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 第14章 产崽儿

有了敏敏的陪伴，无忌和钦原一族的日子忽然变得十分精彩。

敏敏发现无忌哥哥和那个老头带的那群傻乎乎的鸟对外界变化一点都不知道。她心疼无忌哥哥被憋在山里两千多年，于是，她留下后第二日就开始把她在人世漂泊时经历过的事说给无忌哥哥听。

“有一次，一只蠢狐狸当我是妖的内丹，把我吞了。它把我吞了没多久就被一凡人宰了剥皮，凡人以为我是金子，转手用我换了一头猪。好歹我这块琥珀价值千金，就值一头猪吗？”

三丰在一旁听罢，抚须感叹：“原来现在的人世，琥珀已经价值连城了。”

夏日林子热，无忌用力摇叶子，替叶子下的敏敏送风凉快凉快，他沉吟少顷，告诉敏敏：“敏敏你不是能换猪的宝物，你是我的宝物。”

敏敏噗嗤一笑，说道：“哪有你这么夸姑娘的？”

不过，敏敏的心情还是因为无忌哥哥的话变得很好。她开心地坐在种子上，想起在人界听过的一首诗，她清清嗓子，清唱：“野有蔓草,零露漙（tuán）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敏敏的声音原本就好听，比起钦原鸟尖锐刺耳的鸣叫，无忌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歌，他心里舒服极了，尽管他并不明白敏敏说的是什么。

听到无忌哥哥问她刚才唱的词是什么意思，敏敏笑着和他说：“刚才我唱的就是凡人写的诗，它在说一个男子在野外遇到了心仪已久的女子，心中无比高兴。凡人的脑子虽然没我们好用，不过偶尔还是会说一些像这样的话。”

无忌一本正经地问道：“敏敏，那个写出《野有蔓草》的凡人是天上神仙的转世吗？不然，他是怎么知道我以后会遇到你？”

三丰闻言，惊讶过后，很快反应过来。他微笑不语，发现在琥珀里的敏敏又是害羞又是欢喜地看无忌。

敏敏娇脆的声音多了几分害羞，“这么说，我是那个让你心仪已久的女子？”

无忌怔怔看着琥珀里的敏敏眉眼含羞地看着自己，他那颗草芯又动了动。他觉得真身最上端的叶子——他两边脸颊的位置，有点烫，他忍不住伸出叶子又摸了摸冰凉的琥珀。

自从钦原鸟在他周围建了村子，几千年来，他看过村中千百对钦原鸟夫妻来太师父和他的面前拜天地成亲。男女之爱，他本是不懂，但自从遇到敏敏，他就懂了心仪一个女子是何感觉——是见到她一颦一笑的悸动；是想与她永远在一起的期望；是想亲近她的情不自禁。

他知道，从见到敏敏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心仪敏敏。

敏敏看到无忌哥哥对她郑重点过头后，一双漂亮又温润的黑眸想看又不好意思看她，她娇羞一笑，问道：“无忌哥哥，要是我一直不能化形，你化形以后，还会不会变心喜欢上其他的姑娘？”

无忌忙摇头，说道：“我的芯只有一颗，三界里只有一个敏敏，就算没有这颗草芯，我还会再养出新的来心仪你。我见过很多族里的女子，她们化形后有的比你高，有的比你的头发多，她们的原身也没有裂痕，但是我没有心仪她们。所以，敏敏你放心，我不会变心喜欢上其他姑娘。”

三丰坐在一边忍不住扶额，心想，平时除了化形族人的成亲礼，无忌也没什么机会去和族里的雄鸟学习讨心上人欢心，现在无忌在喜欢的姑娘面前把话说成这样，怪他这几千年从没想过无忌这孩子有一天会动情。

这话敏敏初听还很开心和感动，不过， “而且”之后，她越听越不对，无忌哥哥这是嫌弃她个子矮，头发少，琥珀上有裂痕？

敏敏秀眉一蹙，她气得跺脚，转过身不去理他，骂道：“你这棵草简直比人间最笨的牛还笨！”

无忌不明白敏敏为什么生气，他听了敏敏的话，失落地耷拉着叶子。他想起从前有一年，村长家的女儿拒绝了还没化形的年轻雄鸟求亲。敏敏从山外的世界来，她见过很多世面，他这棵长在山里，与世隔绝几千年的神农草是不是配不上她？

敏敏本在等无忌哥哥说几句话哄她，结果，她等来无忌哥哥和她说：“敏敏，等我化形后，我努力修仙成神。太师父说，上神有强大的神力能离开伏羲大神的阵法。到时候，我们再拜天地成亲，和太师父一起离开昆仑山。你看这样怎么样？”

这是无忌想出来的折中之法，只要他努力化形，修仙成神走出昆仑山，他了解了三界，那他就配得上她了。

听到无忌哥哥说拜天地成亲，敏敏觉得琥珀里的温度似是高了很多，她不再想为何无忌哥哥忽然和她说以后的打算，低头莞尔，道：“那我等你！”

自那天起，无忌更加勤勉地每日吸收灵力修炼，三丰虽觉欣慰，不过，敏敏在这住了十日，琥珀表面那些裂痕似是每日都在变长，看上去情况不太好。他对树脂凝成的琥珀不甚了解，三丰决定去找他很久没见过的昆仑山土地——襄。

敏敏被三丰握在手心，看他慢悠悠地在林中漫步，她开口问道：“三丰老头，你想背着无忌哥哥把我拿去卖了？”

“你这丫头，别说无忌喜欢你，就算我真想把你卖了，我也要出的了这昆仑周围的伏羲大阵才行。”三丰听过敏敏提及从前被鸟妖吞进肚子，又被诸多鸟妖欺负，他不甚介意敏敏怎么叫他。

提起那伏羲大阵，敏敏好奇问道：“你活了一万多年还过不了那伏羲大阵，我这样的魂魄怎么会安然无恙地穿过来？”

三丰摸摸胡子笑道：“你被封印在琥珀之中，在外人看来和树枝石头没什么区别，活物进伏羲阵那定是逃不掉的。”

“那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说话间，三丰已走至林子边缘。敏敏发现林子外围罩着一层结界，结界外是黑红的雾，雾中似有一些魂魄，这就是三丰嘴里说的伏羲大阵。

“我带你来见昆仑山的土地。”

敏敏看到在结界附近的一处小木屋，木屋孤零零的，和法阵外令她压抑不安的黑红雾气形成鲜明对比。从木屋里走出一位身穿鹅黄衣裙的婆婆，婆婆半边银发，半边是黑发，眼角和鼻旁都有细纹，瞧着像人族五十几岁的妇人。

敏敏坐在种子上，抬头问道：”三丰，这是和你一起产崽儿的族长夫人？”

有那么一瞬间，三丰挺想把手里这颗乱说话的琥珀扔到结界外的。三丰老脸一红，轻声斥责敏敏：“你不要再乱说话！她是襄，是昆仑山的土地。”

襄定睛看到三丰手里的琥珀，爽朗笑道：“一千年不见，没想到你身边又多了一个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是你族里化形不成的魂魄被你封进琥珀里了？”

三丰颇有些局促，他把琥珀放到襄的面前，说道：“前些日子暴雨，这孩子是随槐江涌进来的。她栖息的琥珀穿过结界时出现裂痕，这几日上面的裂痕长了些许，不知道会不会对她有害，所以我才带她来你这看看。”

刚刚还怀疑三丰别有用心的敏敏听到三丰的话，抬头看了看裂痕，好像真得长了一点。

襄笑容一敛，把琥珀接了过去，又闻了闻，往里面渡了几丝仙气进去，敏敏忽觉那些仙气从裂缝里流进来。

敏敏脸色大变，惊道：“这琥珀漏风了？”说完，敏敏才想起，她刚被无忌哥哥救上来的时候，在琥珀之中好像感受到有微风吹进来，原来当时并不是她的错觉。

襄神情严肃，问道：“你这块琥珀里为什么会有魔的气息？你到底是谁？”

三丰吃惊不已，说道：“你会不会看错了？怎么会有魔的气息？我和这孩子相处十日并没有发现。”

襄斜睨三丰一眼，说道：“我是树仙，这块琥珀上出现裂痕，里面有什么气息我都能闻到，刚才我已经用自身仙气把魔的气息净化。”

敏敏闻言，看自己身上并无变化，但她还是急地站起来，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她身上沾着的气息没了，父兄要怎么找到她？

襄手指点出一枝锋利的树枝对准敏敏，声音平静却暗藏威胁，“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为什么琥珀里有魔的气息？是谁把你封进琥珀丢进来的？”

敏敏轻哼一声，知道现在不能再隐瞒，她直视襄的眼睛，道：“我爹娘是魔族，娘生下我时我只有三魂七魄，是爹不得已才把我封进琥珀。把我丢进来的人我没有看到，上一个丢了我的人是一个凡间的臭道士。”她只回答襄的问题，其他一律不多说。

三丰恍然，温声为襄解释道：“无忌发现她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我们是谁。我来这到现在已有五千多年，外界没什么人知道伏羲大阵后别有洞天。看来，她不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扔进槐江。”

襄点头后收了树针，对敏敏说道：“你生下来没有原身，地府不能收你放你入轮回，所以，你爹才想到这个办法保住你，他很聪明。我昨夜梦到无忌身边开了一株花，你机缘巧合来到昆仑，现在又在琥珀碎裂前被三丰带到我面前，看来是天意让你活下去。”

敏敏手负于身后，笑道：“我娘说，不信天意，只信自己。”

襄的眼中似有欣赏，微笑道：“等天意降临，你不信也要你信。”

三丰摸摸白胡子，对敏敏笑道：“看来，襄有办法救你，这下你不用担心了。”

襄又重新看过这块填满手掌心的琥珀，她发现琥珀里的蔷薇种子，心中疑惑，问道：“小姑娘，你魔族里没有一只叫‘华麟’的花魔吗？算算年月，她应当早过万岁了。如果那个花魔赐予蔷薇种子生机，你可以直接把蔷薇当做原身，何必多此一举封在琥珀里？”

敏敏闻言，忽然有点相信襄婆婆说的天意，她直言：“我娘就是那个花魔，她生下我的时候就被带去地府重入轮回去了。”

襄笑道：“那便是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不过，现在你遇到我，那就是破此劫的转机。”说罢，襄借着琥珀裂缝，对那颗蔷薇种子渡入一缕绿色的光，光包围整颗蔷薇种子，直到被种子完全吸收。

敏敏站在琥珀边，发现几百年没有动静的种子竟然冒出一株嫩绿的小苗。“这是……”

襄笑道：“你现在钻进去试试看？”

敏敏依言，钻进嫩绿小苗之中，等她想离开小花苗，却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和花苗融在一起。她……和这棵花苗融合了？她后知后觉，原来这位襄婆婆已经过万岁了，而且，襄婆婆还刚好是活过万年的树仙。

襄满意点头，说道：“借裂缝流入琥珀的昆仑灵气足够养活蔷薇了。现在，你有了真身，只要你勤加修炼，种子穿透琥珀开花之时，就是你化形之日。不过，琥珀里原本的魔气被我净化，你化形也只能先做一个灵物，日后你想修魔还是修仙，全看你机缘。”

敏敏眼睛红红，激动不已连连点头。自娘胎里她有灵识到现在，这么多年，她终于有了真身。得到真身，她就可以修炼化形，不成魔也无所谓。化形之后，她就能和无忌哥哥一直在一起，还能自己回魔族见父兄了。

回去的路上，敏敏一改对三丰无礼，“三丰老头，谢谢你带我去找襄婆婆，我以前对你无礼之处，还望见谅。”

三丰不会和小辈计较，他笑问道：“你为何一开始就不说你是魔族？是怕我们对魔族有成见？”

敏敏把从前遇到散仙，散仙因她是魔族被吓跑一事告诉了三丰。

三丰对敏敏的遭遇面露不忍，感叹道：“这世上，只有神才是至善无私心。仙不全是至善，妖魔也并非俱是至恶。只要心存善意，无愧自己的道，是仙也好，妖魔也罢，都没什么关系。”

敏敏默默把三丰说的话记在心里。三丰老头对她的说教，到后来，她能记下来的并不多，而他说的这几句恰巧被她留在记忆中，再也没忘掉。

敏敏和三丰老头回家时，就见无忌开心地舞动叶子，问道：“敏敏，太师父，你们去哪里了？”

敏敏唇角上扬，“太师父带我去见他心仪的女子。”在三丰老头没怪她胡说以前，敏敏又把襄婆婆如何赐她原身生机一事言简意赅地和无忌说了。

“太好了，敏敏，你就在我旁边扎根吧？太师父说，槐江附近是整个昆仑山灵气最活络的地方了。”

敏敏笑着道好，看三丰坐在树下石台，目光望向襄婆婆的方向，她忍不住把心底里的问题问出口：“三丰老头，要是你和襄婆婆成亲，你们产的崽儿是树还是鸟？”

这问题一问，三丰借琥珀上的缝隙，对琥珀里的敏敏施法，把她禁言了三天三夜。