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 第2章 汝名敏敏

九重天上的药君自东方十恒河沙世界带回了一件宝物。此事虽不算什么大事，但也可以当做众神仙茶余饭后一个消遣话题。

仙人甲：“听说那可是药师佛祖亲自赠予药君的法器，足有撼动天地的无边法力。”

仙人乙：“哦？我听其他仙友说，那个物事比上古的后羿射日弓要高大，不如我们前去青霖宫叨扰一下，顺便瞻仰下宝器。”

正在仙人甲乙兴致勃勃地讨论，准备动身去青霖宫探望下药君的时候，青霖宫放出消息——药君要闭关研制新药，请各位仙友看在以后生了病还需要药君的份上，勿扰，谢谢。

凡间有四百四十病，凡人皆以为神仙不会生病，不过，药君的存在足以证明——这其中有些误会。

神仙也有神仙会患上的病，有时，还可能一不小心受了仙术也无法快速治愈的伤。这时，便需要有专门为神仙治病的良医和良药，如此一来，千年前历劫成了上神的药君便担此重任。

药君仁善，脾气温和，医术极高，他制的丹药见效快，味道好，当然，仅限于闻起来的味道不错。至于喝进嘴里的味道……唔，良药苦口，众仙这样安慰自己。

如此，在好奇心同未来身体康健问题之间，大家聪明地选择过些时日再来欣赏那佛界圣物。

青霖宫的外院婢女茯苓是百年内才飞升的小仙。原本，她这种药材精要成仙少说也得再等个千八百年。不过，偶尔出现点小意外也是可以接受的。

百年前，她帮了前去号山采药的药君上神一个小忙，神君看她功德尚可，也无做过什么缺德的事，故而点化她，让她飞升成了一个茯苓药仙。

青霖宫里的仙婢仆从不多，上下不过九位。百年内，她是唯一一个飞升后进了青霖宫的仙婢，加上她，青霖宫的仙婢仙仆便凑了个吉祥的双数。

虽说资历尚浅，还算是新来的，但青霖宫里的前辈们都不错，对她也颇为照顾。茯苓总结，可能同她随和又不失活泼的性子，以及同僚们都同属药材有关。

扫地并不算什么特别累的活计，故而，白日里经常能看到青霖宫外院那棵老苍松下，茯苓同要好的婢女姐姐们嗑瓜子聊天。

连翘抿了口茶，眼光飘向内院杏林殿方向，说道：“自从昨日神君从十恒河沙世界回来，这门就一直没开过。姐妹们可看到神君到底带了什么不得了的法器回来吗？”

芍药又抓了一把瓜子，不以为然，“连翘姐姐听的是法器？我这边听说似乎是不得了的丹药秘方，神君不是正准备开炉炼丹吗？”

茯苓拍拍满是瓜子壳的手，也参与到姐姐们的对话中。“我这边听一个鹤仙说神君带回来的是一颗星星，十恒河沙世界不是永无黑夜的吗？你们说，如果真是的，它又是哪里长出来的？”

连翘叹了口气，道：“昨日神君只交代我们打发今日前来拜谒的仙友，并未提及那法力无边的神器一星半点儿。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装着天大秘密的箱子就摆在我眼前，我却不能窥探一二，真是揪心。”

茯苓和芍药双双点头，深以为然。

正当茯苓想着抢先拿下最后一捧瓜子，继续和两位姐姐唏嘘感叹天界别的八卦的时候，茯苓伸出的魔爪扑了个空，她抓到的不是瓜子，而是一只软绵绵的小爪子。

三人盯着那只小白手齐齐愣住，茯苓最先回神，扭头打量忽然出现在桌边那个玉雪可爱的小人儿。

小姑娘头发披肩，却很稀疏，睫毛倒是挺长。杏核一样的眼睛里带着疑惑，白嫩的脸蛋儿像是能掐出水来。

茯苓把手按在腿上忍了忍，继续打量，心道，这小丫头长得真水灵，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如果扒了身上这套大的离谱，又有点眼熟的白长衫，换一套嫩粉色的小长裙，那真是无懈可击了。

等等，这个长衫？好像有点眼熟？

她的上司药君，虽然是个文官，但听闻他在天界做了药君以来，都是孤身外出采药，到目前还蹦跶得不错。可见，一般、甚至是稍微厉害的妖魔鬼怪神君都应付的来。

如今，这么小，瞧着只到她腰腹的孩子出现在这儿，随随便便把神君昨日刚穿过的白袍子套在身上，还大摇大摆地跑到她们这边抢她们的瓜子，怎么想都怪了个哉。

芍药还算稳重些，她定定心神，给还愣愣地看着她们三个的小女娃儿一个温柔微笑。

“小妹子，同姐姐们说，你是哪个宫所的？怎么会穿着我们神君的衣服？”

连翘拿着吃剩的瓜子，笑道：“小妹妹，你同姐姐们说你从哪儿来，衣衫又是怎么得来的，姐姐们就请你吃瓜子啊？”

女孩儿狐疑地看着连翘手里的瓜子，她想伸手去拿，又把手缩回去，只怯生生地盯着她们，没有说一句话。

茯苓无言地在一边看两位姐姐哄女娃，心想，那女娃娃的模样同凡间七八岁小孩儿无异，她身边这两位前辈，若按凡间的年岁算法，至少比小女娃大七八百岁，这两个为老不尊的。

茯苓腹诽过后，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尽管有点幼稚，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茯苓戳了戳还在努力对小女娃娃套近乎的两位老姐姐，“姐姐们，你们看，会不会是神君故意变成女娃娃的模样来试探我们有没有好好干活啊？”

另两人听罢心中一亮，眼睛一暗，顿觉身后盯着她们桌子上瓜子，一脸探究的小女孩，越看越像她们的上司。

“茯苓你这个办法我以后倒是可以试一试。”

三人背一僵，这如三月春雨般温和的声音，可不就是她们现在正讨论的药君上神吗？

“原来跑这里来了。”

茯苓小心转过脑袋看忽然出现的神君。

和她昨天打翻的那砚墨汁一样颜色的长发；一双温润又好像藏着很多心事的眼睛；高挺的鼻子；一直保持微笑的嘴角；从来没见过长红疹的光滑皮肤。苍天，真的是神君！

“啊——”小姑娘见到神君发出响亮一声。

茯苓看小姑娘向神君的方向走得东倒西歪，眼看小姑娘要摔倒，茯苓手里的法术还没施展出来，神君先她一步，把小姑娘扶起来。

“茯苓，连翘，芍药。”

“在！”三人一齐应声，低头，等着神君发话。

“芍药，去和连翘为她收拾出一个房间。”

“是！”连翘和芍药虽然心中疑惑，但却明白，神君是要让小女孩住在青霖宫。她们不便多问，只好对茯苓使眼色，希望她能多多收集些惊天内幕来分享。

“茯苓，去织女那里寻一件她能穿的衣服。不要同他人多言，只说是……”药君思索片刻，笑道：“说本君炼丹药需要。”

交代好了之后，药君低头，看小姑娘也在抬头看他，他对小娃娃微微一笑，问道：“以后，你要跟着我吗？”

小姑娘愣了愣，似是在努力理解这个身上带着好闻味道的生灵说的话的意思，这个生灵带她离开都是一动不动的大佛们的地方，他的声音也好听，那就跟着吧！

小姑娘笑开眉眼，唇边露出米粒大的小梨涡，点点头。

药君觉得小姑娘笑得如朝阳般耀眼，他亦回她微笑，“走吧！”

才走了一步，药君的手就被一个软呼呼的小手牵住了。

小姑娘抿唇，因她刚化形，还不会说许多话，她指指自己的短腿和拖地的外袍，又扯扯高大生灵的外袍，拍拍他的长腿。

药君会意，他笑了笑，俯身，抱起小姑娘，“这样行了吧？”

还没出发去织女那里的茯苓愣在原地，这真是让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一幕。

传说只爱药材和炼药，不爱女仙和男仙的药君上神，您这是准备开窍了吗？这是不是说，她可能会因为神君心情很好就加工钱？茯苓藏不住内心的激动，简直要在原地蹦上两圈。

才走了几步的药君忽然停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在原地傻笑的茯苓，出言提醒她别忘了正事，“茯苓，不要胡思乱想，快去织女那里。”

“是是是！我立刻就去！”茯苓收敛笑容，拔腿就跑。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看茯苓匆忙逃跑的样子，她伸出短短的小胳膊，轻轻拉了拉药君垂在她手边的头发，指着茯苓的背影，开口说出化形以来的第一句“话”。

“茯苓……跑了……”

药君点头，他调出自己神识，顺小姑娘额头探查过她体内灵力后，了然。这么小的孩子体内竟然盛着一个成年灵物才有的灵力，难怪能这么快化形。不过，小姑娘手腕上命门周围有一层暖色佛光，那层佛光更像是一个保护层。

思考间，药君忍不住自言自语：“兴许是因为在十恒河沙世界养出来的。”

小姑娘只记得她还是石头的时候，待着的地方暖暖的。可是，里面的生灵是没有头发的，不像是抱着她的这个好生灵，头发很长，还很顺滑。

进了杏林殿，药君放下小姑娘，看她套着在自己昨日挂在屏风一角上的白衫在大殿里走动。

小姑娘快走去桌子边，那起她的真身——那块被药君置于书案上的五彩琉璃石。

才化出形体的她，说话不是很利索，小姑娘指着真身，结结巴巴地告诉药君，“吾，石头，变化。”。

“那是琉璃，不是石头。”药君慢步走到书案处，低头看着眼睛里写满好奇，只勉勉强强到他腿根的小姑娘，笑道：“我知道你是从琉璃石里化出来的。”

佛界祥瑞佛光，静心佛音千年的熏陶，使得她提前化出形体，可是，小姑娘的原身里还是存留些许只有佛界才有的灵气和佛的力量。

药君看向敏敏的眼神有些严肃，小姑娘好奇地问：“怎么了？”

药君嘴角上弯，小姑娘也学他一起弯嘴角。药君坦言道：“你身体里有很多灵力和佛的力量，说不定会被心怀不轨的妖邪惦记。你暂且留在我这里，待我教你一些能护身法术和结界，以后就能保护自己了。”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头，又觉得这个生灵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她学这个生灵说话，对他道：“我，保护你。”

药君闻言，倒是愣住了，刚出生几个时辰的小灵物竟然想保护他？他微笑纠正：“是保护你自己，我不需要你保护。”

小姑娘执拗摇头，“你需要。我学法术，保护我和你。”

说完，小姑娘又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开口问道：“我，法号？”

药君本在思考是不是先教小姑娘说话，他听到小姑娘的问题，轻笑出声，他笑道：“这里不是佛界，没有法号，你要名字……我叫你……”

“敏敏？”不知怎的，看到这个灵动的小姑娘，他脑袋里就冒出这个名字。

“敏敏？”小姑娘轻轻重复这个名字，仰头问道：“敏敏，什么东西？”

药君笑回：“敏敏是‘敏而好学’的‘敏’，你很聪敏。”

“你，名字？”小敏敏学习的速度很快。

“我叫无忌。”

“敏敏、无忌！”她重复着这两个名字，似是极开心。

他很久没有对人说过自己的名字，外边的仙友大多都知道他的名字，却因为位阶的关系，从不直呼他名字。现在，敏敏轻松地念出他的名字，药君发觉，自己的名字能从这个看着极有灵气又有趣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也挺好。

佛说他同她有缘，那便一切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