芍药比茯苓大了几百岁，修为比茯苓高，此时遇到神君释放出的仙威，也只能勉强镇定，而站在她身侧的茯苓这会额头上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

芍药也是个讲义气的，她知道茯苓修为不足，现在能站着已是运足了修为抵挡，那便由她来担这个责任吧！“回神君，两百年前，青霖宫后身那棵庵摩罗树结出了果子。前日，我在青霖宫附近三步，发现树上的果子成熟。因为敏敏对饭菜并不感兴趣，我就摘了一个回去，敏敏说她很喜欢。所以，我们这几日就给敏敏摘庵摩罗果吃。”

“庵摩罗果熟了？”药君脸色放缓。

药君收敛仙气，茯苓和芍药便觉周遭压迫感顿减。

“回禀神君，庵摩罗果是我和芍药姐姐发现的，但是果子是我要带回给敏敏吃，神君要罚就罚我一个吧！”茯苓得了轻松，张口便要把责任揽过来。

那庵摩罗果是源自东方和西方极乐世界一等一的灵果。八十一重天里除了天帝的果园有几棵庵摩罗树，就只有九重天里的青霖宫附近长了一棵。敏敏这个小灵物吃这个，就算无益也绝无害处，谁想到神君今日竟然为此发怒？这还是茯苓进入青霖宫以来第一次看到神君发怒。

手背一暖，药君转头，发现身边的小敏敏一脸担心，小姑娘小心地开口：“无忌哥哥，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不吃果子了，茯苓和芍药都是好仙。”

药君放轻语调，温声和她说：“敏敏不要担心，我不是因为你吃了果子生气。”

药君转头，看着面前那两个低头认罪的小仙婢，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两个，成仙后最少也在青霖宫待了百年，更别说你们成仙前活了多久。我想，你们一定也听过庵婆罗树是从哪里来的。”

茯苓和芍药互看一眼，均点了点头。

“它是来自极乐世界不错，但是，你们难道不清楚，不管是什么仙树，只要生长的地方不一样、栽种的方法和年份不同，甚至只要吸收了不一样的水，它们结出的果子效用也会截然不同吗？”

见两个小药材仙摇头，药君又叹道：“那你们又想没想过，九重天上长出来的庵摩罗果对刚化形的小灵物有什么效果吗？”

药君的声音再次威严起来，他是药君，平日细心谨慎得很，不会允许手下的小仙们做这种不顾后果的事。方才他见到庵摩罗果，脑中便闪过一个念头——小敏敏身量变得这么快，除了她自身的成长，很可能和这庵摩罗果有关。

偏偏这两个仙婢粗心，不仅把果子给敏敏吃，还一直没注意到敏敏的变化。灵物成长得太快，并不是什么好事。说他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药君一席话，让茯苓和芍药心里又是悔恨又是害怕，幸亏神君发现得早，如若她们疼爱的小敏敏真因为那几个果子，身体出了什么毛病，那她们可真是没地方哭了。

尽管有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没听懂，但敏敏大致明白，无忌哥哥是在担心自己吃错东西。

敏敏对药君笑道：“无忌哥哥，我很喜欢吃这个果子，而且，吃完以后我肚子不会饿，身体也很舒服。”

“如果真有问题，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只说两句就算了。”药君为小敏敏探过脉后嘴角上翘，脸上神情也温柔许多。

茯苓闻言，激动得快哭了，他们的神君果然是八十一重天里最仁慈的上神了。

敏敏极其认真地和无忌商量：“无忌哥哥，你以后生气的时候，可以不要用那么多光缠身吗？刚才很多暖和的白光围在你周围，我连眼睛都不敢眨。”

“为什么不敢眨眼睛？”药君的眼中盛了笑意，想听听这个有趣的小姑娘可以说出什么话来。

“因为，每次茯苓和芍药她们都是闪光之后就不见了，我怕眨眼以后，无忌哥哥你就会离开我的身边。”

“好！”沉默少顷，药君神色复杂地点头。

他自己也不清楚听到敏敏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心中是什么感觉。对敏敏，他只当敏敏是个同他有缘的灵物，相较于芍药她们，他对小姑娘多了几分亲近和照拂罢了。

现在，听到敏敏这么说，药君觉得不能让敏敏对自己有太多依赖。否则，没有坚定坚强的心支撑，敏敏将来要成仙飞升，渡劫可不容易。不过，当药君再次对上那张笑靥如花的小脸，他又想，如果敏敏渡劫时只是天雷劫，那他替她挨上几道也算不得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